第21章 獵裝
第21章 獵裝
皇家宴會廳所在的國王大道,一路延伸至帝國皇宮,無數貴族與大臣聚居于此,雖然不比位于鄉村的莊園城堡,但也有莊園不可比拟的便利。從國王大道眼延伸出的條條街道遍布各色商店,共同組成了格林沃利納市最繁華的中心。
伯特為她推開門,艾唯拾階而上,踏入這家小店。它在一衆頗具格調的商店之間并不起眼,石雕的招牌上有風霜留下的刻痕,推開門又是別有洞天——牆上懸挂着各種種類的獵槍以及皮草,另一側的衣架上,展示了幾套男女獵裝,款式各異。
這是一家獵具店,歷史久遠,在貴族間素有美名。聽見門鈴的聲響,裏間走出一個女人,她看起來很年輕,戴眼鏡,長發挽起,脖子上随意地搭了一根皮尺,像是裁縫。
“日安,小姐,有什麽能幫到您的?”
艾唯禮貌地一颔首:“我定制了一套獵裝,約好今天來取。”
女人擡了擡眼鏡,翻開櫃臺上的登記本,仔細查找着日期:“是傑菲爾德小姐吧?您的獵裝已經做好了,我馬上為您去取,您現在要試穿一下嗎?如果需要,請跟我來。”
“不用,這不是為我自己做的。”
女人應了一聲稍等,轉身進了裏間,然後傳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艾唯摘下手套,依次看過挂在牆上的獵槍,擡手撫摸槍身手工雕刻的花紋,聽見裏間關門的聲響,側頭一瞥。
“小姐,”女人盯着她的手,面帶微笑,“您的獵裝。”
“謝謝。”艾唯收回手,伯特上前接過防塵袋,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目光掃過各類獵槍,“實際上,我正在考慮為我的同伴買一支獵槍——你有什麽推薦嗎?”
“喔,當然。”女人繞出櫃臺朝她走來,“您有什麽具體的要求嗎?例如使用者有什麽習慣,想要立式還是平式,單管還是雙管,或者……”
“我要定制。”艾唯打斷了她的介紹,與女人對視,“你們的制槍師在嗎?”
女人一頓,目光逐漸平靜了下來。
“好的,請您跟我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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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沒想到喝個下午茶也能遇見艾唯。
在這個鬼地方,艾唯似乎更加陰魂不散了,她想要外出,需要得到艾唯的允許,需要用車,要事先告知艾唯,更不用提幾乎一切社交場合,艾唯都要把她帶在身邊——幾年前的秦月姝也是這樣對待她的。
可秦淮竟然并不十分反感,她也想不明白,這種“無處不在”被僞裝得不像監視,更像是竭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陪伴”,她在首都的幾天比在盧港任何一天都要自在,艾唯似乎并不試圖控制或是幹涉她,除了偶爾說兩句像試探也像調侃的廢話,實際上也并不難聽就是了。
四個人,包括柳夢和伯特,在國王大街路口傍晚的風中面面相觑。秦淮看向艾唯走來的方向,艾唯的目光掃過柳夢挽着她的手,柳夢幾乎是立刻松開了手,還有伯特——伯特側身站在車前,目不斜視,好像一座有形的空氣雕像。
“兩位,午安。”艾唯率先開口,然後看向秦淮,眉眼含笑,語調溫和,“玩得開心嗎?”
秦淮微笑,直視她的眼睛,回答:“很好,托您的福,小姐。”
“午安,艾唯小姐。”柳夢提裙向她行禮,好奇地朝兩人走來的方向張望:“您是來買獵裝嗎?”
“是的,給秦淮,她來時沒有為明天的狩獵做準備。”對視良久,艾唯才收回視線,客客氣氣地問,“不介意的話,柳小姐可以坐我的車回家。”
柳夢眼前一亮,剛要一口應下,忽然意識到這話中暗藏的逐客令,眼神立刻暗淡了下去:“可是我……”
“我的确需要回去為狩獵做些準備,恐怕我們不能繼續逛下去了。”秦淮順着艾唯的話音,抱歉地笑笑,握住她的手,“如果可以,我們可以下次再共進晚餐,畢竟我們還要在首都留些日子。”她頓了頓,“或許,我們可以叫上艾唯小姐。”
聽她這麽說,柳夢癟了癟嘴:“好吧——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
秦淮似笑非笑地瞥了艾唯一眼,後者回應她的視線,眼底泛起一抹不明顯的笑意。
汽車後座十分寬敞,坐下三個人綽綽有餘。大概是并不熟悉的緣故,也可能是艾唯在生人面前不茍言笑的壓迫感有如實質,柳夢在艾唯面前有些尴尬,安安靜靜地坐在車後座,偶爾往艾唯這邊瞟一眼,開口時顯出幾分不安:“艾唯小姐,您打算在首都留多長時間?”
“一個月。”艾唯回答。
她答得冷冷淡淡,但垂在身側的手在遮擋下,有意無意地勾着秦淮的手指,後者端坐在座椅上,毫不示弱地用指尖挑了一下她的手心,穿過指縫,挑逗似的撫摸。
“那是剛好等到最後的晚宴結束了。”柳夢繞着披肩的流蘇,問,“聽說傑菲爾德家在盧港有一座莊園,如果我日後到盧港,可以去參觀一下嗎?”
“柳小姐要去盧港?”
柳夢低頭笑了笑:“嗯……還不确定。”
“如果要去,我當然歡迎。”艾唯語氣不疾不徐,唯有略微上揚的尾調聽得出幾分愉悅,她扣着秦淮的手,借着側頭看柳夢的契機,掃了一眼秦淮的眼睛,“柳小姐,你到了。恕我事務纏身無法相送,有空一定到府上拜訪。”
“當然,我十分期待您的到來。”伯特下車為她拉開車門,柳夢顯然高興了不少,下車向她一屈身,“下次見,艾唯小姐,下次見,秦淮。”
艾唯微笑着說再見,遠遠地,看見房門打開,柳夢雀躍着小跑向一位中年女人,目光接觸的一剎那,隔着緩緩升起的車窗玻璃,艾唯禮貌地一點頭。
“柳淩雲。”秦淮輕聲說。
“我們會有一次正式的會面。”艾唯收回目光,說道。
“那位柳小姐似乎對你很有好感。”秦淮松開手,換了個姿勢往艾唯身上靠了靠,以分擔穿一整天高跟鞋又端坐一路帶來的疲憊感,順口調侃,“而且她似乎對我們的關系有所誤會——艾唯小姐,我的存在,會不會讓你少了許多這樣的‘機會’?”
“我們的關系?”艾唯撤開手臂,自然地讓她靠過來,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故作不解,“我們是什麽關系?”
“大概是,合作的、敵對的……”秦淮指尖抵着下巴,稍一仰頭,貼着她的耳垂低語,“可以做/愛的,陌路人。”
艾唯一愣,垂眼笑了。
這裏距離傑菲爾德家在首都的住所并不遠,大概只有十分鐘出頭的路程。臨近晚飯時間,這裏除了仆人外空無一人,管家說伯爵先生今晚外出,不會回家,艾唯淡聲回答“知道了”,走出幾步又回過頭,吩咐說今天的晚飯推遲幾個小時。
“為什麽要推遲?”秦淮不解地問,“只有我們兩個用晚餐。”
“先試試你的獵裝。”艾唯從伯特手中接過那個衣袋,“如果不合适,可以盡快送去修改。”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秦淮跟在她身後進了卧室,艾唯反手關了門,将走廊上的一切聲響隔絕在門外。
秦淮脫下披肩挂在衣架上,說:“我有獵裝,可來的時候你沒有提醒我。”
艾唯将花呢外套放在一邊,拿起內搭的襯衫,笑着回頭看了她一眼,:“離開時過于倉促,但現在也不算晚,不是嗎?”
“好吧,就算是這樣。”秦淮剛要脫下鞋子,忽然意識到她還在房間裏,于是禮貌地問,“艾唯小姐,你打算什麽時候出去?”
“我不出去。”艾唯仔細地檢查着手裏的襯衫,語氣稀松平常,“我幫你換。”
秦淮的手一頓。
兩人隔着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對視,秦淮放下拉開拉鏈的手,一挑眉:“你幫我?”
“需要我重複第二遍?”艾唯的話音與腳步聲同時響起,又帶着某種暧昧的信號,同時停駐在她身邊。秦淮看着她的眼睛,手伸到身後,拉開了自己連衣裙的拉鏈。
失去支撐的衣物毫無阻礙地落在地上,她把昂貴的裙裝踩在腳下,擡起手臂,在艾唯的幫助下,披上了那件襯衫。
第一次接觸皮膚的襯衫觸感微涼,艾唯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肩頸處,溫度與灑滿房間的燈光一樣溫暖,她稍稍低下頭,将襯衫的衣領翻折理平,雙手按在秦淮的肩膀上:“轉過來。”
她的話在安靜的空氣中,如同在耳畔撫過的一朵雲。秦淮依言轉過身,目光落在她綢質襯衫的紐扣上。聽見艾唯略微放輕了聲音:“擡頭。”
秦淮以為自己并不會扭捏,可此刻卻莫名緊張起來,在艾唯伸手過來為她系紐扣時側身一躲,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我其實自己可以穿。”
“我當然知道你自己可以,”艾唯指節抵着她的下巴,“但是我想這麽做。”
秦淮睫毛微微一顫,任她擡起自己的下巴,将她撥到身前的長發別過,手指從第一顆紐扣向下,再慢慢撫平褶皺,從肩膀,到鎖骨,到胸口,到腰間。
她竟然不知道艾唯記住了她穿衣的尺寸——也或許艾唯是拿了她某套衣服直接讓裁縫那量過——襯衫與馬甲十分合身,貼着她腰部的曲線,帶來輕微的緊繃感。
“坐在沙發上。”艾唯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
秦淮縮了縮,此刻她雙腿光裸,在艾唯目光之下,無端生出幾分被審視的局促感,她沒有動作,于是艾唯重複了一遍:“坐下。”
“好的,小姐,”卧室密不透風,被她注視,空氣讓秦淮臉頰發熱,她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直視艾唯的眼睛,“只要您願意。”
艾唯彎了彎唇角,半跪在她身前,一手提起那條花呢馬褲,一手握住了她的腳腕。秦淮順從地任她牽着,相接的皮膚傳來異樣的溫度,穿過褲腿後,白皙的腳踝上留下淡淡一圈紅色,又在衣物的摩擦聲中慢慢褪去,化作一抹殘留的溫熱。
伯爵家的小姐像女仆一樣跪地為她穿衣,她将腳踩在艾唯的膝蓋上,卻并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居高臨下的上位者該有的優越,她看着艾唯柔軟的黑發,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艾唯擡起頭,目光相接的那一刻,秦淮撐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蜷。
“看起來,你與柳小姐似乎聊得不錯。”褲腿提到膝蓋處,艾唯将她的不自在盡收眼底,再低頭時眼底泛起一絲笑意,曲指刮了下她的腿側。有些癢,秦淮情不自禁地将腿向後縮,被按住了腳踝,她蹙起眉頭,反問:“所以呢?”
“所以……”艾唯并沒有将褲子往上提,而是用拇指慢慢摩挲着她的膝彎,“你有問出什麽嗎?”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想要從我這裏打探情報。”秦淮按住她的手指,俯身扶着她的下颌,“所以,我這裏有什麽您所不知道的東西嗎?”
艾唯擡起頭,手指從她指縫穿過,緩緩摩挲:“或許——這要等你說了我才會知道。”
上身不久的獵裝很快在親吻中被脫下,升溫的空氣中,分不清是誰解開了那繁瑣複雜的襯衫紐扣,解開的衣物滑落至臂彎,秦淮動了動手臂。艾唯試圖脫下她礙事的襯衫,秦淮拉住了她的手,退開些許,在咫尺間注視她的眼睛,低聲道:“穿着。”
艾唯輕笑出聲,俯身吻了下去。
秦淮擡頭加深了這個吻,艾唯将她的手腕舉至頭頂,壓在沙發的靠背上。這個姿勢并不舒服,秦淮試圖掙開,可手臂無法動作,後背陷在柔軟的沙發中,艾唯抵在她的腿間,她退無可退。
“想脫下來嗎?”艾唯咬了一下她的鎖骨,含混地笑着。
秦淮加重了呼吸,她胸腔悶悶地震着,搖了搖頭。
艾唯低頭舔舐她鎖骨上的牙印,細微的痛感讓秦淮輕輕顫抖,艾唯的呼吸在她頸間流連:“我想讓你抱緊我——至少讓我知道,我不是孤立無援的。”
“我們是陌路人……”秦淮眼前氤氲開起霧蒙蒙的一片,“至少以後會是。”
她對兩人的關系心知肚明,也知道沒有人試圖“更進一步”,可在艾唯的吻落下時,直覺讓秦淮這樣說了——像是感覺到了某種暗藏危險的信號,如同陷入泥沼前那一腳不同的觸感,向前一步沉溺于快感,便猶如落入深潭。
“但現在我想要聽你說。”
聽不到自己想要的,艾唯就更過分些,秦淮手背擋住嘴唇,卻不自主地按住她的手更緊密地貼上來,被輕松扼住了手腕。
艾唯藍色的眸子含着燈光,映出毫不掩飾的蠱惑:“說些我想聽的。”
于是秦淮再沒有多餘的理智想下去,不管不顧地摟緊了她的肩膀,如同溺水的人抱緊唯一漂在水面的浮木。
“我和你在一起,艾唯……我和你在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