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殺
第19章 追殺
汽車駛在圍繞着格林沃利納市中心的河堤上。首都市區是貴族群居之地,環境優美,治安良好,是全帝國貧富差距最小的城市。市區被一條曲折的河流包圍,這之外的城郊,是平民的群居地——“綠林區”。
這裏被四周的田野樹林所圍繞,城區之中卻沒有什麽綠地,狹小的地界帶來的是高密度的住宅與人口,這裏與市區分屬不同的管轄地域,民風不同于安寧的市中心“富人區”,從河堤向遠處眺望,可以看到低矮的民房樓頂晾衣架上随風舞動的衣物與床具。
“去看看你的母親吧。”艾唯從手中的文件中分出眼神,瞥了一眼從身邊飛速倒退的房屋,雲淡風輕地說。
伯特脊背明顯地一僵,又在沉默之中慢慢松弛下來。
“好。”
“車直接開過去。”艾唯吩咐了司機,繼續說,“我聽說她現在一切都好,這幾天在首都,多去看看她,別留下遺憾了。”
“謝謝小姐……謝謝你,”伯特嘴唇嚅動幾下,“艾唯。”
“嗯。”艾唯偏頭,目光投向城郊某一處,卻沒有落點,“見到她以後,代我向她問一句好。”
司機将車停在大路口前,伯特下車後在路邊向艾唯鞠了一躬,轉身拐進其中一條巷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蜿蜒狹窄的巷子裏。
格林沃利納城中沒有紅燈區,那些所謂的貴族無論多麽風流,也不會将情人帶到家裏,因此他們将目光轉向城郊——這裏不僅住有市民,也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各色男女,他們就像餐風飲露的野花,把青春獻給看起來風光體面的“達官貴人”,也從供養者身上汲取養分與利益,他們各取所需。
這裏常有豪車出入,這是居民的重要談資。司機發動汽車,有路邊納涼閑聊的人有意無意地朝她這邊投來目光,艾唯放下手裏的東西,透過前窗玻璃,對着面前一眼望不到邊的小樓眯了眯眼。
“停車。”她忽然開口。
“小姐,”司機雖然疑惑,但依然踩了剎車,“這裏距離您的宅邸……”
“我知道。”艾唯慢慢活動了兩下手腕,然後推開了車門,“去河堤上等我……不。”想到什麽,她又改了口,“你先回去,如果接到秦淮的電話,就先去送她。。”
車門“砰”一聲關上,将司機的應答聲隔絕。艾唯在路口,目光掃過熟悉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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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段日子沒回到這裏了。那排小樓被漫長的光陰雕刻上一塊塊斑駁的痕跡,十年如一日地被釘在原地,和回憶一起。街頭有個小花壇,因為無人修剪,幾株月季和雜草糾纏在一起,只挺出一支孤零零的花。
她在花壇前,察覺到遮遮掩掩着打量她的幾道視線,接着擡腿朝某處僻靜的巷子走去。
二十多年前,這裏有一棵高大的松樹,四季常青,郁郁蔥蔥,作為少見的綠色裝點着這條老街,但如今連樹樁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連接更加緊密的房屋,院牆低矮,拉着窗簾,房門緊閉。艾唯随手一摸牆頭,撚了撚指尖厚厚的灰塵,餘光瞥向身後,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度過十二年的“家鄉”,是寄托她最不願想起的回憶的地方,她再熟悉不過,輕車熟路地在迷宮般的巷子裏左拐右繞,很快就消失在不知哪個拐角處。
跟蹤的殺手不見了她的蹤影,靠在牆根低聲罵了一句,一邊掏出通訊器與同伴聯絡,一邊調頭快步原路返回。但不等他按下通訊鍵,腹部忽然被人一踹,他整個人拍在水泥磚牆上,耳邊響起肋骨斷裂的聲音。他吃痛地蜷起身體,條件反射地擡腿踹向來人小腿,順勢舉槍射擊。但這人手肘一擋,“锵”一聲響,子彈打偏在了牆面上。不等他看清來人的模樣,持槍手腕被攥住用力向後彎折——
腕骨斷裂的脆響中,艾唯将槍管抵在他嘴裏,堵住了痛苦的嚎叫聲,她反手将殺手的手臂一擰,在他因疼痛失神的那一瞬間,手向下連開四槍,打穿了他的四肢關節。
痛苦的呻吟聲中,血跡弄髒了她的禮服,艾唯對此視若無睹,她一擰一拽,幹脆利落地卸了這人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盡,槍口抵上他的後腦。她放低了聲音:“你知道的吧,我只要在這裏開一槍,你就完了——但是可惜,你想這麽簡單地去死,我當然不同意。”
殺手在疼痛中掙紮不斷,但艾唯甚至扯下了他的衣物就地為他止血,語調聽起來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談論今天舞會上發生的什麽趣事:“我聽說,從前某些國家對待間諜,有許多刑訊逼供的手法。你的身體承受能力遠比你想象中更強,只要不傷到要害,哪怕用刀一片一片地将肉削下,人也不會立刻死去。”
她一邊臉上沾着星星點點的血水,低頭看着手中的槍管,擡眼時眼中染上一點瘋狂的笑意:“我想派你來的人應該告訴過你我是什麽人,那麽,你大概也有心理準備了吧?”
……
秦淮在衛生間的吸煙區點了一根煙,靠在洗手臺前閉上眼,緩緩舒出一口氣。
宴會已經接近尾聲,有賓客陸陸續續地離開,吸煙區冷冷清清,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跟柳夢聊天簡直比任何一場酒局都更讓人疲憊,這位大小姐仿佛有無限的精力,拉着她在宴會廳中東走西逛,穿梭在各色人等之間左右逢源。直到家人派車接她回去,才依依不舍地與秦淮告別,約好明天一起去喝下午茶。
秦淮對着鏡子,将挽起的長發散開順到一側,摸索到項鏈上某顆寶石,挑開那上面一個極不起眼的縫隙,拿出了裏面一只小小的耳機——臨別之際,借着柳夢與她擁抱的時候,秦淮在她的禮服腰帶上粘了一枚竊聽器。
她當然不可能完全順從與艾唯的擺布,因此需要将某些籌碼握在自己手中。
柳夢的母親名叫柳淩雲,普通市民家庭出身,完全憑借自己,在首都政務廳站住了腳跟。她沒有結婚,只是通過借精生子單身生育了柳夢這一個女兒,視作掌上明珠,雖然因為工作忙碌沒有參加宴會,但依然親自來接女兒回家。直到一根煙燃盡,秦淮已經聽了一耳朵柳夢在車上的叽叽喳喳,她将煙蒂暗滅,揉了揉緊皺的眉頭。
“夢夢,先等一等。”
似乎是接了一通電話,柳淩雲打斷了柳夢的話音,秦淮動作一頓,屏住了呼吸。
“您好,夫人。”
什麽“夫人”?
大概是這些年養成的條件反射,聽見這個稱呼,秦淮第一反應永遠是秦月姝。這個想法瞬間帶走了她所有的溫度,她指尖都有些發麻。
世界上的“夫人”多到數不勝數,并不是只有秦月姝一個——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自言自語,可惜并沒能成功說服自己,秦月姝就像一株寄生植物,并不起眼,但每個意想不到的角落都遍布她的根系。秦淮撐着洗手臺的邊緣,緩緩收攏手指——她要将秦月姝連根拔起,她會不惜一切,利用所及之處的一切幫助。
忽然,衛生間的門發出“砰”一聲巨響,秦淮警惕地後退半步,一個人影閃進來,不等她看清是誰,就一把捂住嘴将她的聲音堵在嘴裏,她一時竟然沒能掙脫,眼看就要被拖進隔間,情急之下低頭咬在來人的手腕上,捕捉到了身後這人動作一瞬間的停滞,千鈞一發之際擡腿向後踹向這人的小腿——
“嘶……”身後的人吸了一口涼氣,但沒有放手,反而摟緊了她的腰,将她按在隔間的們班上,“別動,是我。”
“你……”秦淮眉頭緊鎖,聽出了這人的聲音,她放松下來,惱怒地冷笑一聲,“我竟然不知道艾唯小姐有在衛生間偷襲別人的癖好,您的确品味獨特,普通人很難理解。”
但艾唯罕見的沒有回嘴,她後撤了半步讓秦淮轉過身來,秦淮正要冷嘲熱諷,一擡眼看清她的模樣,話音倏地一頓——艾唯還是下午離開時那番打扮,只是裙擺一側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她頭發亂了一些,呼吸稍微有些不穩,像是經歷了一番并不輕松的奔襲。
“你這是……”
秦淮一句話還沒說出口,被一根食指抵在唇上。
“別出聲,”艾唯輕聲說,“有人在追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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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有一更,要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