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
第15章 血
火光給她蒼白的臉染上了一點紅色,秦淮的手有些顫抖,打火機不等湊過來又熄滅,反複幾次,也沒能點燃手邊的煙。有腳步聲停在她身畔,随後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她的打火機。
“咔噠”一聲響,火苗将衛生間中的黑暗撕開一條豁口,随後那個人去開了燈,絲絲白煙在洗手臺前蔓延。
“嘿,你感覺還好嗎?”
“是你。”秦淮雙手撐着洗手臺的大理石邊緣,那一桌各式各樣的烈酒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裏,酒量再好的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她不得已從包廂中出來。她剛剛吐過,一開口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便拿開煙清了清嗓子,問:“做什麽?”
“你似乎沒吃東西,所以我給你帶了點吃的。”是那位名叫莫莉的紅發陪酒女,她變戲法一樣從緊繃在身上的連衣裙中掏出一個面包,遞到秦淮面前。秦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沒有伸手接。
理解她的戒備,莫莉伸手撕開包裝袋,掰了一小塊塞進自己嘴裏,解釋說:“麗莎——就是那個把熱茶撒到海登身上的女孩——我想替她謝謝你。”
秦淮笑了一聲,笑聲中情緒難辨:“謝我?”
“沒錯,她是我女朋友,她剛剛因為酒精中毒被送去了醫院。”莫莉把面包放在大理石臺面上,繼續解釋,“還好情況并不是十分危險,可再喝一些就說不準了。你知道,海登那老家夥脾氣很怪,生起氣來折磨人的花樣實在是多,如果不是你,麗莎現在恐怕……”
秦淮頭疼得厲害,莫莉喋喋不休的抱怨傳到她耳邊只剩下轟鳴聲,卷着胃部傳來的陣陣刺痛——海登還在包廂裏等她回去,今晚不知道還要喝多少,她知道或許自己現在最好是吃些東西,可就算這樣她也絲毫提不起食欲。她用煙壓下幹嘔,煩躁地開口打斷了莫莉的廢話:“所以秦月姝讓你來跟我說什麽?”
陡然被拆穿,莫莉安靜了幾秒。這幾秒鐘的寂靜後,她回答:“夫人說,讓你暫時忍耐一下——你不要誤會,面包可不是她讓我送過來的——她是要讓你伺機而動,不要再意氣用事,畢竟……”
“這是你自己概括的吧?”秦淮嗤笑一聲,“我要聽她的原話。”
莫莉的話音戛然而止,一時間看起來十分尴尬,遲疑片刻後,她還是選擇說了實話:“她說讓你不要叛逆。”
“‘叛逆’?”秦淮重複了這兩個字,嘴裏的煙落進了潔白的洗手臺裏,煙灰掉落,留下一抹灰黑色的痕跡。她緊緊盯着那塊黏在內壁的污漬,撐着邊緣的手指骨節發白,肩頭從顫抖到聳動——她低垂着頭,笑了起來。
對一個落魄的人來說,她的表現實在反常得有些瘋癫了。莫莉還以為是醉酒的緣故,猶豫着等她漸漸止住笑聲,才觀察她的表情,開口問:“喂……你還好嗎?”
“當然,我好得很。”秦淮笑夠了,她擡起頭來,眼角帶着一點笑出的眼淚,在明亮的燈光下微微閃爍。她打開水龍頭,沖掉煙頭,随後洗了洗手,抹了一把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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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補妝嗎?”見她似乎平靜了下來,莫莉又說,“我這裏有補妝的東西,你看看需要哪……”
“不需要。”
秦淮仰起頭,再次打斷了她的話,徑直朝洗手間外走去。見她步伐顯得有些不穩,莫莉“哎”了一聲,連忙要上去扶,秦淮伸手将她攔在身後:“別跟過來。”
“我只是擔心你。”莫莉有些不爽,可看她的臉色,妥協一般舉起手後退了兩步,“好吧,好吧,我不跟過去……你自己小心。”
“對了。”秦淮扶着門框,回頭瞥了她一眼,“告訴秦月姝,我會‘好好聽話’。”
——我會好好聽話。
“秦小姐,你總算回來了。”海登仰坐在沙發中央,指揮着服務生将面前的酒杯倒滿,一字排開,“我可還沒盡興呢,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是嗎?”秦淮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我也還沒有盡興呢。”
對這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心知肚明,服務生識趣地退出去關上了門。秦淮擡手将領口拉低了一些,提起長裙的裙擺,坐上茶幾,在海登的面前。
“只是喝酒可怎麽夠呢,”秦淮笑容意味深長,将酒杯送到他面前,有意無意地刮蹭過他的領口,“也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吧?”
“夜還很長,一定要這麽心急嗎?”海登迷醉的眼中流露出興奮的光,握着她的手腕上下滑動,“但這樣也好,我們……”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秦淮貼在他身側,小指尖銳的指甲抵上了他的頸動脈。
“秦、秦……”霎時間,海登酒醒了大半,試圖去摟她的手停在半空,一動也不敢動,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艱難地擠出兩下尴尬的笑聲,“你、你瞧你,這是做什麽?”
“我勸您別動,海登先生。”秦淮另一只手卡住了海登的後頸,附在他耳畔溫聲細語,“海登先生,您未免也太狂妄了些。我聽說你與德文關系不錯——那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那晚宴會上血腥的場面猶在眼前,每一位在場的人都印象深刻。海登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德、德文,德文他……”
“您說我的指甲很漂亮——的确,因為它是用毒藥染的,如果我不小心在您身上留了什麽傷口,後果是什麽,您應該很明白。”
“真是可惜,我的裙子畢竟是新定制的,恐怕要弄髒了。”
她這話的效果立竿見影,海登臉側淌下一行冷汗。他僵硬地杵在原地,既不敢放手,也不敢說話——可秦淮似乎并沒有試圖進一步動作,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這個想法讓他稍稍安定了下來,幹笑着試圖談判:“秦小姐,都是自己人,你這麽做,我實在不懂你的意思了。”
“自己人?”秦淮柔聲問。
“對,自己人。”海登因酒精而變得遲鈍的大腦立刻靈光了起來,飛速地在心裏盤算近期與秦月姝的接觸——沒錯,他近來并沒有與秦夫人發生任何不愉快,她沒有理由斷了兩人交好的感情,而且他在任幾年名聲始終不錯,“利用價值”并不小。
想到這裏,海登慢慢放松了下來,笑道:“秦小姐,我們之間的不愉快,還是不要用這種過激的方式來解決。否則如果傳到秦夫人那裏……恐怕你也不好收場吧?”
“你知道我和艾唯小姐‘關系匪淺’,還會覺得我是自己人?”
海登僵了僵,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就算你與艾唯關系不錯,但這裏是秦夫人的地盤——你背叛秦夫人,難道在這裏會有什麽好下場嗎?”
“嗯,你說的有道理。”秦淮點點頭,回答。
見這話起了效果,海登明顯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慢慢松弛了下來。
“是了,是了,所以你現在最好……”
秦淮并沒有移開手,她輕笑出聲,說:“我想,我們之間的矛盾用一場賭約來解決最合适不過。如果你贏了,我放你走。”
“賭約……賭約,”生命危險在前,海登呼吸沉重起來,忙不疊地點頭,“好,好,你想賭什……”
一下不明顯的刺痛感之後,他的聲音哽在喉口,成了喉嚨中“嗬嗬”的抽氣聲,海登搖晃了幾下,難以置信地低下頭,下個瞬間,鮮血噴湧而出——他沒來得及閉上眼,“咣當”一聲倒向面前的茶幾。
“就賭殺了你以後,我會不會不好收場。”
鮮血将半邊身子染透,秦淮目光冷漠,看着他痛苦地掙紮幾下後沒了聲息,瞳孔逐漸渙散。
茶幾上的酒杯互相碰撞着滾下,摔在地毯上,顏色各異的酒液與血混合在一起,在搖搖晃晃的彩燈中,呈現出暧昧的豔紅色。秦淮半邊身子浸泡在這紅色之中,靜坐良久,直到血腥氣在密閉的空間中蔓延來,才扶着茶幾站起身。
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幾步,背對着身後的血泊,慢慢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秦淮拉開門,撲面而來的燈光下有個人影。
胃部與太陽穴呃刺痛感讓她意識開始渙散,她實在沒有力氣了,扶着門框,眼前一黑,緩緩滑倒在了地上。
面前的人目光有些訝異,看清了包廂中的情況,她略微眯了眯眼。
“夫人,您怎麽了?”
“把包廂裏處理一下。”柏莎夫人扶起昏迷的秦淮,溫聲對護衛隊長說,“然後送這位小姐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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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黑蓮花秦淮會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