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與光
第10章 夜與光
“是的,我确定。”
書房的冷氣開得并不是很足,秦淮将披肩脫下搭在一旁,內裏連衣裙是高領,露出的短短一截脖頸上粘着幾根汗濕的發絲。艾唯笑了一聲,放松地靠回椅背上,看上去有些不解:“為了一個陌生人,做到這種地步也可以嗎?”
秦淮沉默不語。
見她如此堅決,艾唯無奈地攤了攤手:“好吧,我知道了。”
秦淮擡頭看着她:“所以?”
“所以,我會幫你這個忙。”艾唯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撐着她的椅背将她擋在椅子裏,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至于回報,需要的時候我會去找你——記住,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之前的那個,我不是已經還給你了嗎?”秦淮用食指點了點她的胸口,仰頭輕聲說,“在這裏。”
艾唯随着她手指的動作,低頭看向她衣領包裹下的鎖骨。那裏應該有一個沒來得及消退的痕跡,是她留下的。
“你已經打着我的旗號做了不少好事。”她給秦淮撩開那幾根發絲,“你總是這樣表裏不一——當局者迷,秦淮,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如果這會是您感到困擾,我現在向您道歉。”秦淮将她的手按住,貼着自己的頸側,直視她的眼睛,“我也要勸您小心。小心有朝一日用自己的傲慢害死自己。”
對方的呼吸近在咫尺,交纏的氣息緊張又暧昧。靜谧的空氣中,艾唯回握住了她的手,問:“今晚有安排嗎?”
“您問這個,是為了您索要的‘回報’嗎?”秦淮反問道。
“不,是個更私人的問題。”
“既然這樣,我是可以拒絕的。”秦淮垂下眼,笑着搖了搖頭,“陳生在盧港的這幾天,每晚都有酒席,所以——我晚上會很忙。”
“你今晚要去見陳生?”艾唯眉梢微挑,“他在我這裏,可不是區長之位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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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話我聽不懂。對選舉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民心,難道不是嗎?”秦淮頓了頓,語氣染上了一絲訝異,“還是說,您這是在吃醋?”
艾唯笑了起來,她松開手,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後:“就當我是在吃醋吧。既然你晚上沒有空,那我們回見。”
秦淮正要起身,艾唯仿佛又想起了什麽,叫住了她:“等一下。那個孩子叫——愛麗絲,對嗎?”
“是的,小姐。”
“好。”艾唯微笑着點了點頭,“請她進來。我又幾句話,想單獨與她談談。”
……
“這幅畫出自帝國有名的畫家白玉,五十年前在盧港出生并長大,幾年前回到家鄉,将這幅畫贈與教堂……”
教堂曲折的樓梯盡頭懸挂着一幅畫。它是一副烏列女神像。在金黃色的教堂之中,女神面帶悲憫慈愛的笑容,低頭看向她的子民,她沐浴在柔和的聖光之中,溫和又美麗。
秦淮心不在焉地聽着向導的介紹——午飯後,她陪同陳生與他的幾個朋友參觀當地的教堂。這些人似乎與她一樣興致缺缺,捐完款後的參觀只是一個過場,他們真正感興趣的主場,只有夜裏的酒席。
艾唯小姐解決問題的效率極高,午飯前伯特打電話告訴秦淮,愛麗絲已經自由了,從此陳生不會對她怎樣,而且他看上去并沒有絲毫不愉快——這樁交易順利完成了一半,但關于想讓她做些什麽,艾唯只字未提。
這樣的欠債是危險的,秦淮對此心知肚明,她卻并沒有感到後悔——她身上最值錢的東西,無外乎就是性命。
就算将它交給艾唯,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這趟無聊的參觀持續了整整一下午,回到西維特中定好的包廂裏,一行人都有些疲憊。秦淮點了酒菜,乖順地貼在陳生身邊,給他倒了一杯酒——對待陳生,直接将他推下政壇遠不如控制住有用,等到榨幹他剩餘的價值,她們握在手上的把柄可以輕松讓他滾蛋。
“秦小姐真是體貼。”陳生大笑着摟過她的肩膀,就着她的手喝光了那杯酒,招手叫來服務生,用幾樣不同的烈酒将她的酒杯倒滿,“來,外面天氣這麽熱,秦小姐陪着我,辛苦了。”
“瞧您,能與您結緣,是我的榮幸。”
秦淮帶着點笑意,朝他舉起酒杯示意,然後面不改色地仰頭灌了下去。
這些人喜歡向陪酒姑娘們灌酒,将各種烈酒混合在一起,猥瑣地笑着,看她們無助嗆咳的樣子。就算是秦淮,第一口也險些沒咽下去——冰涼的液體沿着食管流下,苦澀與辛辣緊随其後,從嘴唇一路燒到胃裏。她在衆人的哄笑與稱贊聲中向陳生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一咬舌尖,生生将幾聲嗆咳吞了回去。
“秦小姐好酒量啊,我們簡直要甘拜下風了!”
一個男人的起哄聲中,坐在她左手邊的陪酒女孩不忍心似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往她手中塞了什麽東西,秦淮垂眼看去,是小小一瓶解酒藥——規律的作息對她們來說是奢望,常陪客人喝酒到半夜,解酒藥的作用聊勝于無。
秦淮遞給她一個微笑,将藥瓶塞了回去。
這點酒精對她來說不算什麽,微醺的狀态會讓她比平時放開許多。這裏空間密閉,燈光昏暗暧昧,連空氣也變得悶熱起來,秦淮将領口拉下去一點,把長發披在身後。
陳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牽着她的手,關心地問:“秦小姐,覺得熱的話,我們開一下窗戶?”
“您這麽關心我呀?”秦淮笑盈盈地抽出手,轉而挽住了他的胳膊,擡手去夠就酒杯,“您要是覺得熱,我再讓他們拿些冰塊來?”
陳生的手搭在她大腿上,不安分地來回滑動,可能是酒精的原因,秦淮比往常更加感到不自在——比起“不自在”,倒不如說是坐立難安,她敷衍地陪着笑臉,卻感覺昏昏沉沉。
想明白了自己的古怪之處,秦淮一個激靈,但這種醒悟卻過了很久才傳遞到她的大腦中。
“你……”
她知道了那種燥熱感的來源,看懂了這群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卻被輕松按進了沙發裏。
“你……”秦淮緊緊揪着胸前的布料,“你們給我下了什麽……”
“秦小姐是盧港一帶有名的女神,平時受慣了追捧,不知道伺候人的功夫怎麽樣?”陳生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中堆着笑意,令人惡心,“這種藥是真的難得,用在你身上,倒也物超所值了。”
他們似乎又說了些什麽,此起彼伏的笑聲便回響在了包間裏。秦淮痛苦地将自己蜷縮進沙發的角落,有人拉扯着她的衣領,她想踢開面前的人,卻在藥物的作用下提不起一絲力氣。
——記住你的痛苦,這是能讓你重生的東西。
女人的低語聲在她耳畔響起,秦淮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顫抖着咬緊自己的舌尖。
“我不要……”
他們沒來得及脫下她的衣服,暗紅的彩燈這時被一道亮光撕開,一個背着光的人影出現在門口,靠近那邊的男人認出了來人,足足愣了十秒鐘才反應過來:“艾……艾唯小姐?”
包廂裏圍成一團的人齊齊愣了一下,陳生吓了一跳,連忙轉身上前。艾唯目光掃過包廂中的人,短促地笑了一下:“幾位興致不錯。”
“您、您……您怎麽、您怎麽提前來了?”陳生錯身擋住她的視線,擡手抹了抹額頭,迎上來要與她握手,“這、這……”
艾唯随手将他撥到一邊,擡腿朝秦淮的方向走去。
汗水浸透了秦淮紅裙的前襟,她衣衫不整,仰面倒在沙發上,汗濕的發絲黏在臉上,望向她的目光麻木,染着幾分空洞的笑意。有個喝到神志不清的男人在锲而不舍地試圖解她的裙子,同伴拉扯他的袖口,他不耐煩地回過頭,仰頭看向身後女人的臉。
“陳先生,怎麽又叫來一個美人?”他踉踉跄跄地爬起來,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将手伸向艾唯的臉,“你叫什麽?怎麽好像沒見過……”
伴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有血水在玻璃黑木茶幾上蔓延開來。他的右手被一支餐刀釘在了桌面上,餐刀深深紮進了桌面中,穿透了三公分厚的木板——不斷湧出的鮮血滲進裂縫,淅淅瀝瀝地滴落在茶幾金黃色的底座上。
沒人敢再說一個字,除了男人逐漸變得虛弱的慘叫和其餘衆人緊張的呼吸聲,包廂裏一片寂靜。
“睜開眼,看着我。”艾唯松手,擡腳踩上刀柄,居高臨下地俯視因疼痛而幾乎昏厥的男人,後者沒了反應,她便踩着刀柄緩緩攪拌了幾圈。
銀質的刀刃折射着包間中的裁縫,血肉被攪動出細微的聲響,在落針可聞的空間中各位刺耳。直到他全身抽搐着,仍屈服于恐懼擡起頭,艾唯稍稍用力向下一按:“我脾氣還是太溫和了,居然這個時候還能給你留下一個‘紀念品’——這只手以後就不要用了,給我好好記住今天的教訓。”
她擡腳再次踩下,慢悠悠地抵着頂端磨蹭,直到一截刀柄也沒入皮肉之中,男人趴在茶幾上,氣若游絲地呻/吟幾聲,沒了聲息。
“我要帶她走,”艾唯一擡下巴示意沙發上的人,面無表情地瞥了陳生一眼,“你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您想做什麽都可以……”
艾唯将瀕臨昏迷的秦淮抱在懷裏向外走,路過陳生時腳步一頓,回過頭,臉上便帶了點笑意。
“好好享受今晚的時光,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