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46章 【re】

第 46 章【re】

如今徹底恢複了記憶，方肆也知道自己其實不會被詛咒燒得魂飛魄散，設下這道詛咒的真正目的是讓自己失去神智，重新做回一無所知的畜生。

有了記憶，解開詛咒不難，可方肆遲遲未有動作，繼續任由藍色的火焰徐徐燃燒。

生死有別，現在的沈紅只是野鬼，沒有五感，沒有生命，是永遠也暖不起來的冰。

脫離了本體的沈紅遲早再次消失，徹底泯滅于天地之間。

每多看沈紅一眼，方肆就多一分難舍，可惜他這些百無一用的難舍阻止不了沈紅的灰飛煙滅。

六百年的時間，他連絕望都耗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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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紅颦眉，一直注意着方肆的動靜。

自方肆碰到劍柄已過了幾息，可他就像是愣在了高處，一動不動沒個反應。雖然明白八荒劍難以馴服，方肆一時半會下不來，可沈紅還是不免有些擔心，怕再出什麽意外。

沈紅正仔細瞧着八荒劍的動靜，幾個白衣人突然飄了過來，喚了沈紅幾聲，說有個天尤門的修士找了過來。

沈紅跟君又攜他們也打過照面，知道這一行人也是沖着八荒劍來的，現在竄出來不算意外……只不過，前來報信的白衣人言之确鑿，說來的當真僅有一人，似乎還是個瞎子。

說是瞎子，那多半是君又攜。

君又攜已經跟沈紅交過手，他應該清楚自己不是沈紅的對手，怎麽還敢只身前來。摸不準天尤門要玩什麽花樣，不過沈紅還是讓白衣人将君又攜引了進來。

君又攜這次來得規矩，恭恭敬敬朝着沈紅做了個揖，這才擡頭朝着沈紅所在“看”了一眼。

“見過前輩，”君又攜雙眼雖然纏着布條，可目光的存在感卻是異樣的強，他似乎是在仔細觀察沈紅，過了幾息才繼續道， “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沈，單名一個紅字。”

“是晚輩孤陋寡聞，此前竟是不曾聽過前輩之名。”

君又攜遲遲不肯言明來意，沈紅不耐與他周旋， “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沈前輩爽快，晚輩自然不敢蹉跎，”君又攜今日說話總帶着層笑意，可莫名就是教人聽了不适， “只是在此之前，尚有一事得向前輩請教……”

“九百多年前，各族修士聯合征讨白衣人，當時有個不殆仙境的門人大破九龍陣，逼得一衆修士無功而返。此事久遠，當初在場的人也死得所剩無幾，外加說來也是丢臉，大家都不會将此事宣之于外，直至如今已沒多少人知曉這件往事。”

君又攜确實敏銳，上次碰面他已猜出沈紅出身不殆仙境，估計自己又琢磨了一番，推出了沈紅究竟是誰。

果不其然，君又攜微微一笑， “想來沈前輩正是當年獨闖九龍陣之人罷。”

沈紅沒有否認，等着他的下文。

“晚輩生得晚，無緣得見前輩當年的屠龍風采，甚是遺憾……”君又攜語氣不明，不過确實沒幾分欽佩之意， “晚輩愚鈍，猜不出前輩當年搭救白衣人的用意，不過想來定是有深遠之處，”

他頓了頓，終于不再啰嗦九龍陣， “只不過如今世道變了幾輪，前輩又是歸隐多年，興許有什麽未曾察覺的地方也不一定……恕晚輩冒犯，不知前輩可否且聽晚輩一言”

他雖然是這麽說的，可并非誠心問詢，一番話繞了一圈，看似是在給沈紅戴高帽，可隐隐卻藏了指責沈紅孤陋寡聞，胡亂插手的意思。不過幾句口舌而已，沈紅生前都不曾在意，死了這麽多年就更不會惱怒，輕哼了一聲， “你說。”

“一千兩百年前，無聲草原突然覆滅，眨眼之間便淪為了無人之地。後來大荒浩劫，數不勝數的鬼魂被趕往無聲草原，這些本只是些法力低微的邪魔，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化為厲鬼，侵擾人間。無奈之下，各門各派聯手開辟黑淵，當時的各路大能自願殉道，化為黑淵的陣眼，以此抵擋無聲草原的一衆鬼邪。”

“可是，再厲害的鬼陣，終究會有陣眼費盡，分崩離析的一日……前些日子，黑淵附近連出兩次三千雷陣，後又有龍吟傳出，天尤門聞訊之後火速前往查看，發現黑淵鬼陣已經岌岌可危，只怕再過不了多久便會全面崩塌，屆時，人間必将再起禍端。”

“沈前輩修為高深，超凡脫俗，興許對人間生死并不在意。可人間難有幾百年平和歲月，正是萬物興盛之時，若是就此毀了，日後前輩入眼只見瘡痍，想來心情也不會舒暢。”

這個君又攜，口口聲聲捧着沈紅，實際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拿天下來壓他，只差沒有明說，當年你壞了大家的好事，如今還望能夠收斂一二，否則釀成苦果誰也沒法獨善其身。

當年在黑淵之中獻身的大能不計其數，可這個鬼陣消耗太大，八百年已是極限，崩潰是早晚的事。若是有用，沈紅倒也不介意将自己的魂魄添做黑淵的陣眼，可惜也不過杯水車薪。

沈紅好笑， “你想如何”

天尤門總不會是打算将八荒劍換作新的陣眼吧……

“鬼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斬草還需除根。”君又攜緩緩道， “無聲草原之所以能夠滋養鬼魂，正是因為它本就是個得天獨厚的鬼陣……天尤門上下已下了決心，誓死也要将草原鬼陣徹底毀去，斷了這些厲鬼的依靠。”

黑淵以西的各族人，妖已經習慣于海晏河清的日子，殊不知，切分東西的黑淵随時都可能潰散，而無聲草原的厲鬼早已虎視眈眈。

先前也有妖僧留在草原勸說東剝人，可惜似乎并無成效。

黑淵崩塌近在眼前，也容不得人族慢慢探究，毀去鬼陣無疑是個最直接的法子。只不過此事無異于水中撈月，就算天尤門将上上下下的性命搭上也不見得能夠撼動如此龐大的鬼陣。他們對此也心知肚明，是以才搜尋神兵法器，為這背水的一站添些助力。

跟草原鬼陣相比，與白衣人的約定就顯得蒼白得很，是以他們才能毫不猶豫地毀約殺上無極川……當然臨到關頭出了差錯，碰上沈紅和方肆，這才被迫停下了腳步。

君又攜知道自己不是沈紅的對手，現在向天尤門求助也來不及，一旦方肆拔劍成功，他們大可自在離開，屆時再找未免太過費力，于是他幹脆自己獨自前來，陳其利弊，以盼能夠說服沈紅讓出八荒劍。

言盡于此，君又攜也不打算繼續繞車轱辘話，只靜靜立于原地，等着沈紅的答複。

“倘若我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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