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31章 【re】

第 31 章【re】

沈紅一怔，這是方肆頭一次這般明确地将自個的前世今生擺在一塊比較，還要沈紅做個選擇。

輪回塔存在的意義就是隔斷上一世的愛恨情仇，可三千雷陣，詛咒，白龍，還有繁雜的前世記憶……這一切都在不斷地撕裂方肆的今生，将他扯入前世恩怨之中。

方肆的存在時不時就讓沈紅想起方不殊，一開始他是分得清楚的。按照一直以來的經驗，上了輪回塔，方不殊的前塵種種便到此為止，世間再無方不殊這個人，轉世後的方肆與他本該無關。可随着沈紅一點點接觸到方不殊留下的詛咒，親眼目睹這人記憶在方肆體內複蘇……沈紅又有些不确定。

前世今生的分界究竟在哪裏。

當前後兩世的因果徹底交織起來，最後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會是誰……沈紅猜不出。

不過刨去這些迷惑，沈紅選擇毀去黑玉的原因倒是清晰，在不知方肆就是方不殊轉世時，沈紅就已經下了決定。做鬼的幾百多年渾渾噩噩，雖說難得安靜閑适，可要讓他随時抛下也不是難事。

“我是個鬼，沒有未了的執念，轉世投胎也輪不到我，無論有沒有玉墜，遲早都該灰飛煙滅，你還年輕，不需要為這個陣法付出代價。”

“那就是說，換做是誰都一樣”方肆問他， “只要是個活物都一樣”

“大概我看你比較順眼”沈紅預先沒設想過太多，也不知若是換個別的牛鬼神蛇自己還會不會如此。

“那方不殊呢”

沈紅笑笑，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同方不殊困在雙魚陣法之內的情況，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方肆問得認真，沈紅只好按着自己直覺答了， “若是方不殊……他大概會同我打上一場，用勝負來定奪”

方不殊自傲，對沈紅向來看不過眼，肯定是不願意聽從沈紅安排，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各憑本事。

天尤門攻山之後不久，沈紅又一次下山，期間遇到方不殊的次數不少，每次兩人都不免要大打出手，轟轟烈烈折騰一番才算完，最嚴重的一次，方不殊的八荒劍分毫不差刺入了沈紅的心髒。

他們之間心情氣和是不可能的。

這樣看來，方不殊确實是特殊的。

“他不會再對你出手了。”方肆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沈紅愣住，不知該說點什麽。

方肆卻不肯輕易略過這個尴尬的話頭，逼得更緊一步， “你說你沒有未了執念，是當真放下了，還是不得不放下做鬼後你只窩在葬龍谷裏，是不想，還是不敢出去看看”

“方……”沈紅剛想出聲制止方肆，可小狼妖野性正盛，竟出手捏住沈紅的脖頸，力道不重，只是輕輕地在上面摩擦着。

他湊近沈紅的耳邊， “方不殊後悔了。”

方肆稍微退開些，盯着沈紅泛白的唇，萬千的欲念在他體內流竄，可他依舊面不改色，聲音一點結頓都沒有。

“是嗎……”沈紅有些混沌，黑玉生出的霧氣像是将他困得更緊了幾分，倘若他此時還有呼吸，大概也會因為心神不寧而不暢起來。

片刻之後，沈紅找回自己的意識，暗自驚訝于自己竟然會這般震撼，他甚至連方不殊究竟後悔什麽都不清楚。在沈紅的印象之中，方不殊……就沒有丁點能跟後悔沾邊的地方，他這個人随心随遇慣了，卻從不後退，該一條路摸黑走到頭也無所畏懼才是。

可再仔細一想，方不殊也不過凡人之軀，後悔也是情理之中。

方肆靜靜地盯着沈紅，試圖在他的雙眼之中找出些別的端倪，可惜一無所獲，等沈紅話音落下之後，方肆輕聲低嘆一聲，松手改将沈紅握着斷玉的手握住， “還有餘地的時候，後悔不見得就是壞事……”

“什麽……”沈紅将每個字都仔細琢磨一遍，愣是沒聽懂方肆的意思。

“不要就這樣消失。”

方肆不輕不重地捏着沈紅的手指，誘哄着他松開斷玉，方肆看似從容不迫，實際上渾身上下都疼得不行，前世的記憶來回閃爍，歷經數百年也難以消弭的絕望自骨髓之中溢出。

沈紅向來不受人間情愛鈎挂，無論是他為之而戰的不殆山還是自個身家性命，他都能輕易放手，方肆得再三謹慎才能找個合适的由頭套住他。

“你當真沒有未了的遺憾”方肆将手指插入身上的指縫之中，與沈紅掌心相貼，黑煙缭繞在旁，他已經能夠感受到黑玉正在漸漸消散。

“況且，前輩可還記得，當初你将我随身佩劍折了，沒有劍我寸步難行，想必前輩定然不會置之不理。”

沈紅: “”

方肆歪理一堆一堆，沈紅覺得詭異，尤其是他們此時的距離未免太近，靠得這樣近，方肆的呼吸都能擦着沈紅的臉側拂過，可他是鬼，沒有知覺，即便心中清楚可還是什麽都感覺不到。

這樣一來就更奇怪了，難以言狀的感覺深深掩埋在魂魄深處跳不出來，沈紅只能幹巴巴地看着方肆，一動不動聽他瞎扯。

見沈紅難得呆滞，方肆無奈一笑， “最後你都要歸于天地，何必急于一時，況且這陣法對我并無多大影響。”

黑玉上的黑煙停了下來，就這會功夫它已經小了一圈，方肆将它自沈紅的掌心取了出來，狀若無意地掃了一眼，又将其重新挂回沈紅脖頸上。

“死不是終結。”方肆的指尖流連在沈紅的下颚，輕輕地描着他的線條。

死當然不是終結，方不殊的執念都可以跨越輪回種在他的魂魄深處，在方肆的放縱之下，這點見不得人的執念肆無忌憚地抽出經絡，流竄在方肆全身，粉身碎骨都無法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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