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28章 【re】

第 28 章【re】

見沈紅的反應，青蓮老祖冷笑一聲， “現在才發現麽”

說着，青蓮老祖伸手一扯，空中突然浮現出一根挂滿符紙的長繩，他慢條斯理地拽着繩子，将一個人拖了過來。

“外面人都當不殆山上個個都是魔頭，哪裏能猜到不殆山已經衰落至此，這麽大的山上竟只剩一個活人。”

被綁住的是個戴面具的年輕女子，看不見面容，但她的魂魄很陌生，沈紅生前應該沒見過她。這時，千葉蓮的魂魄卻從木偶之中浮了出來，對沈紅小聲解釋， “這也是門人，現在山上應該只剩她了。”

不殆山的門人都無名無姓，相互介紹也只能以“門人”代稱。

女子擡起頭，與沈紅遙遙相視。

青蓮老祖直覺有些異樣，可這絲感覺太過微妙，他辨不出究竟，只能作罷， “想來沈前輩應該不會枉顧門人的性命。”

沈紅一笑， “确實不會。”

青蓮老祖感覺更發怪異，他眉頭一皺，正想說點什麽，一直沉默的女子卻突然發力掙脫了束縛，還不等青蓮老祖看個真切，她猛地轉身以手做刀劈過去，正好切在老祖的脖頸上。

她下手太狠，青蓮老祖捂住脖頸連退數步，瞪着眼慢慢地将錯位的骨肉掰正，猙獰道， “原來你只是假裝被抓。”

女子冷哼一聲， “不過是想看看你們打的什麽主意罷了。”

青蓮老祖咬牙，原本還想用女子威脅沈紅，誰想這女子竟然藏了修為，忍到此時才來反将一軍。老祖飛速掃了一圈周圍，白龍還在跟方肆纏鬥，無力分心，這邊的局勢又是瞬間逆轉，憑他一人難以支撐，可他又急需千葉蓮來提升境界，在此退縮，日後只怕也難得再尋到一個合适的時機。

只能拼了……這個念頭剛剛成形，一股無形的力量已經悄然攀上青蓮老祖的脖頸，在他毫無知覺時猛地一扭，剎那間一聲脆響，黑淵附近說一不二的老祖就這樣被扭斷了脖子。

“嘶……”千葉蓮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結果撲了個空，尴尬地對青蓮老祖喝到， “自尋死路!”

女子無所謂地瞥了一眼青蓮老祖倒下的屍體，步步走向沈紅， “我是無患木，也不知該說是許久不見……還是初次見面。”

不殆仙境不分尊卑長幼，也沒有師兄師弟一說，所以無患木對沈紅語氣平平，并沒有敬重之意。

沈紅對她點了個頭，餘光還留意着不遠處的方肆。

那邊狼與龍僵持不下，正是厮殺得眼紅的時候，無論是方肆還是白龍身上都帶了不少紮眼的傷口。

方肆動起真格來，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種毀滅感，不惜自損也要達成目的，重傷對方。

纏鬥的時間一久，白龍的動作開始畏手畏腳，他想除掉方肆沒錯，可并沒有與對方死鬥到底的打算，這短短的糾結正好被方肆逮住，更是壓着他猛打，教白龍吃了個大虧。

“這狼妖的眼神真狠。”無患木突然說了一句。

千葉蓮又飄了出來，對她道， “狼妖是方不殊的轉世，你還記得他麽”

“記得，”無患木看了沈紅一眼， “當年那個狂妄的劍修”

千葉蓮猛點頭，抓緊機會分享自己的發現， “沈紅把白魚玉墜都給了他。”

沈紅: “……”

無患木一愣， “沈紅”

沈紅只得抱拳， “見笑了，在人世行走，沒個稱呼多有不便，便随便起了一個。”

“這樣，”無患木倒也沒繼續問下去，然地點點頭， “千葉蓮流落在外也不是個事，還得多謝你肯送他回來……你這是被雙魚陣困住，所以才将狼妖也一并帶上了不殆山”

“正是如此。”

這邊三言兩語的功夫，方肆已經又從龍脊上撕咬下一塊肉來，白龍大吼，晃動長身甩開方肆，飛躍到半空，居高臨下地瞪着方肆。

方肆大喘着氣，周身氣息浮動得厲害，對視幾息，他俯下前身，看準方向猛地一跳，又朝着白龍抓去。白龍趕忙避讓，卻還是讓方肆給勾住了龍尾，利爪穿過龍鱗，刺入血肉之中，就這般硬生生将白龍從空中扯了下來!

沈紅瞳孔一縮!就在剛才，方肆刺破龍鱗時，他的體內沖出一股靈力……一股不屬于方肆的靈力!

沈紅當機立斷，馬上朝方肆所在飛了過去，可那邊變故來得更快，就在沈紅趕到前一瞬，方肆發膚之上一下子躍出一簇火焰，剎那間就流竄開來，将他全身罩住。

這是方不殊留下的詛咒。

火焰來得太猝不及防，方肆趕忙施術應對，可他上次暈了過去，并沒有親眼目睹過這份詛咒。這些火焰是從他的骨肉之中燒起來的，掐滅一波還有一波，方肆煩不勝煩，甚至恨不得将自己抽筋拔骨拆開，好将埋在深處的詛咒給連根拔出。

就在方肆發狂之時，一只冰冷的手扶上了他的脖頸，一下子将他腦海中層層交織的暴躁震碎。

見方肆僵在原地，沈紅略有欣慰，這小狼今日總算肯稍稍配合一二，念頭轉動只是一順之間，沈紅的手已經摸到玉墜，将其扒拉了出來。

他當下也沒有解開詛咒的法子，只能繼續簡單鎮壓，将燃起來的火焰封住，白魚玉墜就是最好容器。

沈紅牽住方肆的手，将玉墜含在兩掌之間，而他的魂魄之力則是源源不斷地朝方肆輸去。

“這……”千葉蓮驚呼，看向無患木， “沈紅瘋了魂魄耗幹他可只能灰飛煙滅。”

無患木也微微皺眉，沉吟片刻，沒有插手的意思， “早晚的事。”

千葉蓮輕啧一聲，不再言語。

沈紅的魂魄之力游走在方肆全身，将他身上的火焰一點點扯出，再傳入玉墜之中。

詛咒下在方肆的魂魄深處，将火焰一點點抽出格外艱難，偏偏時間緊迫，沈紅只能竭盡全力。等最後一縷火焰就封進玉墜之後，沈紅的周身都籠上了一層黑霧，身軀僵硬動彈不得，像是玉質的雕像，好幾息之後他才能繼續動彈。

恢複過來之後，沈紅先看向落在不遠處的白龍，龍尾上的傷口沒有愈合，還在源源不斷地流血，上面纏繞的确實是方不殊的氣息。

方不殊人已經死了，生前一切因果都不再作數，他與白龍的契約也自然不複存在。可在方肆刺破白龍尾部時，竟然有一股方不殊的靈氣竄了出來，以契約之力壓制了白龍，以至于白龍僵硬了一瞬，無法反抗弑主，愣是讓方肆給趁機拽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沈紅用木劍指向白龍的尾部，威脅之意十足。

白龍曾經目睹過沈紅屠龍，知道對方的厲害，咬牙哼了口氣，一副不樂意配合的樣子，他爪子在地上抓了抓，勉強将自己撐起來，不由分說就想逃走。

沈紅哪裏肯讓他逃走，手腕一翻，木劍飛出正中白龍的傷口，将他整條龍釘死在地上。

白龍吃痛回頭怒吼，沈紅只當沒聽見，又走近兩步， “你跟方不殊的靈契為什麽還在”

白龍試圖掙脫木劍，可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你說為什麽!”他怒瞪着沈紅， “當年你害我族隕落三條真龍，如今還想再為自己添點戰績不成你大可試試。”

說完，白龍也不等沈紅反應，朝着天空嘶吼一聲，身軀劇烈地擺動起來，竟是不惜自斷其尾逃脫。

沈紅袖中飛出數把小劍，直直地朝着白龍而去，眼看就要擊中白龍，卻不想這龍身上卻突然金光大盛，迸發出一道劍氣，朝着沈紅劈來!

劍風吹得沈紅的長發飛舞，地面突然裂開，迅速拔出一簇紅色的木植，将這道劍氣攔住。

這是方不殊的劍意，大概是他生前留給白龍保命用的，威力不減當年，沈紅匆忙中召出來的木植瞬間就被擊得粉碎，木屑被劍風帶起，呼嘯着劃過沈紅的身側，其中一些還勾破了他的皮相，拉出一道道外翻的傷痕。

若沈紅是個活物，這會必然已經血肉模糊，可他只是個野鬼，連粉身碎骨都能再拼回去，這些傷痕對他本身傷害不大，只是身軀接連受損，在愈合之前他有片刻動彈不得，正好教白龍借機抹油溜走。

沈紅站在原地沉思，沒有繼續去追白龍，再擡眼時，猝不及防跟方肆對視上，小狼妖這次倒是醒得挺快，這個念頭剛落下去，沈紅又發現狼妖周身的陰沉更重了幾分，連眉眼都跟方不殊漸漸重合起來。

剛在無聲草原認識的時候，方不殊還多少有些少年意氣，但不知不覺間他就成了沉默寡言的劍修。從天尤門圍攻不殆山開始，沈紅跟方不殊也有過不少刀劍相向的時候，卻再沒有當初在草原掐架的勁頭。

對視片刻，方肆先挪開視線， “白龍跟方不殊的靈契還沒消失。”

變故就發生在方肆體內，旁人都看出來的事，他不會不知道。

沈紅“嗯”一聲，朝着千葉蓮看了一眼，千葉蓮連忙搖頭， “他确實是轉世，這點我應該不會看錯。”

這就怪了。既然方肆是轉世，那方不殊應該死得透徹了才是，他的靈契怎麽還能延續至今，方肆的體內也顯然還留有方不殊的靈力……還有白龍為何要認準方肆下死手。

“解開詛咒就知道了。”方肆從從容容站了起來，手心還捏着白魚玉墜，他盯着玉墜看了幾眼，慢慢收力，将玉墜死死窩在掌心之中， “不僅是記憶，前世的修為似乎也正在我體內複蘇……”

貫穿前世今生，這是逆天改命，也是青蓮老祖苦苦追尋的機緣，就是煉化了千葉蓮都不一定能夠實現，可方不殊的一切卻正一點一滴在方肆身上降臨。

方肆手心掐得死緊，他正暗自思忖，胸前突然一窒，疼痛瞬間游遍了他的全身經絡，一口黑血更是不受控制地飛出喉嚨。

“咳，咳咳……!”

方肆攢緊胸口，可還是忍不住咳嗽。

“傷了哪裏”沈紅忙問，拉過方肆的手就要替他查探。

“不，不用……”方肆費力說着，試圖将手扯回來， “緩緩就行。”

但沈紅快他一步， “是靈契的反噬。”

靈契雙方相依共存，靈獸聽從主人的號令，相應的，若是靈獸受傷，隕落，主人也會遭到反噬，譬如青蓮老祖的前世，正是因為青龍隕落，他才再難有起色。白龍方才斷尾受傷不輕，主人也不能幸免，可方肆是轉世，按理而言，靈契應該約束不了他才是。

“我沒事。”方肆輕輕搖頭，示意沈紅不用探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