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23章 【re】

第 23 章【re】

沈紅抽出劍來應對。這些厲鬼雖然煞氣極重，可沈紅本就是鬼，陰煞之氣傷不到他，真對上了，反而是東剝人更為艱難一些。

這邊混戰，妖僧那邊的壓力驟減，千葉蓮幽幽開口，“無聲草原因我覆滅本就是事實，東剝人不可能放得下，你還是早日打消這個念頭為是。”

“貧僧早已發下心願，此生只求鬼陣早日解開。”妖僧不為所動。

千葉蓮懶懶地“哦”了一聲，有些不屑地扯扯嘴角，目光盯着在厲鬼之中翻飛的沈紅，突然感慨，“真沒想到，他竟然成了個鬼……”

妖僧沉默片刻，“實不相瞞，近兩百年來，沈前輩都栖身于葬龍谷，”

千葉蓮愣住，狐疑道，“沈前輩？”

妖僧：“約莫是他為自己起的名字，叫沈紅。”

千葉蓮：“……”

千葉蓮捂住額頭，“不殆仙境所有門人都無名無姓，他這是想跟不殆山撇清關系，重新開始不成。”

等不到妖僧的回答，千葉蓮也不在乎，“幾十年前，我在青葉鎮見過你，那時候你應該就認出我來了吧。”

妖僧微微點頭，算是承認。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趁早滅了我，我又不像他……不像沈紅那樣厲害，殺我輕而易舉。”

“殺了你，草原的厄難就徹底沒了終結之日，”妖僧垂下眼，“當年我們妖族殺東剝人，強占了很多水草，可誰都無法阻止草原的覆滅。後來，妖族離開草原，又與人族起了諸多争端，很長一段時間裏，貧僧都搖擺不定，不知所措……直到目睹沈前輩屠龍。”

“呵……”千葉蓮這回是在一百多年前才複活的，對沈紅屠龍之事也只是有所耳聞，只知道沈紅因此叛出不殆山，“所以你也準備找條龍宰宰？可惜，如今已經沒幾條龍了，黑淵裏面倒是有一條，不知道你有沒有本事抓住。”

妖僧搖頭，“世事難得兩全，身處天幕之下的你我不過管中窺豹，貧僧也不知自己做對了幾分，只是取舍既然已經做下，後悔也無用。”

千葉蓮嘴角閃過一抹笑，“大師這一席話倒是與我不謀而合，後悔自然無用，所以我也從不後悔。”

“後悔誠然無用，可無論對錯，總歸是要自己擔起責任。”妖僧不緊不慢地将自己的話補全。

千葉蓮：“……”

千葉蓮：“受教了。”

·

雙拳難敵四手，沈紅的劍再快，也招架不過來這麽多的厲鬼，他只好一邊應對，一邊擺弄陣法。

東剝人都知道沈紅陣法了得，更是竭盡全力阻撓他，讓沈紅費了不少功夫才堪堪将陣法架完。

眼看着沈紅就要收尾，東剝人連忙搗亂，幾位能打的厲鬼更是豁出去對付沈紅，剩下的厲鬼們則是衆志成城，将沈紅擺好的陣法悉數破壞。

沈紅與幾只厲鬼纏鬥，來不及護住陣法。這成形的陣法破損，設陣人自身也受到反噬，只見他面露痛苦之色，身體乏力，一個支撐不住就往下倒去，還是單膝跪地才堪堪穩住身形。

厲鬼們大喜，乘機而上，其中一位一馬當先，直取沈紅的心髒！

可還沒等他笑開，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只見地上突然飛竄而出數條木制的鎖鏈，一下子便将他結結實實地扣住，哪怕他是魂體都脫身不得。

族長眉頭一皺，“快退後！”

可還是晚了一步，這些厲鬼試圖後退的時候紛紛都撞上一層無形屏障，用盡全力也擠不出去。

沈紅這才站了起來，盈盈一笑看向族長，“鬼哪會疼呢。”

陣法反噬不假，可沈紅沒有五感，根本不會疼痛，方才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沈紅太像人了，這些東剝人又沒适應沈紅是鬼這件事，匆忙間便這麽讓沈紅鑽了個空子。

族長目光轉陰，“你竟然設了兩個陣。”

“見笑了。”

對方一直防備沈紅布陣，一旦成形肯定會不顧一切趕來破壞，于是沈紅索性弄了兩個陣，一明一暗。衆鬼以為沈紅受了反噬正是虛弱，不肯錯失良機，一窩蜂圍了上去，結果就是被沈紅一網打盡，困在陣法之中。

無論是鬼陣還是人陣，陣眼都至關重要，眼下沈紅也沒有其他可用的陣眼，便抓了最出頭的一位厲鬼做陣眼，效果也還差強人意。

·

沈紅出了陣法，縮地成寸來到妖僧面前，對千葉蓮道，“我該帶你回不殆山了。”

千葉蓮沒一千多年前那般決絕，表情平淡，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只對妖僧道，“幾十年前，青蓮老祖有次差點發現我的蹤跡，是你幫我遮掩的？”

妖僧點頭，“恰好遇着。”

“今日我答應同東剝人談談，便算是還了你這份恩情，既然他們不肯，我也無能為力，就此別過。”

妖僧不置可否。

千葉蓮從妖僧的佛珠上下來，飄在沈紅周邊，催促道，“上路罷，無聲草原亡魂衆多，再待下去恐生別的事端。”

東剝人在滅族之前，就與妖族厮殺過幾番，最後剩下的人數也并不多，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更多的還是大荒浩劫時，被人族修士敢過來的亡魂。這些亡魂與當年草原覆滅無關，自然也就沒有對千葉蓮的仇恨，只是他們殘暴得很，長留此處絕非明智之舉。

見千葉蓮肯配合，沈紅還小小的詫異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摸出一只人偶，示意千葉蓮附身其上。

千葉蓮瞥了一眼被陣法困住的東剝人，很快挪開視線，鑽進木偶之中。

·

沈紅禦劍離開，妖僧沒有阻攔，依舊在念着他的佛經，在沈紅飛上高空時，他已經被亡魂團團圍住，連佛光都洩不出來。

方肆還在昏迷之中，千葉蓮從沈紅的袖中鑽出個頭，仔細地打量着這小狼妖，過了會，他突然幽幽道，“只要上過輪回塔，前世今生就不是同一個人。”

沈紅不解，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千葉蓮怎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千葉蓮回頭，見沈紅沒個反應，他歪歪頭，“沒想到你對方不殊還有這種執念。”

沈紅更是疑惑，楞了下才道，“你都在想什麽？”

千葉蓮朝着方肆努努嘴，“你同他在一起，不就是因為他是方不殊的轉世？”

沈紅：“……”

“你連白魚玉墜都給了他。”千葉蓮自覺已經看破玄機，語氣很是肯定，還想乘機取消沈紅幾句，“你這膽子還是一如既往，就沒有你做不出來的事。”

沈紅：“……”

沈紅跟方肆是被玉墜陣法所困，不得不一道進出無聲草原，只是此時說來話長，犯不着對千葉蓮細細解釋。至于方肆是方不殊的轉世……沈紅隐隐約約已經有所預感，如今被證實倒也不至于太過詫異。

正如千葉蓮所言，前世今生不必混為一談，沈紅不會将方肆看做方不殊。只不過，如此一來，方不殊的舉動就更為撲朔迷離，他究竟為何要如此難為自己的轉世，又是三千雷陣，又是詛咒，他究竟想做什麽。

“你在想方不殊？”千葉蓮又開口問道。

沈紅看了他一眼。從前千葉蓮對不殆仙境痛恨不已，連帶着對沈紅也沒個好臉，這次重生之後倒是多了不少口舌。

得不到沈紅的回答，千葉蓮也不覺掃興，不過還是識趣地換了個話題，“你早已叛出不殆山，如今還有了自己的名姓……為什麽還要遵守門規，将我送回去？”

沈紅：“不想回？難不成你覺得被當做天材地寶煉化更好？”

千葉蓮搖搖頭，“說笑了，誰願意平白給別人做養分，可惜我沒有你這般能耐，逍遙自在，無論是誰都奈何你不得。”

“是嗎？”

沉默了會，千葉蓮還是沒忍住，又斜了方肆一眼，“你打算怎麽對他？我瞧着他比方不殊有意思多了，是圓是扁，不都是任你拿捏。當初方不殊不是還帶人圍攻過不殆山，既然你對門派這般情深義重，不如趁此機尋仇，就是多拔他幾根狼毛也好！”

方肆也是一樣桀骜的性子，哪裏是肯乖乖任人宰割的，沈紅笑笑，“前世的因果跟他無關。”

千葉蓮嗤之以鼻，過了會又換了話頭，跟沈紅說起這些年山上的事來，“浩劫之後，山上的門人越來越少，一百多年前，連我在內也只剩了兩個人……”

所以千葉蓮才能暢通無阻離開，還在人間待了這麽多年。

“山上太冷，我不喜歡，活着跟死了也沒什麽區別。”千葉蓮聲音低下去，也不指望沈紅能不能聽見，“死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讓我死幾次都成，但我至少不想死在陣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