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14章 【re】

第 14 章【re】

沈紅和方肆各有打算，前往無聲草原這事算是先定了下來，不過在離開之前，沈紅還得先做些準備。

沈紅順着陣法踱步，一寸寸檢查陣法是否有損，動作慢得出奇。

方肆只能跟随其後，不多時就耐心告罄，見附近有個暗中觀察的小狐貍來了興致，揮手招呼小狐貍過來。

小狐貍遠遠瞧了好久，對方肆這個陌生妖極是防備，根本不理睬他，還是沈紅喊了一聲才撒腿跑過來。這只小狐貍不知生死殊途，開開心心蹿到沈紅懷裏撒嬌，跟沈紅說方才外面出了好大動靜，狐貍洞都差點坍了，他跑出來看看沈紅有沒有事。

沈紅自然不能跟他說青蓮老祖打上門來的事，若是說了，指不定谷中妖怪會吓成什麽模樣，于是沈紅便将此事含糊帶過。

小狐貍忘性快，反正自己安全無虞就不會多想，又問沈紅這是在做什麽。

“采些茶葉，待會你也帶點回狐貍洞去。”沈紅道。

沈紅随身還拎了麻袋，一路上确實也扔了不少茶葉進去，這會都攢了半口袋，小狐貍信以為真，一口應承下來。

方肆心裏覺得稀奇，想這小狐貍對沈紅才是真的一無所知，若是讓他見着沈紅面無表情跟青蓮老祖對砍的樣子，想必它定然不敢再同沈紅這般親近……

小狐貍陪着沈紅玩了會，拖着沈紅給的一袋子茶葉離開，沈紅目送他走了幾步，從袖中摸出一只木頭人放出來，木頭人落地之後便緊随着小狐貍而去。

“你倒是周全。”方肆輕啧一聲。

雖說越過黑淵便可抵達無聲草原，可沈紅這一去也得費些時日，青蓮老祖逃走，難保不會再殺回來。沈紅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特地回來一趟，做足準備……

“順手而已。”沈紅掂了掂麻袋，一圈下來他愣是将這袋子填了個滿滿當當，認真想了想，“你也要來點嗎？”

方肆：“……不了，你自個留着喝。”

沈紅笑笑，不置可否，鬼可沒法品這一口清香。

方肆說是不喝，卻撚了幾片茶葉聞了聞，“真龍邊上長出來的茶，似乎也沒什麽不同凡響之處。”

沈紅知道方肆是在試探他，這小狼妖對屠龍一事肯定大有疑惑，逮到機會就想印證一下。他遙遙地看着谷內，沉默了幾息，“不過是普通的茶葉而已。”

·

查探完陣法，沈紅跟方肆回到小屋前，藥草地已經再度被毒草占領，擠得滿滿當當，煞氣四溢。

真龍受盡天地靈氣滋養，生前能守一方安寧，屍身入土後也該福澤周圍。可谷內土地貧瘠，沈紅開荒百年也收獲甚微，唯有毒草長得嚣張，說下面埋了個積怨多年的邪物還差不多。

除非這龍……死得不甘不願，戾氣難以消解，死後幾百年也不得釋懷解脫。

“你……”方肆差點問沈紅究竟跟這條龍有什麽深仇大怨，真龍不是尋常妖獸可以比拟的，屠龍絕非小事，沈紅總不至于是拿龍鱗來磨劍。話都到嘴邊了，方肆又生生止住，這鬼肯定不會老實作答。

果不其然，沈紅想都沒想，開口就擺明了在敷衍他，“我不記得。”

“我還什麽都沒問。”

“總之都不記得。”

方肆不指望沈紅坦誠相告，不再多說，坐在田埂上看沈紅忙碌……看他如今了然一身、不染塵埃的模樣，确實難以想象他會為俗世情仇困擾。

沈紅慢條斯理将藥草地打整好，也随地坐在田埂，微微仰着頭享受落日餘晖，他周身微末之處都精致無比，美得不可方物。

“為什麽要留在葬龍谷內？”方肆挪開視線。

“醒來之後就在附近，懶得走太遠，便住了下來。”

附近？方肆警覺，葬龍谷附近也就黑淵獨到一些，恰巧黑淵之戰時無數修士隕落其中，沈紅莫非也是其中之一。

沈紅不知方肆心思，合着眼放空自己。他其實是不知冷熱的，被夕陽包裹也給不了他絲毫暖意，只是死後無事可做，樂得這般消磨時光，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方肆盯了他一會，确定此時沈紅是真的毫無防備，突然暴起猛撲過去，一爪子撕開他的衣袖，電光火石之間将千葉蓮掏了出來。

沈紅仍舊輕合着眼，靜靜地等着日頭徹底落下，并不管方肆作為。這狼妖逆天而活，不肯受三千雷陣壓抑，總得繃着一股勁，時時刻刻尋求破陣之法，難得千葉蓮近在眼前，他自然不會錯失良機。

“沒用的，”沈紅輕聲道，“千葉蓮已死。”

方肆對這種稀奇古怪的天材地寶不太了解，咋一聽只覺得沈紅這句話很奇怪，天材地寶向來只講究煉化，哪裏還有生死一說？

再仔細一品，沈紅雖不做口頭之争，可他似乎是将千葉蓮當做個人來看待的……

一絲絲的好奇纏繞在一塊，如輕紗一般蓋向方肆，教他迷了眼，格外想将其撕開，挖出沈紅皮相之下埋的過往看看。

“既然如此，你何必受累去追千葉蓮的魂魄？”

“鬼哪會累。”沈紅輕笑一下，并不回答方肆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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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剛剛出谷，一道慘白的光芒突然在天幕間綻開，将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照亮。

沈紅跟方肆腳步齊齊一滞。

方肆死裏逃生多次，對雷陣熟悉得很，這才起了個頭就知道這玩意又摸了過來……三千雷陣出現的間隔越來越短，勢頭更發兇猛，用身外之物只怕抵擋不了多久。

沈紅仰頭望着天際奔騰盤旋的雷鳴電閃，不慌不忙摸出了一把木劍。

方肆一愣，雷陣是沖他來的，沈紅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他竟是一言不發就祭了劍出來，這鬼……連雷陣都敢砍。

“你別動。”方肆低喝一聲，并不願意沈紅插手。

沈紅斜了他一眼，這小狼偏執得很，搶奪別人的家當毫無顧忌，可教他乖乖受人情就死活不願。

想了想，沈紅将自己手中的木劍扔了過去，“你的劍被我折了，先拿着用。”

這回方肆倒沒抗拒，接過木劍試了試，全神貫注等着應對雷陣，他脖頸上的魚形玉墜閃起光澤，将方肆包裹其中。

沈紅掃了玉墜一眼，垂下眼眸。

雷陣很快就盤旋起來，直直沖着正下方的方肆劈去，卻在落地之前生生分了個岔，其中一股雷電改道朝着山谷砸了過去。山谷外有沈紅的陣法，上次雷陣劈在正上方都沒能傷及分毫，這次也該沒有問題。

以防萬一，沈紅又抽了把木劍出來，朝着雷陣這股支流砍去。只是他不能離開方肆太遠，活動受限，沒能徹底将其擊毀，仍有幾道雷攢在一起朝着葬龍谷奔去！

山坡上的茶樹自覺發動，齊刷刷開始竄高，密不透風地湊在一起，教漫天的雷點無法入內。

雷陣越劈越猛，聲響震天，沈紅眸子透亮了幾分，山谷附近的茶樹全都開始瘋狂抽條，一擁而上趕去阻攔散出來的天雷，顫抖許久之後，茶樹的枝條才将周圍的雷雲撕扯幹淨。

另一邊……方肆還在跟雷陣對抗，方肆身經百戰極為熟練，大概用不了太久就能繼續瞞天過海，躲過這次雷陣。

魚形玉墜随着方肆的動作上下飛舞，格外打眼。

不多時，雷陣果然開始收斂，木劍已經盡數折斷，方肆随手将其一扔，對沈紅道：“快走！”

三千雷陣連劈兩次，這可非同凡響，這次來查探的修士勢必更多，腳程快的指不定已經到了附近，拖延不得。

沈紅也不廢話，帶上方肆禦劍離開。

方肆盤膝坐在劍上調息，突然發現沈紅正在盯着自己，疑惑道，“怎麽？”

“你第一次遇到三千雷陣是什麽時候？”

方肆總算尋了個機會，立馬道，“不記得了。”說完又警惕地補問一句，“你問來做什麽？”

“只是有些好奇罷了，”沈紅溫和一笑，“我有位舊識也遭遇過三千雷陣，他破陣之時我恰巧在旁邊。”

三千雷陣罕見，能夠成功破陣之人更少，古往今來有明确記載也僅一人——天尤門的方不殊。

“方不殊？”方肆語氣怪異，方不殊是黑淵之戰前就揚名的人物，沈紅認得他不足為奇，只是沒想到沈紅這野鬼竟也會主動提及生前事……

“嗯，走吧。”

一如既往的，沈紅不會多說，草草将話題帶過。

外界相傳三千雷陣專劈大奸大惡之人，實則不然，它的出現毫無定數，一旦鎖定誰，它就會一直追随在後，直至将此人劈直屍骨無存，或者像方不殊一樣破了雷陣。

這小狼妖跟少年時期的方不殊倒也有些相似之處，沈紅心中突然冒出這麽個念頭，又被他悄無聲息掐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