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11章 【re】

第 11 章【re】

送走白衣人，沈紅正打算打道回府，方肆卻道不急，他想去鎮上打探打探青蓮老祖的情況。

沈紅一言難盡地看着方肆。當日奪寶也有方肆一份，老祖必定記恨于他，如今還敢大搖大擺在人地盤上溜達。

方肆：“他也傷得不輕，肯定要忙着将寶物煉化，如今該是躲在角落之中閉關，沒空出來同我作對。”

沈紅：“……”

不過既然狼妖都開了口，沈紅也不會拒絕，便讓他帶路，跟随在後一起進了鎮子深處。

方肆先前在鎮上逗留過幾日，地形都被他摸得熟絡，帶着沈紅拐了幾個彎，他們才算是真的進了鎮子，活人氣息漸漸濃郁起來。走了一段，方肆看到個擺攤的，還掏錢買了兩個饅頭回來，大方地遞給沈紅一個。

沈紅婉拒，“謝了，不過我們做鬼的用不着吃五谷雜糧。”

“辟谷不難，這口滋味難得，”方肆咬着饅頭，“可惜你只能看着。”

“那你便多吃些。”沈紅道，“等死後便嘗不着了。”

方肆又吃了幾口，“你們鬼能聞到味道嗎？”

沈紅一怔，“自然不能。”

鬼沒有五感，就算沈紅比尋常鬼魅多了個軀體，也是一樣的。

“那可真是可惜。”方肆将剩下的饅頭塞進口中，沒再繼續追問沈紅做鬼的感受。

他們挑了幾個地方，聽了幾番牆角，得了個意外的消息——昨日試圖闖入葬龍谷的那條蛇妖，死了。

據說是死在山林間，今晨被撿柴的撞見，死相凄慘，惡臭不已，稍稍靠近些都受不了。發現的人趕忙彙報給了青蓮弟子，屍體這會也已被青蓮弟子收走，要等老祖出關之後再定奪如何處置。

蛇妖暴斃不是小事，青蓮弟子們都趕去圍觀，青葉鎮上幾起人口失蹤案子就無人理會，衆人都猜這些失蹤的人恐怕都是進了蛇腹。

蛇妖在青葉鎮也是小有名氣。

他有個做和尚的同族，修為很高，當初還出面調解過青蓮老祖與妖族之間的矛盾，如今蛇妖慘死，于是各家各戶都在猜妖僧會不會來為同族出頭，擔心黑淵附近又起紛争。

方肆興致不大，那蛇妖看着就不是個長命的，早死晚死跟他都沒有幹系。他回頭看了眼沈紅，“莫非沈前輩早已料到蛇妖活不過今日，才任其離開？”

沈紅沒答，面色有些古怪。

他朝着周圍掃了一圈，未發現什麽異樣，可總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麽，可又想不清楚。

方肆：“？？？”

方肆：“怎麽？”

“無事。”沈紅放下這個疙瘩，不再深想。

正當他們起身時，巷子裏突然闖出了一個人，正是劉凡，此時他披頭散發，很是狼狽，站在街口破口大罵，說青蓮老祖假仁假義，平日說要護一方百姓，如今他好友失蹤，老祖卻不聞不問。

旁邊的人似乎已經習慣劉凡的叫罵，都不與他争辯，紛紛讓開道路，遠遠避了去，省得耳朵受累。

見沈紅一直盯着此人，方肆又問，“認識？”

沈紅看了眼方肆，“前些日子他在東邊林中撞見了你，吓得丢了一魂。”

方肆皺眉，仔細看清劉凡面貌，突然又笑了，“無緣無故，我吓他個凡人作甚。”

當日劉凡的一魂确實是受驚離體，附近又滿是狼妖氣息，沈紅便以為劉凡是見着了狼妖。可聽方肆這麽一說，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方肆倒也不賣關子，“那天青蓮老祖與寶物在懸崖交手，氣息洩了出來，我便追了過去，不過當我趕到時，寶物已經逃走，老祖也不在原地，我又在附近搜了一圈，便看到不遠處有個人昏在地上。”

這個昏在地上的人，自然就是劉凡，當時方肆并沒管他，也沒留意這人魂魄離體，只趕着去追寶物，後續的事他并不知曉。如今聽沈紅這麽一說，才将此事聯系起來。

沈紅習慣性咬咬唇。青蓮老祖人人皆知，劉凡不至于見着他就被吓到魂魄離體，莫非當日他先遭遇的其實是寶物，到底是什麽寶物，能将個活人吓成這樣。

方肆盯着沈紅的唇，上面本就沒有血色，被他一咬更是透出些詭異的白來，可又意外動人。

“沒想到，你還留着這麽像人的習慣。”方肆挪開視線，随口說了一句。

“嗯？”沈紅沒聽清，不過也不在意，問道，“你們所搶的……究竟是什麽？”

雖然老祖曾向沈紅透露，他所求的是自不殆仙境流傳出來的至寶，說是可以逆天改命，可沈紅并無興趣，也就沒有深問。

方肆有些詫異，看沈紅似乎是當真不知道，這才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也只是無意間聽得青蓮老祖說要不惜一切将此物捉住……天材地寶、功法武器，誰也不嫌多，正好我路過，幹脆也插上一腳攪攪渾水。”

沈紅：“……”

方肆：“原本我只是想越過黑淵，前往無聲草原而已。”

結果先是遭了雷劫，後又遇上沈紅，如今重傷不說，還跟這鬼綁在一起，束手束腳，着實麻煩。

“你先前可有見過寶物的模樣？”沈紅問。

方肆點頭，“這玩意已經能化人形，後來被青蓮老祖打死，原型約莫是朵蓮花，蓮瓣很多，頗為奇特……你怎麽突然來了興致。”

沈紅合上眼，先前青蓮老祖說此物足以逆天改命，沈紅也只當是他誇大其詞，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他知道方肆正在打量着他，這小狼妖還沒放棄奪寶走人，随時都等着抓沈紅的疏漏之處。不過沈紅也懶得裝模作樣，招呼了一聲，将劉凡叫了過來。

為免麻煩，沈紅給劉凡下了個小法術，叫對方循聲走了過去，無論他問什麽都得照實作答。

“你在東邊山林中可有見過什麽駭人的東西？”

劉凡先搖搖頭，随後露出痛苦的面色，改點頭道，“小的與鄰居一道上山打柴，中途他突然怪叫一聲，手臂上竟生了無數蓮瓣，随後他将我打昏，醒來之後人就不見了蹤跡。”

“……不知為何，我一直想不起此事，直到前些日子打雷将我吓醒，這才找回了記憶。”

沈紅問他，“你這鄰居在千葉蓮有多少個年頭？”

劉凡露出一點迷茫的神色，像是不能理解沈紅的問題，幾息過後，他才吶吶地開口，“他自小就是在青葉鎮的。”

“你可知他并不是人？”

這話一出，劉凡立刻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受青蓮老祖影響，黑淵附近的常人都對異族觀感不佳，如今他猝然得知自己的鄰居不是人，個中滋味定不好受，過了好久，劉凡才抖着聲說，“可他從未害過人……”

中了沈紅的術，劉凡不能說謊，這麽看來，這個寶物竟是早早就化了人形，僞裝成凡人，偷偷生活在青葉鎮，直至最近才被青蓮老祖看破。

被青蓮老祖攻擊之後，這個寶物還擠了時間封鎖了劉凡的記憶，直至其被老祖打死，術法失效，劉凡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麽個鄰居，慌亂之下大吵大鬧，指着青蓮老祖能尋回失蹤的鄰居，殊不知正是老祖下的手。

此物沈紅又問了幾句，便解開術法，讓劉凡回去。

劉凡朦朦胧胧，想不起來方才發生什麽，總感覺自己與誰說了幾句話，可回頭看時，身後分明一個人都沒有。

·

“寶物如今都該被青蓮老祖煉化了，你此時起意未免太晚。”方肆道。

“晚不晚，總歸要去看看再說。”

方肆一哽，沒想到沈紅竟然真來了興致，“莫非你打算現在殺去他的洞府？”

沈紅：“嗯。”

他們兩人被綁在一起，橫豎是瞞不住，沈紅幹脆直接認了，“此物與我有些因果，先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便不能不管。”

“你知道此物是什麽？”方肆自問見識不淺，可對此也一頭霧水，只知道絕非尋常貨色，哪料沈紅似乎所知不少，怕沈紅不肯實說，方肆還特地加了一句，“我重傷未愈，去青蓮老祖面前蹦跶指不定就被他一掌拍死，就是死，也得教我死得明白些不是。”

沈紅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千葉蓮，此物曾在大荒浩劫前出世過一次，後被不殆仙境收走，如今應該沒幾個人知曉。”

也就是沈紅這樣死了幾百年的鬼才能說出一二。

大荒浩劫始于千年之前，持續了兩百多年才以黑淵之戰告終，期間隕落的大能不計其數，能活到如今的寥寥無幾。聽沈紅平淡提起古事，方肆心中對這鬼的好奇更重幾分——他生前究竟是人是妖，又出自何處。

方肆随着沈紅離開，問道，“你生前學的是哪家流派，莫非是已經失傳沒落的遠古宗門？”

方肆不掩飾他對沈紅身份的興趣，見縫插針就會試探一二，猜測也不斷延伸，“黑淵之戰中不少門派根基被毀，你是死在戰前還是戰後？”

“小狼，”沈紅又将這個稱呼勾了上來，輕笑一下，“你才多大，對黑淵之戰的了解倒是不少。”

方肆面不改色，“我勤學好問。”

沈紅縮地成寸，眨眼之間他們就走到鎮子邊緣之際，有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在鎮口玩耍，都沒留意到他們的突然出現

一無所知，天真得很。

許是剛才提及黑淵之戰的緣故，沈紅猝不及防想起了些浩劫時的畫面，當時鬼邪作祟，天下大亂，這個年紀的孩子不知死了多少。

方肆不知沈紅所想，順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從孩子們頭頂輕輕擦過，“如今人族正在風頭上，你我這樣的異類日子才是難過。”

出了鎮子，走了幾步，方肆問，“你知道青蓮老祖在何處？”

沈紅簡單明了：“知道。”

修士的洞府向來是個辛秘，尤其是在閉關的重要關頭，不過沈紅早留了準備。青蓮老祖行事偏激，對異族成見頗深，對鬼魅向來都是恨不得置之死地，就算一時半會對付不了沈紅，卻難保他未來沒有幺蛾子。

為以防萬一，沈紅早早就在其體內種下一只木偶，往日裏并不會刻意探查，不過臨到關頭用起來倒也方便。

沈紅剛想掐指去算青蓮老祖的去向，可一道消息快一步傳入他的心神——有人正在攻擊葬龍谷外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