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re】
第 8 章【re】
方肆放開沈紅,這次沈紅沒去修複自己的小臂,反松開手指扔掉木棍,讓薄霧在他的指縫中穿過。
方肆不屑地冷哼一聲,這鬼一開始就心懷不軌,這會還裝什麽意外——方肆根本不相信沈紅是個明事理、好脾氣的鬼,背後肯定另有所圖,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自己身上的法器。
這鬼對三千雷陣有所了解,想來他不難看出雷陣是被強行中止的……而能夠中止雷陣的關鍵,只能是件絕世難得、足以扭轉乾坤的法寶。
于是這鬼暗中布置,讓重傷的自己跌進山谷,再虛情假意,最終都不過是為了奪寶——這是方肆能夠想出,最合理的猜測,就算有些偏差也無妨,反正方肆早就打算好洗劫沈紅。
于是順勢而為,趁着沈紅想要取信于他,将這鬼騙出了陣法。沈紅敢出陣法,大概也是別有準備,可惜,這鬼還是低估了方肆。
“果然死了太久,已經神識不清了麽。”出了山谷,方肆周身束縛自動解開,他當即換回人形,繞着沈紅轉了一圈,欣賞着無法動彈的沈紅,“我可不是什麽小狼。”
白色的薄霧化為粉末蓋住了沈紅的全身,使他的身軀像是被凍住一般,從頭到腳都僵硬無比,徹底成了一件怪異的玉雕,唯獨他這雙紅眸遮掩不掉,依然平靜地看着方肆。
這雙眼其實很木然,幾乎不見轉動,更像是兩顆鑲嵌上去的珠子,可總能給方肆種他被沈紅看着的感覺……
是眼睛麽,方肆在心裏猜測着。
方肆在心裏盤算着該怎麽将這雙眼睛挖下,一道輕微的碎裂聲突然傳入了他的耳中……方肆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紅,只見他臉上覆蓋的白色晶體已經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紋路。
這道紋裂在沈紅的嘴邊,他看上去像是在笑,又無法仔細辨認。
怎麽可能,這是連三千雷陣都能打斷的重寶,怎麽可能被區區一個野鬼給破了……方肆瞳孔收縮了一下,當機立斷,沒有趁沈紅還未完全掙脫束縛逃走,反而抽出自己的長劍,拉出氣勢朝着沈紅殺去!
沈紅身上的晶體脫落得越發迅速,在方肆的劍氣斬下之前得以脫身,一個閃身蹿到方肆身後,反手揪住方肆的後頸,一下子将其朝後扔去,重重地砸進了地面。
方肆摔了一下,又牽連到傷口,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他連擦擦都顧不上,單腳支撐,強行讓自己彈了起來,手中長劍一擺,繼續朝着沈紅刺去……而沈紅,他竟直接用單手握停了方肆的劍刃——劍鋒離沈紅的右眼也僅剩不到二指的距離。
沈紅目光不悲不喜,右手用力一扯,直接将方肆連妖帶劍一并甩向前。沈紅這一下來得突然,方肆腳下不穩,身體一晃,沈紅趁機用手肘狠狠在其後心上撞了一下,迫使方肆朝下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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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肆見勢不妙,趕緊揮劍在地上一挑,借力讓自己擺脫沈紅的控制……沈紅差一點就能封住他的後頸。
“咳、咳咳……”方肆退開幾步,準備伺機而動,目光一掃,看清沈紅此時的動作之後,他猛地一怔,額頭立刻跳出了青筋,低吼,“還給我!”
沈紅斜眼看他,手裏拿着一塊玉墜,這玉水頭極好,通體透白,靈氣十足,被雕成了一尾活靈活現的魚,是方才纏鬥之時,沈紅從方肆身上摸出來的。
“還你?”沈紅握住玉墜,不溫不火地反問了一句。
方肆已是耐性全失,沒了玉墜做掩護,他身上的妖氣一下子爆了出來,追随着他鋪天蓋地沖着沈紅襲去。
沈紅看着玉墜,連方肆到近旁了都沒挪開視線,放任方肆揮劍朝他砍來。方肆不知何時在他的劍身上貼了符紙,劍身上跳起一層幽森的紫色火焰。
“天尤門的驅鬼招數……”沈紅随口誇道,“會的倒是怪多。”
在他悠閑說話的當口,方肆的長劍已經刺了過來,朝着沈紅的眼睛攻去。這劍鋒利自帶邪氣,這會還加了驅鬼的符文,一心一意沖着沈紅的雙眼招呼,一點餘地都沒給沈紅留。
“咔——!”
一聲清脆的聲響散開,方肆手中的長劍生生斷成了兩段,劍尖直直跌落下去,插|進地面。
方肆覺得此時世界放緩了步調,一切都變得很慢很慢……他能清清楚楚看見自己的劍是如何掉下去的,可還是沒能看見,沈紅究竟是如何折斷這把劍的。
沈紅扯住方肆,将其掀翻倒地,自己則是坐在了他腿上。沈紅管住了方肆的雙腿,卻沒抓手,方肆還硬撐着一口氣,舉起剩下的斷劍指向沈紅。
“我記得我死前天尤門還只收人族做門徒,”沈紅俯身低頭,将自己的額頭抵在高舉起的斷刃上,手指在劍身上滑過,上面跳動的火焰立刻便滅了,連帶着符紙也各自化為了青煙,“是他們改了門規,還是……你偷師學藝?”
方肆沒有作聲。
沈紅直起身子,額頭被斷劍橫割出了一道口子,傷口外翻,依舊是沒有血跡。他将玉墜扔到方肆的胸前,“原來這玉到了你手上。”
難怪方肆能中斷三千雷陣。
“你見過它。”方肆聽出沈紅話裏的深意,一把捏住沈紅的手腕,阻止了沈紅起身。
“算是。”沈紅掙開方肆的手,“你走吧。”
沈紅站了起來,剛剛邁出一步就猛地頓住,他臉上難得有了些變化,目光之中泛而一絲詭異……剛剛一瞬間,沈紅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壓制住了,進退活動都會受到牽制。
……這方肆的底牌真是層出不窮,沈紅回頭俯視着地上的方肆。
方肆捏着失而複得的玉墜發呆,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疑惑地看向沈紅,輕啧一聲,“怎麽,想改主意取我性命?”
不對,不是方肆……但也确實跟方肆有關。沈紅的目光挪到魚形玉墜上,心裏嘆息一聲,竟然忘了這一茬。
這枚魚形玉佩其實是沈紅的舊物,生前一刻也不曾離身,不過沈紅原身已經化為灰燼,這些身外之物自然也就不知所蹤,大概是經了幾番輾轉落到這只小狼妖手中。
這玉佩有很多稀奇之處,其中一項就是它身上天生便帶了個神陣,方才他們的打鬥恰好将陣法觸發,現如今一妖一鬼都被框進了陣法之中。
一句話說完,方肆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什麽東西勒進了他的命數之中。這種感覺與三千雷陣有些微妙的相似……方肆咬牙,看向停在原地沒走的沈紅,該不會是這鬼又搞了什麽稀奇的陣法出來……
三千雷陣是神陣,一般的陣法完全無法與其相提并論,這鬼生前究竟是哪方高人,竟然連雷陣的精髓也能仿得出來。
沈紅神色平複下去,悠悠轉身,“我們恐怕被困在了同一個陣法之中。”
“什麽意思?”方肆第一反應就是賊喊捉賊,可轉念一想,沈紅沒必要這樣做。
完全沒有必要。
沈紅伸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示意方肆後退,“試試你就知道了。”
方肆從地上爬起來,心裏的預感越發荒謬,他警惕地盯着沈紅,開始慢慢後退……然後逐漸消失在了沈紅的視野之中。
沈紅在心中估摸着時間,果然,不出片刻方肆又折了回來,一臉複雜地看着沈紅。
“百丈,”沈紅垂眸,“我們無法離開對方百丈以上的距離。”
人陣、天陣、地陣……乃至于神陣,方肆都親歷過,可這種古怪的束縛陣法,他确實聞所未聞,更無從得知這個陣法是誰設下的,又是怎麽觸發的。
看出方肆的疑惑,沈紅一指方肆的玉墜,解釋道,“是附在玉墜上的陣法,毀了它即可破陣。”
對方來歷不明,這話也是說得一點根據都沒有,方肆自然不信。就算是真的,方肆也不肯輕易毀去玉墜,這事沒有回旋的餘地,如果沈紅執意毀玉,他不會坐以待斃。
玉佩對方肆很是要緊,沈紅也沒真指望方肆會願意為了破陣毀玉,“明白了,那就……”
沈紅這句話還沒說完就頓住——他感到一股妖氣正在朝他們接近,同時相伴而來的還有沖鼻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