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穆九黎覺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竟然會信了她的鬼話。
他是個知廉恥的人,幹不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情。
所以并不會因為自己是一國之君,就覺得她應該将最好的玻璃品獻給自己。
是她自己口口聲聲說最好的東西應該留給自己, 其他人不配使的。
把自己着實感動了一回。
結果轉頭她就捧着只更奢華的高腳杯在那悠哉悠哉地品青梅酒……
顯得自己先前的感動就跟個笑話似的。
偏他還不能生氣。
不然會顯得自己眼皮子淺,還貪財。
他在她身邊坐下, 目光牢牢釘在她手裏的高腳杯上。
嘴裏幽幽道:“愛妃不是說最好的東西應該留給朕使嗎,可是朕怎地瞧着你手裏這只高腳杯更奢華更精致呢?”
傅安和正半眯着眼睛品嘗古代原汁原味的青梅酒呢, 聽到狗皇帝的聲音,連忙将高腳杯往桌上一放。
站起來蹲身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穆九黎從鼻翼裏發生一聲輕哼:“不怎麽福,也不怎麽安。”
傅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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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說不愧是當皇帝的麽, 待遇必須最好,不可以比旁人差, 否則就心裏不舒坦?
而且都是帶水晶紋路的高腳杯,連正經紅酒杯都不算, 至多拿來喝喝香槟或者果酒, 有甚好比的?
是因為她手裏這只偏法式風格,用了密密麻麻的大片浮雕, 所以顯得更精致更奢華些?
早知道如此, 送他高腳杯時自己就不滿嘴跑火車,啊不,跑馬車了。
這下可好, 當場現世報了。
她飛速頭腦風暴,尋找能忽悠住他的說辭。
穆九黎卻是看透她一般, 冷哼一聲:“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那麽快,仔細從眼眶裏掉出來。”
人只有在打壞主意的時候才會眼珠子骨碌骨碌亂轉,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讓她別想着忽悠自己。
不忽悠他是不可能的。
不忽悠他不就等于承認自己蒙騙他?
哎喲喂,這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 既然已經欺君了,那就索性欺到底呗。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放在這會兒,特別合适。
傅安和伸手端起高腳杯,将裏頭的青梅酒一飲而盡,然後将其遞到穆九黎面前。
另一只手指着上頭的紋路,一本正經地忽悠道:“您別以為這上頭的浮雕越多就越金貴,西洋那邊的審美同咱們大周不同。
也不能這麽說,其實早期那邊也是以繁為美,所以玻璃工坊出産了不少這種繁複紋路的高腳杯。
但近幾年來卻化繁為簡,西洋上流社會開始時興簡潔大方的款式。
送給您的那套以及拿去拍賣的那兩套,其實都只能算是過渡階段的産物。
高腳杯裏最值錢的其實是極簡款,也就是杯身上完全沒有任何水晶紋路的款式。”
說到這裏,她話鋒一轉,笑道:“只是那種極簡款又貴又稀缺,廖家暫時還沒有進到貨。”
随即又認真承諾道:“皇上您放心,回頭若是廖家進到貨,臣妾一定第一時間獻給您。”
穆九黎:“……”
忽悠得很好,但是他怎地就那麽不信呢?
要是果真如她所言的話,怎地方才自己的疑問才剛說出口,她就立時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她手裏肯定有所謂的“極簡款”高腳杯。
他抿了抿唇。
雖然自己對她這番簡繁說辭持懷疑态度,但并不妨礙拿出去忽悠那些荷包鼓鼓有錢沒處花的達官貴人。
如此一來,那所謂的“極簡款”高腳杯必然身價倍增,賣出比天價更高的天價。
畢竟天庭有三十六重天呢。
“嗯。”他應了一聲,算是認下了她這番狡辯。
真假與否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個嘴裏沒一句實話,滿嘴跑馬車的小騙子!
先前是他沒防備,這回有了防備,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再因為她随口拈來的謊話就瞎感動了。
才剛在心裏發狠完,就聽到傅安和自言自語道:“沈常在因為我的舉手之勞就要替我做鞋以示感謝,皇上又寵我又幫我賣東西換錢,我是不是也該給皇上做雙鞋以示感謝呀?”
穆九黎頓時眸光一亮。
給自己做過鞋的妃嫔有不少,個個針黹女紅技術都一流,否則也不敢到他跟前丢人現眼。
但不包括原主。
當然他對原主也沒甚期待,但若是傅安和替自己做鞋的話,他會很樂意穿上腳的。
然後下一瞬,他的期待頓時化為泡沫:“可是我又不會做鞋,我自己的鞋子都是立春她們幾個做的呢,我就是想給皇上做鞋也沒這個本事呀。”
穆九黎:“……”
沒這個本事你說這茬做甚?耍朕玩很有意思是吧?
他覺得自己需要認真思考下該不該拂袖離去,好叫她反省下自己,別成日瘋瘋颠颠沒個正形!
然後就聽傅安和來了個大轉彎,突然兩手“啪”地拍到一起,興奮道:“有了!”
穆九黎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她不提有了,他倒是差點忘了她背着自己偷摸吃長效避孕藥這茬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不但不能發作,還得裝作甚都不知道,不能讓她瞧出端倪來。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毫不在意。
正相反,他十分在意。
他心裏有個沒法說出口的擔憂,這擔憂讓他憂心難安,生怕哪日變成現實。
這擔憂就是:傅安和是在原主風寒高燒一命嗚呼後,借屍還魂在這具身上的。
一并帶來的還有她那個神秘的儲物空間。
那會不會有一日,她又突然從這具身體上離開,只留給他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的空殼?
但萬事都講規矩,她既然能借屍還魂在這具身體裏,就必然與這具身體有淵源。
想來也不是那麽輕易能離開的,不然當初她也不必辛苦策劃假死逃跑這麽麻煩的事兒。
那麽她離開的契機會有哪些可能呢?
這個問題他琢磨了好久,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很可能離開的契機就是這具身體性命攸關之時。
畢竟當初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借屍還魂的。
所以,在未告知她的情況下,他又私下派了一只六人暗衛組成的衛隊,分三班倒地日夜保護她。
以免她被對她抱有惡意的人,可能是格根塔娜,也可能是其他人,傷害到。
雖然這事兒被她知道後,她可能會鬧脾氣,說些什麽自己信不過她,竟然派派人監視自己諸如此類的雲雲。
鬧就鬧吧,大不了自己放低身段哄哄,總歸還是她的性命更重要!
基于這個她随時可能會離開這具身體,甚至離開這個世界的擔憂,他迫切地想要讓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這樣她在大周,在這個世界就真正有了羁絆,就像不系之舟尋到了屬于自己的港灣一般。
興許就不會離開了。
但也只是想想。
人家吃着比避子湯厲害許多倍的長效避孕藥呢,怎可能會懷上身孕?
而且她小心得很,吃也是背着自己吃,自己就算想弄到顆藥,拿給太醫院的太醫研究破解之法,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所以只能裝聾作啞。
“這女人,可真難搞!”他在心裏長嘆了口氣。
卻還得打起精神給她當捧哏:“什麽有了?一驚一乍的,唬朕一跳。”
傅安和伸手,在他脊背上敷衍地拍了幾下,嘴裏哄小孩一般:“哦哦,不怕,不怕。”
穆九黎:“……”
真是要被她氣笑了。
他白她一眼,催促道:“你究竟要說什麽?”
傅安和這才回到正題,笑嘻嘻道:“雖然臣妾不會做鞋,但臣妾有錢,可以給您買鞋啊!”
穆九黎一臉嫌棄道:“朕從不穿外頭人做的鞋,你少瞎折騰了。”
【毛病還真多,不穿外邊人做的鞋?不就是做鞋麽,誰做不是做?宮裏人做的就比外頭人做的香是怎麽滴?】
穆九黎只當沒聽到。
他是皇帝,外頭的東西來歷不明,他怎可能胡亂穿用?
萬一有人圖謀不軌,在鞋子裏紮毒針或者幹脆将布料萃毒呢?
他得為自己的安全着想。
也就只有她拿出來的東西,他才敢不經檢驗跟太監試毒就放心吃或者用。
傅安和撇撇嘴,有心想沒收他這雙還沒到手的鞋子,但話茬都打開了,再回去她多沒面子?
于是她冷哼一聲,傲嬌道:“原還打算托廖家人替你弄雙西洋宮廷特供的皮靴來着,既然皇上從不穿外頭人做的鞋子,那臣妾就不多事了。”
穆九黎立時改口道:“朕說的外頭人是指平民百姓的針線鋪子,西洋宮廷特供的鞋子,等同于大周造辦處做的鞋子,朕當然穿得。”
“噗。”傅安和被他這絲滑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給逗笑了。
這家夥還真是有便宜就占呀,簡直是吃軟飯的一把好手。
【啧,真是個狗皇帝。】
傅安和在心裏啧了一聲,也沒再逗他,笑呵呵道:“行吧,既然皇上願意穿,那臣妾回頭就托母親知會廖家人一聲。
至于甚時候能弄到,那就不好說了,且等着吧。”
穆九黎一下将她拉進懷裏,含住她的唇瓣狠狠親了一口,感動道:“愛妃對朕真好。”
然後便是渾身一僵。
似乎不久前自己才發狠再也不感動的……
算了,那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