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天氣只放晴了二十五這一日, 後頭接連幾日都陰沉沉的,不見半絲陽光,等雪徹底化幹淨後, 已經來到了十月。
嫔以上的主位妃嫔雖然有召見娘家女眷的權利,但為了怕熹寧帝跟江太後忌憚, 妃嫔們自覺每月只召見一回。
時隔十日傅家人再次被召進宮,她們心裏大概也有了數, 傅安和這是又要拿廖家做筏子呢。
于是她們按照傅安和的提議,婆媳倆各提了只裝滿傅安和舊衣的大包袱,“步履蹒跚”地走進宮。
不知道的, 還以為她們提的包袱有千斤重呢。
傅安和見着後,當場失笑, 趕緊讓立春跟立夏将她們手裏的包袱接過來。
傅大太太也跟着笑,說道:“裏頭裝的是娘娘在閨中的舊衣, 穿是穿不得了, 不過拿來糊漿糊做鞋幫倒還使得。”
立春接話道:“這可倒巧了,奴婢正要幫娘娘做新鞋, 偏沒尋到甚可用的碎布頭糊鞋幫。
原打算拆件娘娘的裏衣來着, 如今有了太太您帶來的舊衣裳,正好派上用場。”
傅大太太聞言,立時有些懊悔:“早知道你要給娘娘做鞋, 我就帶些棉花進來了。”
傅安和嗔了一句:“不必如此折騰,做雙鞋能用多少棉花?回頭叫人去內務府采買點便是了, 也費不了幾個錢兒。”
說到棉花,她想起了盛産棉花的山東, 以及遠在山東為官的祖父傅庭洲。
忙詢問道:“京城忽降大雪,山東那邊如何?可也有下雪?沒發生雪災吧?”
畢竟, 自古以來,山東就是最容易遭災的地界之一,不是旱災就是黃河泛濫,好容易風調雨順吧,蝗災又來了。
可謂多災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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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相對應的,也是最容易爆發農民起義的地界之一。
前朝也正在議這事兒。
穆九黎坐在禦座上,面沉如水。
九月飛雪,并非吉兆,欽天監監正上報,說今年必定是寒冬,讓朝廷做好防災、赈災準備。
然後他就收到了山東布政使傅庭洲送來的八百裏急報。
山東/突降暴雪,受災百姓多達兩萬多人,垮塌房屋五千多間,急需朝廷撥款赈災。
順天府尹也出列,彙報京城地界百姓的受災情況,完事後兩手一攤,也要求赈災。
而河北布政使跟直隸知州請求赈災的奏報也早就放在穆九黎的案頭。
也就是說今年這場初雪,直接讓四處地界受災,每處都需要朝廷撥款赈災。
戶部尚書徐禀澤一臉苦大仇深地出列,唉聲嘆氣道:“皇上登基六年,得上天庇佑,大災害不多,但小災害卻是避無可避的。
國庫本就空虛,皇上又仁慈地将稅賦一降再降,戶部這幾年當真是捉襟見肘,拆東牆補西牆,勉力支撐罷了。
如今四地百姓遭災,災肯定得赈,只是戶部能撥出的銀兩有限,糧食不漲價倒也能勉強對付過去,但……”
不漲價是不可能的,凡遇災荒,糧價必然飛漲。
先帝時因為大災頻發,于是他制定了一整套的赈災法子。
那就是由戶部撥款,地方官員将赈災銀發放到災民手裏,然後再打開當地的官方糧倉,平價賣糧食給災民。
如此可以避免商人哄擡糧價,确保災民能買到便宜糧食。
同時還能通過賣糧的方式回收赈災銀,若有必要的話再将這些赈災銀重新發放一輪。
不過這法子也有弊端,那就是官方糧倉屯糧有限。
若遇嚴重災荒,糧倉裏頭的糧食賣光後,災民就只能去買商戶出售的高價糧了。
但顯然朝廷發放的赈災銀支撐不起商戶的高價糧,災民會再度落回到餓肚子的境地。
這個關口,穆九黎腦中突然聽到了傅安和的心聲。
【朝廷窮得叮當響,從別處低價收購糧食,然後再往受災地市場上大量投放平價糧,以此平抑糧價這法子顯然是行不通了,那就來硬的呗。】
他勾了勾唇,這家夥,倒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穆九黎突然開口,冷冷道:“朕可不是先皇那般好說話的皇帝,也不怕死後背罵名。”
就在諸位朝臣一臉懵逼,不曉得為甚皇上突然說這樣一句話的時候,就聽到了如遭雷劈的後半段。
“由朝廷出面約談當地的大糧商,勒令他們不得囤積糧食,且所售糧價不得超過當地三年以來非災時的最高糧價。
這些大商賈個頂個狡猾,多半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不可能乖乖聽話,所以……
由當地錦衣衛衛所出馬,直接從家中小輩裏頭抓幾個得寵的少爺當人質關起來。
反正他們老實聽命就是誤抓,不老實聽命,那就是違抗聖旨,人也不必放出來了,全家一起抓進去。】
話到這裏,他的一雙鳳眼在殿內環顧一圈,冷哼道:“朕知道不少大糧食背後都有顯赫朝臣當靠山,甚至不少大糧號本身就是你們開的……
朕這回倒要看看,在你們心裏,是發災難財要緊,還是項上腦袋要緊。”
沒給大糧商當靠山,家裏也沒開糧號的幾個清流大臣連忙出列,深深鞠躬,然後齊聲高呼:“皇上英明!”
其他人見狀,即便心裏不甘願,但也趕緊出列,加入恭維的大軍。
這個時候,誰敢跳出來反對?
誰跳出來,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認自家是大糧商的靠山或者家裏開着大糧號?
今上果然比先皇強勢許多。
先皇缺錢,會客客氣氣地跟朝臣借,欠條上都用玉玺蓋印。
缺糧,會和和氣氣地朝大糧商募捐,完了之後還會賞賜塊禦筆題詞的“積善之家”牌匾。
今上可好,直接割大糧商的韭菜。
不給割?那就先抓你家的得寵小輩;還不給割?那就抓你全家。
那叫一個狠辣。
丁福也不知如何攀上了太監總管的大徒弟趙河,在傅家女眷離開後,鬼鬼祟祟地跑回景仁宮。
然後湊到傅安和身邊,将從趙河那裏“偶然”聽到的,穆九黎要拿大糧商開刀的消息說與她聽。
傅安和一字不落地聽完後,這才誇張地擡手捂住耳朵,哼道:“你胡言亂語什麽呢?本宮才不聽這些腌臜話。”
丁福猥/瑣一笑,很配合地說道:“奴才錯了,下回再也不将小太監去茅房沒站穩摔進糞坑裏的腌臜事兒告訴娘娘您了。”
傅安和:“……”
咱就是說,你編排啥理由不好,偏編排這個。
得虧狗皇帝沒在這裏,不然你丫這腦袋還想要不想要?
她打發走丁福,然後在心裏琢磨了下方才他說的話。
【狗皇帝這做法倒也無可厚非,特殊時期,嚴厲打擊投機倒把,是非常有必要的。】
突然被誇的穆九黎嘴角揚得都能挂油壺了。
傅安和卻在盤算怎麽“趁火打劫”。
先帝在位時,天災頻發,國庫空虛,也就穆九黎上位這幾年,才開始休養生息。
國家窮,百姓日子更不好過,所以穆九黎将稅賦直接降至大周立國時的最低數。
如今四地突然遭遇雪災,雖不算甚了不得的天災,但也得赈災。
赈災就需要銀錢。
傅安和在這個時候拿點值錢物什出來,帶着他一塊兒發財,可謂雪中送炭。
狗皇帝肯定會感動得眼淚汪汪,然後屁颠屁颠地幫自己找買主。
如此她是既得了銀錢,又得了好名聲,可謂名利雙收。
古代甚物什最值錢呢?
傅安和在自己儲物空間裏一番扒拉後,得出結論,那就是玻璃制品。
玻璃是舶來品,只西洋那邊的國家有本事造。
雖然大周有跟玻璃相似的琉璃,但琉璃畢竟不是玻璃。
所以玻璃制品在大周賣得極貴,是上層貴族之家才消費得起的奢侈品,且還有價無市。
她倒騰出來兩面1.6米高的全身鏡,六個桌面化妝鏡,兩套高腳紅酒杯,兩套杯身/下半部分帶水晶斜紋的啤酒杯。
這些東西被她故意張揚地擺在自己卧房。
夜裏穆九黎忙完赈災的事兒,踏着夜色來到景仁宮。
他一踏進卧房,就被這滿屋子的玻璃品險些晃花自己的眼。
尤其兩面跟傅安和身量差不多高的穿衣鏡,裏頭纖毫畢現地映照出一身明黃龍袍威嚴挺拔的自己。
這些就是她準備賣給冤大頭買主的東西?
這些玻璃通透純淨,連半個氣泡都瞧不見,比西洋來的玻璃品不知要精良上多少倍。
穆九黎覺得買主不應該被叫做冤大頭,應該叫幸運兒才對。
傅安和湊上來,挽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坐在太師椅上。
用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正妻的語氣說道:“臣妾聽娘家人說大周四地遭災,其中一地還是臣妾祖父為官之地——山東,憂心得很,怕百姓挨餓受凍,怕祖父赈災辛苦顧不上保重自個……
正好臣妾得了些孝敬,想拿一半出來獻給皇上,好幫助那些受災的百姓度過難過。”
若擱平時,她拿物資出來讓狗皇帝代賣,分他二成提成,合情合理。
但眼下國家有難的當口,她再如此扣扣索索,只管自己摟錢,不管災民死活,只怕狗皇帝會覺得她冷血。
雖然赈災是朝廷的事情,不該苛求她一個後宮妃嫔,但誰讓她自己這時候往刀尖上撞呢?
穆九黎作驚訝狀,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可思議道:“你當真舍得?這些西洋來的玻璃品有價無市,每樣可都價值連城。”
絕口不提這其中的疑點,譬如如此一大堆玻璃品,其中還有兩面等人高的穿衣鏡,傅家婆媳倆是如何運進來的?
傅安和大義凜然地一擺手:“有甚不舍得的,雪災當前,當然是災民最重要。”
随即話鋒一轉,她羞赧道:“可惜臣妾囊中羞澀,連買過冬炭火的銀錢都拿不出了。
前些日子寧嫔姐姐跟婉嫔姐姐都慷慨解囊接濟缺炭的沈常在,臣妾卻連這一簍子柴炭都挪不出來……
若非需要銀錢采買過冬物資,還要賞賜送此厚禮的廖家,臣妾就是将這全部的玻璃品捐出去又如何?”
穆九黎“激動”地伸手将傅安和摟進懷裏,“感動”得語氣裏都帶上了哭腔:“朕竟不知愛妃是如此良善的一個人兒,朕替災民謝謝愛妃了。”
傅安和回抱住穆九黎,小心翼翼道:“皇上莫要折煞臣妾了,您不嫌臣妾嘩衆取衆,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兩人互飙演技。
且對結果都特別的滿意。
完了之後穆九黎還拍着胸脯給她保證:“愛妃放心,朕讓安王将這些玻璃品拿去拍賣行拍賣,保管替你賣個高價!”
雖然不是甚他期待已久的高産糧食——紅薯,但玻璃品也不錯,畢竟值錢。
而他什麽都缺,最缺的就是銀錢。
傅安和聽得心花怒放,連忙搗頭如蒜:“好呀好呀,就拿去拍賣行拍賣吧。”
既然是有價無市的奢侈品,就讓那些有錢沒處花的達官貴人們争搶去吧,争搶的人越多價格越高。
撈上這一筆,她應該三五年內都不缺銀錢花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興高采烈地提議道:“明兒又是休沐日,咱們明兒午膳吃鍋子吧?
聽聞禦膳房那裏來了一批肉質極好的山羊,拿來涮羊肉片再合适不過了。”
若換作旁的妃嫔如此提議,穆九黎當場就會翻臉,斥責她不知百姓疾苦,竟然在四地百姓遭災時一心惦記着吃鍋子。
可傅安和卻是即将要為災民捐出少說五六千兩銀子的人兒,別說吃鍋子了,把他養在珍禽園的梅花鹿吃了都成。
穆九黎爽快地應道:“好,明兒朕陪愛妃吃鍋子,你想涮甚菜就說,朕叫人通知禦膳房準備。”
傅安和才不會跟他客氣呢,果斷喊立春拿來紙筆,然後開始列單子。
首當其沖的就是羊肉片,她飯量大,狗皇帝也是個隐形吃貨,直接要五斤。
毛肚要有,鴨血要有,肉丸要有,魚丸要有,蝦仁要有。
竹筍要有,黃豆芽要有,藕片要有,海帶要有,白菜葉要有,蘑菇要有。
可惜正值冬日,沒有菠菜跟茼蒿,也沒有土豆片,粉絲跟方便面也沒有,只能用雞蛋手擀面代替。
什麽鴨腸、肥腸以及腦花之類的,怕狗皇帝吃不慣,當場給她表演一個嘔吐,還是算了吧。
她嘆口氣:“就這些吧,湊合着吃吃得了。”
穆九黎湊過來瞅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都這般豐盛了,還叫湊合着吃吃?”
【那是因為你沒吃過現代火鍋,品種多到你眼花缭亂。】
傅安和沒接話岔,轉而問道:“再讓他們煮一鍋酸梅湯如何?煮好後拿到外頭凍一凍,冰涼可口,還能解辣。”
穆九黎無可無不可地颔首。
他還在琢磨她心聲裏的“現代”是甚意思。
是跟大周一樣的朝代?名字叫現朝?
這現朝的涮菜品類十分豐富?
也對,他們都能制作出如此精良的玻璃品了,顯然要比大周強盛許多,涮菜品類豐富些有甚可奇怪的?
不過陪她涮鍋子那是明兒的事兒,今夜他還有得忙活呢。
她願意拿出一批玻璃品出來,雖然本意是因為自己缺銀錢用,但願意大方地捐出一半,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方才飙演技時,他說的話也不全都是假的。
他的确沒想到她竟還是個如此良善的人兒,能與災民共情。
瞧她素日除了吃甚都不在意,一副天下來有高個頂着的懶散模樣,獨善其身才該是她的做派。
甚至還看熱鬧不嫌事大,自己一毛不拔,卻理直氣壯地挖坑給別人跳,道德綁架別人捐款。
就如同先前對待沈常在那般一樣,逼得寧嫔跟婉嫔不得不送柴炭。
但她的表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這一刻,自己才真正認識她這個人一樣。
今夜他是真心想好好“服侍”她一回,讓她徹底爽個夠。
于是他将她打橫抱起,将人放到榻上,自己寬衣解帶爬了上去,然後擡手揮下簾帳。
傅安和躺在榻上,斜眼睨他:“前兒才敦倫過,您今兒還要?”
【日日頻繁胡鬧,狗皇帝早晚腎虛!】
穆九黎:“……”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哼笑道:“你也說了那是前兒,昨夜又沒要你,今兒要你怎地不行?”
傅安和陰陽怪氣道:“哦,那皇上昨兒為甚沒要臣妾呢?”
昨晚穆九黎早早就派人來通知翻了她的牌子,結果她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等得不耐煩後,幹脆自己睡下了。
今兒一早才從丁福那裏聽說,昨晚大公主發燒,莊妃派人将正往景仁宮來的穆九黎截胡到了永壽宮。
穆九黎瞧在大公主被燒得滿臉通紅的份上,也沒計較莊妃半途攔人這等失禮行為,哄大公主吃了湯藥,又親自将人拍睡。
因時辰太晚,今兒還要上早朝,便直接歇在了永壽宮。
丁福還悄摸跟傅安和說,趙河“無意間”透漏,皇上雖歇在永壽宮,但并未招莊妃侍寝,打發她去陪大公主睡了。
好個“無意間”透漏,這要是沒穆九黎的授意,傅安和就把腦袋剁下來當球踢。
其實她倒不在意他招沒招莊妃侍寝,又不是頭一日知道他妃嫔一大堆,過去也沒少招別人侍寝。
她只是個借別人殼子在宮裏混吃混喝的人,于她來說,他就是個比較好用的工具人BOSS而已,又沒拿他當愛人或是老公。
所以,她有甚資格管他的褲/腰帶呢?
當然心裏這麽想是一回事兒,作為一個寵妃,她要是不拈點酸吃點醋,狗皇帝該認為自己不在意他了。
自己可以覺得他不重要,但不能讓他覺得自己覺得他不重要。
“小東西,吃醋啦?”穆九黎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又俯身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笑道:“朕雖然昨兒沒要你,可也沒要別人。”
傅安和翻個身,将脊背留給他,哼了一聲:“少哄騙人了,阖宮上下誰不曉得昨兒您歇在了永壽宮!”
穆九黎目光注視着她雪/白光猾的脊背,眸光漸漸轉深。
他俯身将嘴巴湊過去,在她的肌扶上肯了一口。
雪/白肌扶上立時留下一個清晰可見的牙印。
傅安和感覺到一陣刺痛,嘴裏“嘶”了一聲,罵道:“輕點啊,您屬狗的嗎?”
穆九黎被罵,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很開懷:“愛妃說得沒錯,朕的确屬狗的。”
傅安和:“……”
【所以自己喊他狗皇帝還喊對喽?】
穆九黎假裝沒聽到這句調侃,冷哼道:“下次再敢懷疑朕,朕還肯你,比這回肯得更狠!”
傅安和佯裝憤怒,沒好氣道:“您翻了我的牌子卻不見人,叫我在衆姐妹面前臉都丢盡了,結果還反過來怪我懷疑您?還有沒有天理啦?”
穆九黎也佯怒,冷冷道:“大公主正病着,朕是什麽禽獸一樣的人麽,竟還有心思在隔壁屋子要她的母妃!”
傅安和:“……”
這不對啊。
她看過的宮鬥劇都是這麽演的啊,借皇子或者公主健康問題,将皇帝引到自己宮裏,然後趁機侍寝。
可是狗皇帝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完全沒法反駁。
就是啊,皇子或者公主正病着,那皇帝得多冷血多禽獸,才能有心情跟興致在隔壁屋子跟妃嫔翻磙?
那些皇帝想不到這些麽?
倒也不盡然。
應該會有想到的,但或許想着橫豎有宮人照顧着,并不影響他解決生理問題。
穆九黎這樣一語道破天機的皇帝,倒的确有些另類了。
傅安和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弱弱道:“人家不胡亂猜測了,皇上說沒要別人就沒要別人嘛。”
穆九黎臉上猶帶着“怒容”,聞言惡狠狠道:“下回再胡亂猜測朕,朕就把你的嘴吧肯爛,讓你吃不了東西。”
傅安和立刻“害怕”地摟住他的脖頸,哭唧唧道:“皇上不要啊,臣妾不敢了,真得不敢了。”
穆九黎得意揚了揚眉毛,哼,小樣,朕還治不了你這個吃貨?!
軟/玉/溫/香在懷,他再沒心思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直接低頭親上了她的小嘴。
既然打算好生服侍她,自然是将她身體每一處地方都仔仔細細地肯了一遍。
傅安和被折騰得死去,又活來,循環往複了好幾次。
爽當然是非常爽,但這也太爽過頭 ,她感覺自己随時都會腦溢血。
最後實在扛不住了,只能貼到穆九黎身上,哼哼唧唧地求他要自己。
然後又被他死去活來地折騰了足足兩回。
凰文小說也不全都是騙人的嘛,她不知道別人是啥感受,但她與狗皇帝敦倫時真的能爽到。
就算不為口吃的,只為了這麽個硬件、技術都過硬的男人,她覺得自己都可以繼續在宮裏混下去。
*
鬼混一夜的結果就是次日火葬場。
傅安和腰酸背疼腿抽筋,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這回她沒矯情地罵穆九黎,畢竟昨夜到要緊處,尖叫着不停喊快點再快點的可是她自己。
甚至她偷摸覺得,敦倫這事兒吧,狗皇帝雖然也爽,但明顯沒有自己爽。
所以,咳,吃虧的到底是誰還兩說呢。
咱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對吧?
今兒恰好是初十,用過早膳後,穆九黎陪傅安和一起前往慈寧宮給江太後請安。
傅安和向來是妃嫔裏最後一個到的,但她也不好太出格,所以最多也就遲兩刻鐘。
這回卻足足遲了半個時辰。
江太後都坐得不耐煩了,才要發話讓衆人散了,就聽到趙寅那熟悉的通報聲在外頭響起:“皇上駕到!”
她不生動色地撇了撇嘴。
今兒休沐,昨夜他們定然是又胡天胡地了大半宿……
這安嫔倒是有些本事,竟然勾得皇帝夜夜翻她的牌子,其他妃嫔連口湯都喝不到。
她又斜了眼傅安和那平坦如這慈寧宮的水磨地磚一般的小腹,從鼻翼裏發出一聲輕哼。
都椒房獨寵這麽久,肚皮卻半點動靜都沒有,真沒用!
傅安和敏感地注意到江太後目光在自己肚皮上打轉。
【江太後為什麽打量我的肚子?是希望我懷上身孕還是不希望我懷上身孕?】
穆九黎差點沒忍住也将目光投向傅安和的小腹。
母後是過來人,該不會瞧出傅安和懷上身孕了吧?
不行,待會他得讓太醫給她把把脈,瞧瞧究竟懷沒懷。。
若真懷上身孕,昨夜他們又那般胡鬧……
這胎只怕不妙。
他焦急得不行,決定随便給母後問個安,就帶着傅安和回返。
然後傅安和的下一句心聲直接氣得他險些跳起來。
【管她希不希望呢,反正我吃着長效避孕藥,懷孕是不可能懷孕的。】
好啊,他在這火急火燎地擔心她的身子,結果丫竟然偷摸吃避孕藥。
她,是不想現在就生孩子?還是壓根就不想替朕生孩子?
穆九黎心裏正驚濤駭浪呢,那頭傅安和淡定地給江太後行了禮,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然後就又開始陰陽怪氣地對着莊妃作妖:“哎喲莊妃娘娘也在啊,看來大公主的身子康複得還不錯?”
莊妃将皇上從傅安和那裏截胡到永壽宮,結果寝沒侍上不說,還平白被皇上訓斥一頓。
說她妄為母親,閨女正病着,卻不好生照料,一心只惦記怎麽爬他的龍床。
搞得她灰頭土臉的,借口大公主病着,躲在永壽宮一整日沒好意思見人。
今兒好容易厚着臉皮來慈寧宮請安,結果安嫔這小賤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勉力将火氣壓下去,硬擠出個笑容來,回道:“用了馮太醫給開的藥,好多了。”
馮太醫是太醫院最擅長兒科的一位太醫,幾位皇子公主若有甚不舒坦,都是請他診治。
“那就好。”傅安和先是欣慰地一點頭。
随即又陰陽怪氣道:“可惜我事先不曉得大公主病了,接到皇上翻我牌子的旨意後,癡癡等了一整夜,也沒等來皇上……
還是昨兒一早,才聽說大公主病了,皇上半道上被娘娘請去了永壽宮。
我知道肯定有姐妹覺得我沒本事,留不住皇上,但我卻覺得留不住才好呢……
話到這裏,她故意來了個大停頓,然後大度地說道:“畢竟,大公主生病要緊,我多侍寝一日少侍寝一日又有甚關系呢?”
又一個大停頓後,她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鬓發,妖嬈一笑:“橫豎皇上會給我補回來的嘛。”
至于補回來的是時間還是甚不可說的東東,諸位就自己腦補吧。
江太後:“……”
這是甚亂七八糟的話,聽得哀家的耳朵都要聾了。
這安嫔真是滿嘴跑馬車,跑起來就剎不住。
她簡直沒眼看,連忙開口岔開話茬:“皇帝,赈災的事情可安排妥當了?需不需要削減後宮開支騰些銀兩出來?”
赈災雖然是朝廷大事,但大周赈災之事時常有後妃參與,所以江太後問這個倒也不算牝雞司晨。
傅安和抿了抿唇。
【還削減後宮開支?就現在的份例,沈常在都緊巴到沒銀兩買柴炭,再削減,幹脆讓妃嫔們都凍死得了。】
就算她不吐槽,穆九黎也沒打算再削減後宮開支,聞言搖了下頭:“不必,我已經有赈災的好法子了。”
傅安和都能打聽到的事情,江太後自然也能得到消息。
甚至她娘家江家的大糧號就在此次“被割韭菜”之列。
不過她只當不知道這回事兒,既沒提出異議,也沒打算替江家求恩典。
滿朝文武都悶不吭聲被割,唯獨江家得了恩典可以放心賣高價糧,那自己兒子這個皇帝哪裏還有威信可言?
所以江家這個後族,不但不能求恩典,還得當做表率,比旁人更積極地被割。
當着衆妃嫔的面,穆九黎不願多談此事,于是環顧了下殿內,見靜妃跟宜嫔不在。
靜妃身子跨了,常年告病他是知道的。
宜嫔沒來,想來是梓哥兒的風寒還未康複。
加上大公主也着了涼,三個孩子病倒兩個。
于是他對二皇子母妃婉嫔道:“今冬天氣多變,慧姐兒跟梓哥兒前後感染風寒,叫人照料好鶴哥兒,別讓他也中招。”
大公主小名叫慧姐兒,是莊妃母親請慈安寺的了空主持給起的。
婉嫔站起身來,行了個标準的福身禮,恭敬應道:“是,臣妾一定會好生照料二皇子的。”
穆九黎着急跟傅安和算賬,見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說要回景仁宮批奏折。
衆人:“……”
回景仁宮批奏折是什麽鬼?
咱就是說,不想尋理由可以不尋,倒也不必拿如此荒唐的理由來敷衍她們。
但江太後都不說什麽,她們又能如何呢?也只好站起身來,恭送皇上。
快走出明間大門時,傅安和一下停住,“噔噔噔”跑回東暖閣,對江太後道:“太後娘娘,中午臣妾請皇上在景仁宮吃鍋子,您要不要一起來?”
穆九黎:“……”
你請母後之前,可有問過朕的意思?
他倒不是嫌棄母後,只是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尋個沒有外人打擾的地方,好好跟傅安和理論下長效避孕藥的事兒。
但就是被她這麽一打岔,他突然清醒過來。
長效避孕藥這事兒,可是自己從她心聲裏偷聽來的。
自己要如何跟她理論這個?
那豈不是會暴露自己的聽心術?
萬一傅安和因此警覺起來,自己往後再也聽不到她的心聲又該如何是好?
他真是被氣昏頭了,竟然忘了這茬。
滿心只想着質問她究竟是不想現在生孩子,還是不想給自己生孩子了。
如果是前者倒罷了,他們都還年輕,也不急于這一時,甚時候她想生了,再生不遲。
若是後者的話……
他不曉得自己聽到這個答案會是如何反應,也許大概可能會暴跳如雷。
但長效避孕藥又不同于避子湯,他就是想偷摸搞破壞都沒可能。
所以暴跳如雷毫無作用。
這事兒他只能裝作不知情,一點點軟化她,讓她将心放到自己身上,心甘情願替自己生孩子。
既然質問不成,那請母後吃鍋子也成,正好他們母子也好久沒一塊兒用膳了。
于是他也返回東暖閣,笑道:“難得安嫔如此大方,母後若不占她這個便宜,下回想再占她的便宜可得等到猴年馬月了。”
江太後撇了撇嘴,甚安嫔請客,皇帝要在景仁宮吃鍋子,禦膳房還敢收她的銀錢不成?
不過是自掏腰包讨自己女人開心罷了,哄誰呢?
但江太後也沒拒絕。
兒子國事繁忙,得閑時又一顆心吊在新寵身上,他們母子倆已經許久不同好生坐下來吃一頓飯了。
至于安嫔,就當她是個擺件好了,橫豎礙不着自己什麽。
*
于是原本的二人火鍋局,變成了三人火鍋局。
禦膳房聽聞太後娘娘也要移駕景仁宮吃鍋子,副總管劉三親自捧着單子來找傅安和,讓她添菜。
傅安和把葷素菜的數量都提高三成,又加了鹌鹑蛋、凍豆腐以及木耳三樣。
等兩盆大骨頭湯鍋底端上來後,她又背過身,偷偷摸摸丢了塊紅油火鍋底料到其中一只鍋子裏。
涮羊肉片嘛,當然還是紅油鍋底最帶勁!
江太後坐下後,“嘶”了一聲:“瞧這紅彤彤的,你究竟放了多少辣椒粉進去?”
果然傅家跟海商廖家結親獲利不少,傅家如何不曉得,但安嫔卻是肉眼可見地“肥”起來了。
在木蘭圍場時候,辣椒粉就不要錢一樣往外散,回宮後還以為她收斂了,今兒一看,不但沒收斂,更闊綽了。
這可是一大鍋子骨頭湯,她少說也放了半斤辣椒粉進去,否則絕對不可能如此紅豔。
不過這也是好事兒。
若還是從前那個窮酸樣,如今她正得寵,皇帝總不能虧着她,少不得要偷偷貼補銀錢給她。
如今不必皇帝貼補不說,連自己跟皇帝都能蹭吃了。
雖然除了辣椒粉外,其他一概是都是禦膳房送來的。
但西洋香料向來金貴,這一大桌子菜肴加起來,只怕還不夠買二兩辣椒粉的。
自己這個當皇帝的兒子,竟然也有吃軟飯的一日,還真是稀奇。
傅安和親自調了個芝麻醬、蔥花、蒜末以及陳醋的蘸料碟放到穆九黎跟前。
然後笑眯眯地問江太後:“臣妾幫太後娘娘調蘸料碟,請問太後娘娘可吃蔥花?可吃蒜末?可吃醋?”
江太後撇撇嘴,前面兩個倒罷了,最後一個問題叫她如何回答?會引起歧義的!
她輕哼一聲:“調你自己的吧,哀家的自有崔姑姑幫哀家調。”
傅安和樂得輕松,麻溜地給自己調了個跟穆九黎一樣的蘸料碟。
端着坐到穆九黎旁邊,然後眼巴巴瞅着面前的紅湯鍋底,坐等開鍋。
穆九黎見狀,關切道:“餓了?要不讓人先給你端盤糕點來墊墊肚子?”
傅安和白他一眼:“不要,我得留着肚子炫羊肉片。”
江太後涼涼道:“哀家恍惚聽聞你食量特別大,一人能吃三人的分量?
叫哀家說,你還是得悠着點炫,仔細将自己炫成個大胖子,然後被打入冷宮,徹底失寵。”
傅安和聞言不依,大聲嚷嚷道:“失寵就失寵吧,怎麽還打入冷宮了?胖也是罪嘛?《周律》裏可沒這麽寫!”
【強烈懷疑這是狗皇帝為了削減後宮開支才想出來的損招,妃嫔被打入冷宮後,随便給點搜飯吃餓不死就行了,能省好大一筆銀錢呢。】
穆九黎:“……”
母妃,咱不帶如此污蔑我的。
我登基六年,後妃妃嫔加上格根塔娜共有十九人,個個都好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可沒見哪個妃嫔打入冷宮過。
咳,倒是父皇這麽幹過。
但那可不是因為妃嫔太胖,而是因為那妃嫔私通侍衛,給父皇戴了綠帽子。
偏那妃嫔家族顯赫,且父兄都很受父皇重用,偷摸處死不合适,父皇這才将其打入冷宮的。
雖然有些不給母後面子,但他不想被傅安和誤解,連忙出聲辯解道:“母後說的是其他皇帝,不是朕,朕不曾将哪位妃嫔打入冷宮過,将來也不會因為哪位妃嫔肥胖就将其打入冷宮。”
傅安和誇張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那臣妾就可以放心地炫肉肉了。”
江太後:“……”
感情自己白提醒了。
自己說的重點是打入冷宮嗎?
重點是肥胖會導致她失寵。
男子向來喜新厭舊,哪怕自己的兒子,恐怕也不例外。
作為皇帝,她年輕漂亮身段好又會撒嬌會哄人,他自然歡喜。
但她若将自己炫成個大胖子,皇帝守着那麽多美人,哪裏還看得到她?
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昙花一現的寵妃。
不過自己提醒過了,丫不領情,那就随她去吧。
自己就擎等着看笑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