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羅鵲枝很早就認識卓禦了。
因天劍宗與清音門就隔了一個山頭，兩方弟子走動得很頻繁，那時候羅鵲枝剛成為掌門首徒，每日練完劍會偷偷下山，去熟悉的鋪子那裏買幾個燒餅，混得熟了，她每次都能得到特殊照顧，手中的燒餅料特別足。
羅鵲枝喜歡買兩個燒餅，一個邊上山邊吃，然後在山道上耍耍劍，這是她一天最放松的時候，不用提防随時可能到來的師尊，随心所欲地用劍，獨屬于自己的放松時刻，待到結束，再将剩下的燒餅吃掉。
有一天，她照常将剩下的燒餅放在一邊，找了處空地，剛要使劍，卻見一道黑影閃過，嗖地一下，将紙袋包裝的燒餅順走了。
她一口都沒吃！
羅鵲枝怎能受這個氣，奪食之仇不共戴天！可惜，那人動作太快，等羅鵲枝追出後，早已沒了那人身影。
第二日，羅鵲枝試探了一圈同門，讓她确定，搶走燒餅的，并非來自天劍宗。
那麽，離天劍宗一個山頭的，只有清音門，一群臭樂修！
對方出手這麽快，想必是有萬全的準備，可能觀察了好幾天，或許接下來幾日也會有動作。羅鵲枝心生一計。
夜晚，買完燒餅後，羅鵲枝在附近的商鋪，買了一罐辣椒粉，全數裹進了燒餅，用紙袋精心包好，一如往常般繼續上山。
一、二、三……
果然，在昨日被搶的那個地點，那道黑影再度出現，這次她看清了身形，是個臭小子。羅鵲枝假裝驚訝，實則內心笑開了花。
管你是誰，好好享受這個變态加料燒餅吧！
想到這裏，羅鵲枝的步伐都輕快不少。
翌日，羅鵲枝練劍更是勤奮，她想着那搶走燒餅的混蛋吃到燒餅後，一定很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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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搶她燒餅的代價，他今天想必不會再出現了。
等等……
或許那家夥也這麽想，認為自己今天會放松警惕，若是又來了該怎麽辦？
又到了夜裏，羅鵲枝買完燒餅後，覺得不放心，于是往紙包裏塞了一張追蹤符。
作為劍修，還怕打不過樂修不成！
羅鵲枝的預料是對的。那家夥以為她放松了警惕，一如既往地在同一個地點出現，搶走了燒餅。她掐算時間，跟着追蹤符，瞬間找到了地方，到達時，那家夥打開紙包，正要下手，身邊則是一架琴，材質不凡，可惜主人是個燒餅強盜。
那枚追蹤符掉了出來。
“喲，偷餅賊，我抓到你了。”
羅鵲枝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發覺這家夥穿得也不錯，來偷燒餅，莫不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
這門派服，看上去是高級弟子，年歲與自己差不多。羅鵲枝好奇道：“果然是清音門弟子，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為什麽你的燒餅這麽香。”那少年轉過身，緩緩開口，“我可以與你換，每日這個時辰。”
不得不說這偷餅賊長得還不錯，但他的話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換燒餅，拿什麽？
羅鵲枝不想思考問題，她今日只想好好教訓少年一番，率先抓住他話語中的矛盾之處：“你今日問可否交換，但前日可是直接搶走了我的燒餅。”編，我就看你能編點什麽。
“那日是我的不是，因我日日在這邊練琴，每次聞到燒餅香……”
羅鵲枝打斷了少年的話：“所以就要搶？”
少年低下頭：“是我的不是……若是你不想拿東西來還，我也可以每天彈琴……”
“彈琴？談個屁！”
羅鵲枝從少年的話語中，得出一個結論——他腦子不正常！當下直接甩袖離開。
之後幾天，那少年總會出現，忽然冒出，堵在路邊，開始奏琴，見羅鵲枝到來：“此曲，能換姑娘手中的燒餅麽？”
接連幾日，羅鵲枝實在受不了，最終喊出聲：“功夫不到家就出來賣藝，你是不是有毛病！”
羅鵲枝說完便離開，少年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袖中掉出一張紙，上面寫着——如何引起心儀女子的注意。
少年愣愣地，捏着紙，喃喃道：“我是不是哪裏沒做好？”
回想起少女離開前說的話，他點點頭：“對，一定是我功夫還不到家，我得更加努力練琴……”
*
傻子惹不起還躲不起麽！大不了以後不下山。
于是羅鵲枝晚上練劍後，打牙祭的地方換成了宗門廚房，口味差別太大，連吃幾日，她實在受不住，便拖師弟師妹幫她下山帶燒餅。
等師弟帶回燒餅，羅鵲枝想到了什麽：“對了，可有什麽奇怪的人攔路？”
師弟不明所以：“沒有啊？”
羅鵲枝想，或許那少年應該不會再出現了，便将這奇怪的少年抛之腦後。
可這些日子其他人幫她買也成了習慣，羅鵲枝人緣不錯，再加上給師弟師妹的“報酬”足夠，有不少師弟師妹願意幫她帶。
今日依舊是練劍的晚上，羅鵲枝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心想應是師弟師妹來了，便直接道：“放在那裏便是。”平常，師弟師妹都會放下燒餅便走，羅鵲枝也當今日也是如此，于是，她繼續思索下一層的劍招，卡在這一層已有幾日，動作怎麽都不對。
羅鵲枝站在樹下練劍，樹杈上挂着紅色的綢布，羅鵲枝根據劍招的描述，确認劍招能達到的最大效果，若是能用劍氣将綢布打下來卻不上分毫，那她此劍招便是已練好了。
可惜，這次那紅色綢布只是飄了飄，沒有落下來的跡象，羅鵲枝抹了抹汗：“再來！”
忽然，羅鵲枝身後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重心偏了。”羅鵲枝的手瞬間一激靈，劍差點掉下：“……師、師尊！”
“終于發現是我了，你這不省心的徒兒。”
來人便是羅鵲枝的師尊，現任的天劍宗掌門賀長思，為人待物十分平和，但在教育徒弟方面，脾氣可就沒平時那麽好了，特別喜歡高強度在耳邊念叨。
特別是有些劍招，羅鵲枝練了許久不得要領，賀長思能将羅鵲枝說得幾天都吃不好飯。例如“隔壁師妹可是兩天就練好了，人家一點就通，你怎會一點都不通？”“我看你吃飯也是白吃，不如好好練劍。”“你看這彎彎的樹杈，想不想你那十九式第二招就彎的手？”
見師尊到來，羅鵲枝心想，自己讓師弟師妹幫忙帶燒餅的事鐵定被師尊發現了，這個時候，不要管什麽有的沒的，當然是認錯為先：“對不起，師尊，我錯了。”
賀長思提高了聲音：“你可知錯在何處？”
羅鵲枝硬着頭皮，努力維持聲調正常，畢竟師尊還要看到良好的認錯态度：“不該讓師弟師妹帶燒餅……這些時間，他們也該練劍，是我浪費了他們的時間。”
避開了羅鵲枝的回答，賀長思卻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你這天山劍訣第九層，練了多久了？”
此刻，羅鵲枝只覺得冷汗冒了出來，細數日子，前幾層她練得還算熟悉，唯有第八層卡了許久，算算時日，将近有半月。而她分明卡了這麽久，不思進取，卻是沉迷吃食，這是師尊最讨厭的态度問題。
“我知道你的修煉速度在同門來說屬于上乘，可你畢竟是掌門繼承人，以後，你要面對的不是同門，而是雪滄所有的天才。就拿我們附近的清音門來說，他們宗門的鎮派寶典聖天清心譜，常人能修習到第九層已是極限，而他們宗門出現了一名少年，與你一樣都是十六歲，名為卓禦，前幾日已經突破第九層，雖然很多修士輕視樂修，但高階樂修能控制人之心神，殺人于無形，我想你清楚這點。若你與那卓禦比試，你有自信打敗他嗎？”
樂修的殺人方法……羅鵲枝自然清楚，畢竟在賀長思撿到她之前，她全家死于樂修之下，師尊雖幫她報了仇，可之後羅鵲枝每次聽到各種旋律，都會想到家人那日倒在血泊中的慘狀，已然成為心魔。
見羅鵲枝陷入思考，賀長思擺擺手，知道今日說到這裏便足夠，剩下的，便該留給她自己去思考，離開前，她道：“燒餅确實很好吃，剩下的，為師留給你時間慢慢思考吧。”
賀長思離開不久後，羅鵲枝後知後覺，打開紙包，燒餅竟是少了一半。
“師尊！！！”
*
接下來的日子，羅鵲枝确實吃的少了，經過賀長思那一番點通，羅鵲枝突破了天山劍決第九層。誰知從師尊口中，又得到了賀長思帶來的新消息，隔壁那個叫卓禦的家夥突破了聖天清心決十層。
不行，絕不可以輸給他！雖然賀長思沒有明說，但她還是将那個叫卓禦的家夥當成了假想敵。
——我一定要超過他！
莫名的較量，羅鵲枝練劍愈發勤奮，終于在有一天，她突破時，沒有聽到賀長思帶來那家夥比她快一層的消息了。
不過，與他暗地裏較勁這麽久，還沒怎麽見過面，若是哪天能比試比試就更好了。
某一天，賀長思給她帶來了這個消息：“我與清音門那邊聊了許久，他們終于願意讓弟子們來交流比試了，想必你也很期待與卓禦比試吧？”
羅鵲枝點點頭，臉色不顯，但內心卻是想了數百種怎麽打敗對方的招數，不過光這麽想可不行，這段時間她練劍愈發勤奮了。
不過，等到那天，來比試的樂修裏，卻是沒有一個叫卓禦的。
羅鵲枝比了數場，每場都勝了，不過這種機會，自己再比下去不合理，更應該讓師弟師妹們出場。畢竟她沒見着那個想要擊敗的對手，接下來也是沒什麽意思了。羅鵲枝低聲問賀長思：“師尊，怎不見那個卓禦？”
賀長思搖搖頭：“我也不知，或許那小子是個懶的。”
這種時候，作為小輩的羅鵲枝不好再問，但看着清音門那邊滿意的态度，只覺得那邊的弟子一定是輕視自己——特別是那個叫卓禦的，他一定是小看天劍宗，小看自己這個對手！不然連隔了一座山頭的宗門比試都不來。
羅鵲枝對強敵會使出百分百的态度，若是贏了他，會複盤人家是哪裏沒做好，若是輸了，則會反思自己，可她讨厭這種居然沒能正式比一比的對手。
就好像一道恥辱的記憶，羅鵲枝記了很多年。
等再了幾年，仙門組織精英隊伍，打算讓這些年輕的修士探索秘境，羅鵲枝看到了自己隊伍的名單。名單中不乏有其他宗門的天才，但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那個自己記了數年的名字——卓禦。
待與隊伍集結之時，羅鵲枝便向着隊伍中唯一清音門的弟子打招呼，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可否比試一場？”
那人轉過身，身着藍白色衣袍，沖着羅鵲枝一笑：“我已将聖天清心譜練到了頂層。”
這個卓禦怎麽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這是在挑釁她？她不明所以：“真巧，我派的天山劍決我也修到頂層了。”
“你很強。”卓禦的話依舊不變，甚至沖着羅鵲枝淺笑，好似兩人很熟一般。
羅鵲枝強忍想要揍人的沖動：“是，我們要不比一場？”她怎會又遇到這種人，不對，怎會是又？
卓禦搖搖頭：“我不會與你比的。”他神色淡淡，脫口而出。
這家夥——這什麽人啊？認為自己穩贏，這是有多看不起她？
往後退了幾步，羅鵲枝默然，攥緊了拳頭，強忍自己想要拔劍的沖動，她把這人當假想敵真是瞎了眼！羅鵲枝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到隊伍召集的聲音，出于秘境安全考慮，暫時放棄比試這個想法。
看不起她是吧，在秘境中，羅鵲枝沖在前，遇到危險便沖在前，全力表現，最終他們這一隊成了首席。羅鵲枝在秘境中結識了落仙宮蘇玉，兩人興趣相投，得了獎勵後，蘇玉一把抱住羅鵲枝：“小枝你好帥，我們這一隊半數功勞要歸你！”
其他隊友也紛紛認同蘇玉的話，在這個空隙間，羅鵲枝看向卓禦那邊。
你看不起我，但我在精英集結的隊伍裏都能出力這麽多！
但卓禦的目光卻是不知道在看什麽。
羅鵲枝沉下臉，沒意思。
經過這件事之後，羅鵲枝沒能找到機會與卓禦再度比試，可看到卓禦與其他人比試的認真态度，愈發讨厭卓禦起來，分明他的對手自己也能擊敗，為何他如此看不起自己？
一定是這個人讨厭自己，這樣，自己也沒必要給他好臉色看。
之後的場面，每次與卓禦見面，羅鵲枝先開頭嗆聲，起初卓禦還未反應過來，次數多了，卓禦的嘴也能吐出幾句酸話來。
漸漸的，演變成每次見面，不知誰先開口，最終都會變成兩人互嗆，兩人這種奇怪的關系從弟子，再到兩人都身處高位。
就連羅鵲枝也不知道為何變成了這種情況，現在想想，兩人很少正常說什麽話。可之後每次見到卓禦，胸口總有一種冒火的感覺……
這是厭惡一個人的表現吧？
一定是他倆八字不合！
卓禦，如今清音門的聖乾長老，可謂是雪滄的樂修第一人，若是他，或許能将天道給的譜子奏出。
如今這樣的要求……他有可能答應嗎？
或者說——自己拉的下臉來問問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