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麽連多喜歡他你都忘了
怎麽連多喜歡他你都忘了
他僵住,半晌才記起來回答:“……啊,好。”
拿到畢業設計要求的時候,賀星緋愣住了。
他被“美術學院”四個字晃得睜不開眼。
他一個做閻王的,哪兒會什麽畫畫啊。
合着墨爾沉啓的游手好閑,代價全讓他來背負了。
墨爾朝啓對弟弟的了解顯然很深刻,又追着罵出來了:“早跟你說了,你哪有美術細胞啊?非要學着弟妹學……”
聽到這裏,賀星緋的腳步頓住,側頭:“因為祝遮憐學的?”
墨爾朝啓凝視了他兩秒,忽地:“三弟,我發現你自從死裏逃生之後就好奇怪,不記得他名字另說,怎麽連多喜歡都忘了?”
……
他只是覺得很神奇,墨爾沉啓和祝遮憐的關系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僵硬。
相反,在家人眼裏,墨爾沉啓還很喜歡祝遮憐。
墨爾朝啓陪他去完教務處後就自己回去了,聽說是要跟商業上的朋友聚一聚,順帶聊一點合作問題。
賀星緋從走廊轉出來,看見祝遮憐正背對着他,屈腿坐在樓梯上。
陽光在他的發間交織,閃着熠熠的光芒。他這才發現祝遮憐的頭發其實是金色的,并不是白色,看上去毛茸茸的。
像一只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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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一直都注意着身後的動靜,很快就轉過頭來。看見賀星緋站在身後,立刻站了起來,支支吾吾地:“……對不起,我沒發現您站在這。”
……賀星緋的太陽穴突突了下。
這人真有意思,什麽都能說成是自己的錯。
“我沒來多久。”賀星緋隔着兩節樓梯,與祝遮憐遙相對望,本來想說點什麽,說完這句卻突然腦海空空。
于是沉默地對望了幾秒。
祝遮憐跟墨爾沉啓的真實關系是個謎,賀星緋隐隐覺得它跟祝遮憐本身有些什麽關系。尤其今天墨爾朝啓說的那句話。
但從他一千年的生命經驗來看,管太多會很作死。
他從來都不怕定時炸彈,既然要炸,就等炸臉上了再說。
秋風漸起,賀星緋對人間的季節溫度變化沒有什麽概念,出來的時候穿了件簡易的短袖,這會子打了個寒戰。
還沒等他有什麽想法,忽然在金色的小人兒快步地攀上來,兩三下用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包裹住了他的脖頸。
瞬間就不冷了。
“早間出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祝遮憐把瓷白的臉埋進自己的圍巾裏一半,遮住表情悶聲:“三殿下要保重身體。”
脖頸間莫名彌漫起一股酥麻的感覺,讓賀星緋有些僵硬。
賀星緋半天沒說話,祝遮憐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睛瞧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去。
補了句:“大哥囑咐過我要照顧好您。”
剛才的酥麻感,似乎被這句話打得煙消雲散了。他靈魂中冰涼的一部分又占據了高地。
“……哦。”賀星緋越過祝遮憐,走在前面。
“回家吧。”
祝遮憐又叫住他:“三殿下。”
賀星緋轉頭,眉頭不知道為什麽蹙着:“又怎麽了?”
他這模樣對祝遮憐來說有點可怖,他把頭埋得更深:“我可以不跟您回去嗎?我必須要去打工。”
賀星緋自诩是一個非常有容乃大的君王,但最近可能是因為不太适應煩人的心胸,看見祝遮憐這麽卑微的模樣總感覺有些憋氣。
不禁有些擔憂。
那麽陰郁沉默的祝遮憐明顯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真的能夠修成正果嗎?
他默默給自己順了順氣,半晌回複:“去吧。”
-
人間的大馬路和醫院都很嘈雜,氣氛沉重,但意外的,被稱為“校園”的這個地方,卻容易讓人一下子放松下來。
四下裏空曠無人,還彌漫着淡淡的花香。
他原本把來陌生的地方當成一個艱巨的任務,但現在卻有些希望在這裏多留一會兒。豈料他剛坐下來,建築物裏就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鈴聲,随後一大波人從建築物湧了出來,很快他身上就聚焦了不少花朵小草們的注釋,還頭碰頭地議論着。
……
還是家裏比較安全。賀星緋把自己從椅子上撐起來,快步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去。
剛走兩步,卻忽然聽到身後聲調拉高的一聲:“——诶!墨-爾-沉-啓!”
“……”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選擇當作沒聽見,腳步更快了。
然而他前幾天剛能夠正常走路,哪裏走得過人間的青年?後面刮來狂風似的飛來一個影子,順帶着刮走了他,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胳膊肘已經牢牢挂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你怎麽~回事兒啊?”耳邊一個男孩兒的聲音拖着吊兒郎當的語調,“複活那麽久了也不知道來看看哥,不看哥也就算了,怎麽連信息都不知道給一個?”
賀星緋并不喜歡被這樣親密接觸,臉色陰沉下來。
正要開口,那男孩兒垂眸一瞄,立刻吓得放開了手。
“對不起,哥。”他忽然改變了稱呼,雙手合十作哀求狀:“小弟就是看見您太高興了,您就當被耗子撞了下行不行?”
“……”
他還以為逆轉身邊的人對待墨爾沉啓的,讓他不适的習慣會是一項比較艱難的工作,但現在看來,墨爾沉啓的地位沒有想象的那麽低。
更多的還是驚訝,墨爾沉啓這種人居然還有人願意崇拜。
他不禁擡起頭打量他,看到他模樣的剎那,腦海裏蹦出了一個名字——王霸氣。
。
這名字……
王霸氣真是有點高,墨爾沉啓已經不算矮的了,竟還需要擡起頭看他。男孩兒的眉角貼着兩個創口貼,一頭染成金黃的寸頭,穿着皮夾克,帥則帥矣,一副不入流的樣子,
好吧,其實他現在用的這張臉也不太入流,好看中帶着一股不容忽視的歪風邪氣。
由于對墨爾沉啓的印象很爛,他理所當然地把王霸氣也認為成了一丘之貉。
轉過頭去,不想搭理。
奇怪的是,王霸氣比他想象中要在意墨爾沉啓的感受,看到他臉色不好,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了:“那個……大哥,等會兒有空不?”
賀星緋剛想說沒空,話到嘴邊又轉了一圈兒,反問:“幹什麽?”
“跟哥幾個聚一聚啊。”王霸氣把手裏籃球丢給身後的一個人,又雙手合十:“放心大哥,絕不讓你白來。”
他對跟誰聚真的沒興趣,但如果聚一聚可以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或者資源,倒也沒那麽排斥。
“可以。”
王霸氣的黑臉都笑成了一朵霸王花兒:“真的啊!那晚飯我來安排!”
三小時後,賀星緋黑着臉被王霸氣按在了一所叫做“KTV”的地方。
音樂震耳欲聾,環境雜亂淫/靡。賀星緋簡直懷疑重修是不是會令人智商降低?他為什麽會相信王霸氣會帶他來什麽正經地方。
他拉着王霸氣的衣服把他拉近,沖他耳邊:“你說的不會讓我白來呢?”
王霸氣一邊蹦迪一邊大吼:“馬上!看給我們大哥猴急的。”
賀星緋:“?”
什麽急??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直到十分鐘後王霸氣領了一堆穿着暴/露、表情嬌羞的粉粉嫩嫩的男孩兒進來,他才終于忍不住了。
他智商是真變低了,竟然還相信王霸氣第二次!
賀星緋抓起沙發邊自己的圍巾,陰沉着臉伸手就去抓門。
王霸氣在身後喊:“大哥您別走啊,才又剛定了一紮啤酒呢!——”
他沒管,一伸手拉開門,卻有個熟悉的小小的人影站在門口。
祝遮憐費勁地拎着啤酒正想往裏進,見面前的人沒讓開,才擡起頭。
“先生麻煩您讓一……下……”他的聲音随着賀星緋面容漸漸的清晰而小下去。
半晌,祝遮憐的眼神垂下,在屋裏不堪入目的景象靜靜流轉。
賀星緋的心莫名慌了下。
其實從邏輯上來說,他什麽也沒有幹,根本不需要向祝遮憐解釋什麽。但不知為什麽,他忽然覺得自己需要說點話。
賀星緋最後還是開口了:“我……”
祝遮憐卻沒聽。
他看完了屋子裏的模樣,平靜地放下了啤酒,擡起頭看着他:“殿下如果需要我幫您搬進去,就麻煩您讓一下。如果可以自己搬,那我就先不打擾您了。”
氣氛有些尴尬,好巧不巧,王霸氣又在包廂裏邊大聲添油:“啤酒放那就行了哈!大哥——你杵門口幹啥呢?人都到了,還不快過來放松放松?”
祝遮憐轉身離開的速度讓他想起了黃泉的工作人員,一樣的麻溜。眨眼間,那個颀長瘦弱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走廊轉角。
從來不罵髒話的陰君忍不住爆了聲粗。
雖然他壓根沒幹過什麽事,但莫名其妙被扣一口鍋,讓他特別不爽。
賀星緋抓着圍巾轉身就離開了包廂。
KTV的待客層散發着濃郁的臭味,嘈雜的人聲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甚至能感受到腳底的震動。
他閉上眼吹了會風,五髒六腑卻莫名燃燒起來,意識到是這個身體的什麽瘾頭正在犯時,又煩躁起來了。
時至今日,除了有錢賀星緋并沒有感覺到這個人生的一絲絲好處。
相反,哪怕是有錢這一點,也因為帶來的副作用而顯得沒有那麽讓人舒适。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染上什麽瘾,竟就要開始戒瘾。
沒有辦法,賀星緋把頭深深埋進手肘裏,想要用放大其它感官來蓋過煙瘾。這個方法果然是有用的,他與自然相處了上千年,自然的聲音讓他覺得平靜。
但他只享受了這份平靜不久。
賀星緋的注意力,被一份微弱的噪音吸引了過去。
“先生,不好意思,我只是來這裏打工的,請您放開我。”
“什麽打工?你在這裏工作,難道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嗎?”
争執的勢頭漸漸明顯了起來,清澈的少年音勉強盡量淡定地應付着,但恐懼感愈來愈甚。
“不好意思先生,我真的不負責這個,請您放我離開。”
“別啊,難得遇到一個那麽好看的。跟叔叔說,是不是價錢不夠啊?”
“先生!”
祝遮憐極力壓抑着哭腔,瘋狂地掙紮,試圖擋住伸向他的手。
砰!——
所有人的動作停下,數十目光呆呆地望向一個方向。
祝遮憐回頭,吓了一跳。
KTV的門被人踢倒了,向內躺在地上,門口還彌漫着随風亂舞的粉塵。
它遮擋着一個身影,明明是木屑而已,卻因為那個修長有致的身形變得如夢似幻起來。
祝遮憐擡手,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