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他們的合約是按照星期來計算的。
上個星期, 司總趕着尾巴進了“易感期”。郁皊不僅完成任務,還大大超額。
因為後者,郁皊不自在了很長時間, 拖拖拉拉這個星期也快過去了。
郁皊垂下眼睑, 睫毛微顫。
再過幾天,他就要到劇組去。
不在A市,可能還需要呆很久, 下次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雖然說司行昭說過,如果再出現上次那樣的情況會去找他, 但郁皊知道他很忙, 來回一趟不知道會耽誤多長時間。
還是為了遷就他。
盡管司行昭去找他也是因為“特殊情況”, 但他們是有合約的。
郁皊并不是一個不誠信的人。
雖然那兩天的司總的确有點吓到他了。
郁皊沒給人當過老婆, 不過他覺得到那種程度的應該也屬于少見。
他下午的時候一直在糾結, 房間的地板上落了滿地夕陽才意識到自己愣了多長時間。
太古怪了。
司總什麽都沒說, 他提了會不會很……
郁皊秀氣的眉尖蹙起來,咬着下唇, 有點疼了才松口。
他不是主動的性格, 但他知道優柔寡斷不好,硬逼着自己下了決心。
平心而論, 司總是個好人。
說起來古怪, 但只從郁皊的角度考慮, 對他伸出橄榄枝的司行昭的确是個很不錯的人。
幫他擋回宣聞天,現在還幫他處理輿論風波, 橫看豎看都是個品行高尚、樂于助人的人。
司行昭這個樂于助人的人遇到了困難, 郁皊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他可以做一些, 力所能及的小事。
于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別墅裏安安靜靜的,外面也沒什麽動靜, 偶爾有車輛和行人經過的聲音,傳到客廳裏幾近于無了。
氣氛更加寂靜。
司行昭沒說話。
郁皊低頭看了一會,感覺一下午沒怎麽活動過的脖子有點酸,眼睛也是。
說錯話了?
司行昭不表态,郁皊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
覺得他的話很冒犯,很不合時宜嗎?
許久沒得到答複,郁皊悄悄擡頭。
不巧的是,這一擡頭,正好和面前的男人目光相接。
司行昭就在不遠處,維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
他個子很高,骨架大,寬肩窄腰,挺括衣料下的肌肉飽滿又不過分誇張,是副人人稱羨的好身材。盡管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支着手,姿勢頗為閑适,也有幾分讓人不敢直視。
樣貌又是冷峻銳利的,深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眼神晦暗,像伺機而動的大型野獸。
郁皊的心跳都錯了一拍。
“不好意思,”他別過臉,聲音有點含糊:“那我上去吧。”
看來還是冒犯了。
司總可能不喜歡別人提起自己的隐私。
也是,他們認識也沒多長時間,說這個太奇怪了。
郁皊站起來,有點慌不擇路。
他的手腕纖細白皙,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椅背,很快泛起一小片紅。
郁皊捂住那塊地方,錯開司行昭的視線:“打擾您了……”
椅子被推回原位,聲音有點尖促。郁皊看看樓梯的方向,打算在司總沉默的時候悄悄上去。
“等等。”
另一邊的男人也動了,步伐邁大,竟有些匆忙的意味,趕在郁皊上樓之前扣住他的手腕。
司行昭看起來很冷靜。
他攥着那只細伶伶的腕子,感受到掌下的溫熱與柔軟,語氣平穩:“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讓郁皊這樣匆匆忙忙,揣着滿懷忐忑和少許的希冀,過來對他說出那麽一番話?
郁皊瞥了司行昭一眼,對方似乎沒有生氣。
不光沒有生氣,語氣也一如往常,聲線低啞。
郁皊确定自己沒有越過雷池。
他動動手腕,卻感覺腕子被扣得更緊了。
“沒有,”郁皊搖頭,視線落在司行昭青筋盡顯的手背上:“只是因為時間快到了。”
“時間?”
司行昭像是沒聽懂似的重複了一遍。
郁皊:“嗯。”
他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睫毛卷翹,看人的時候會輕輕眨一眨,有一種十分單純的感覺。
但有時候這種不谙世事給人帶來的沖擊更大。
司行昭盯着那雙幹淨的眼睛。
“我們的……合約。”郁皊提醒司總。
合約兩個字出來,腕子上的桎梏忽然消失。
郁皊揉了揉自己被松開的手,不出意外瞥見上面根根分明的指印。
“下個星期我就去劇組了,不在A市。”郁皊和他解釋:“您來回也不方便。”
所以這個星期的現在就結束好不好?
司行昭又沉默了一會。
在郁皊揉着手腕,思忖着要不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他開口了。
“可以,”司行昭回答郁皊的問題:“上來吧。”
郁皊一頓,有些警覺:“去哪?”
高大的男人留了個背影給他:“書房。”
書房是個好地方。
郁皊松了一口氣,還以為司總會說要去他的房間。
他拒絕去那裏。
排除掉房間,書房是最合适的去處了。
郁皊磨磨蹭蹭跟着司行昭走到書房。
踩着柔軟的地毯,他心情忐忑。
提出的人是他,但司行昭真答應了,郁皊還是有點躊躇。
總感覺以他對司總的印象,對方不應該答應這麽冒失的提議。
司總也在為合約苦惱嗎?
書房裏沒開燈。
司行昭先進去,把落地窗前的遮光簾拉開,只留下輕薄的紗簾,透出窗外朦胧的光線。
郁皊在門口猶豫了一下:“不開燈嗎?”
司行昭言簡意赅:“不用。”
郁皊随手把門帶上。
不開也好。
燈光亮起來,細微的表情就無所遁形了,到時候他恐怕會很尴尬。
司總還是貼心的。
靠着透進來的模糊光線,郁皊走到沙發旁。
司行昭在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半張臉隐在暗處,輪廓深邃,郁皊看不清他的表情。
“坐,”他拍拍腿,示意郁皊:“來這裏。”
郁皊在半米遠的地方猶豫了一會。
他沒記錯的話,書房裏的沙發沒換過,還是那個不算寬敞的單人沙發。
可司總的語氣那麽篤定……
郁皊頓住,試圖去看男人的臉,想從表情上分析出對方的想法。
但室內的光線實在太暗,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沙發上的男人耐心地等着。
郁皊猶疑着,以為是自己沒聽懂司總的話:“坐哪?”
司行昭沒說話,徑直伸出手。
郁皊短促地“啊”了一聲,跌坐在沙發上。
準确地來說,是被半摟半抱着橫坐在司行昭腿上。
“坐我腿上。”
伸出手拉住人的男人低聲,放下腿,讓人親親密密地在腿上坐下,擠在不算寬敞的沙發裏。
因為地方小,他很自然地橫過手臂,扶住掌下微微顫抖的腰身。
不知道碰到了哪裏,那段柔韌的弧度忽然繃緊了。
郁皊不太自在地顫了顫。
夏天的衣物單薄,他又不出門,随便找了件衣服穿,沒注意到布料太柔軟輕薄了。
面料薄,摟住他的男人體溫又高,一貼着,熱意源源不斷地透過來。
不舒服……
他動了動,膝彎被略顯粗糙的西褲面料磨蹭得有點疼。
郁皊想起來,手腕輕輕搭在司行昭肩膀上。
但後腰上橫着一只手臂,扶着他不讓他失去平衡,也不輕不重地按住了他。
“有點擠。”
書房裏暗得很,郁皊在暗處的視力不怎麽樣,和司行昭靠得又近,怕碰到哪裏,只好出聲提醒司總。
“不擠,”司行昭語氣淡淡,攥住郁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幾天不也是這樣?”
郁皊臉頰一燙。
司行昭的語氣太淡,卻是在提醒他那幾天的事情。
司總不是不想提那些事嗎?
郁皊一怔,感覺手背被摩挲了幾下。
很輕,像給炸毛的貓順毛似的。
司行昭的指腹上有薄繭,帶着有些灼燙的溫度。
郁皊體溫偏涼,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疼?”
司行昭頓住。
郁皊愣了一會,才意識到對方碰的是自己在樓下不小心撞到椅背的地方。
撫摸手背的力道更輕了。
“不……”郁皊想說自己沒有那麽脆弱,碰到一下就忍不了,又想到這人還沒放開自己,立刻改口:“有點,您先松手吧。”
他伸手摸索,試圖催促司行昭放手,指尖隔着面料觸碰到一塊富有彈性的肌膚,不小心按了按。
這是哪裏?
郁皊再按。
還挺軟?
司行昭:……
他沒動,微涼的指尖還在到處按,似乎覺得很神奇似的,一會按下一個小坑,玩玩具似的。
有些過于活潑了。
司行昭按住郁皊的手,扣着手腕,不讓他動。
雖然他并不排斥郁皊的這種行為,但要是讓郁皊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恐怕過好幾天都不會主動找他。
剛碰了一下,指尖下的肌膚就繃緊,随即手腕就被扣住。
郁皊意識到自己按到什麽了。
司總的胸肌練得也太誇張了吧。
他有點尴尬,默認了司行昭的舉動。
就說光線太暗了不行吧!
“我只是碰碰,”郁皊心裏百轉千回,突然聽見司行昭開口:“合約上不是有牽手嗎?”
他聲音低啞,頗有磁性,貼着耳垂響起來,帶着點安撫的意味。
郁皊頓住。
是這麽說沒錯。
但,他瞥了一眼司總的方向,有點疑惑:“牽手是這樣嗎……”
要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嗯?”
司行昭沒聽清郁皊的小聲嘟囔,問他:“怎麽了?”
在暗處,郁皊看不清司總的表情,更狐疑。
明明是這人理解錯了牽手的含義還來問他。
郁皊挪動兩下,提醒他:“您抓得太緊了。”
司行昭從善如流。
他動了動手腕,從抓着人手腕的姿勢變成了正兒八經的牽手。
“這樣可以嗎?”
郁皊聽見司總禮貌地發問,指縫裏擠進一只大手,嚴絲合縫地交錯。
郁皊:……
更奇怪了好嗎!
這人不記得自己的另一只手還放在哪嗎?
郁皊動了動,後腰上扶着的手臂堅硬如同鐵鑄。
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刻,他們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安全的範疇了。
郁皊意識到這點,有些耳熱。下意識偏過頭,才想起來司行昭估計也看不清他現在的樣子。
讓司總看見了恐怕會覺得他很奇怪。
明明是他提出來的,現在不自在的也是他。
“嗯?”
司行昭感覺掌下的肌膚繃緊了。
郁皊極力辨認司總的表情,但天色已晚,夕陽的餘晖也透不進來,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點輪廓。
“別動,”那只手輕輕松松按住郁皊的動作,手的主人卻堪稱柔和地安撫他:“要掉下去了。”
郁皊一僵。
想起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他不動了。
對比自己,司總進入狀态真快。
郁皊開始催眠自己是一只抱枕,被睡姿很不好的人摟着。
但坐在別人腿上的姿勢有些別扭,盡管司行昭扶着他,懸空的感覺還是不太好受。
不知道是不是司總太經常鍛煉,腿上硬邦邦的,硌得很。
抱着他的人也沒有自覺,親親熱熱地挨過來。
“您要這樣……多久?”郁皊等了一會,還是沒忍住開口問。
難道他們今晚要一直維持這個姿勢嗎?
“再抱一會。”
司行昭語氣和緩,收緊手臂,貼近郁皊發間已然通紅的耳垂:“一會就好了。”
郁皊:“嗯。”
不知道司總的一會是多久,但這人的确沒動靜了。
還好。
盡管姿勢親密了一點,讓他想起來那兩天的司總,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郁皊在心裏算了一下。
按照合約,這個星期他還欠司總兩次擁抱,不知道能不能算在一起。
親吻倒是不太好弄……
郁皊盯着司行昭的側臉出神。
“聊一會?”
安靜了一會的男人忽然開口,讓郁皊愣了一下。
不過幹坐着也無聊,說說話還能緩解尴尬。
仗着房間裏漆黑一片,郁皊轉過頭。
“嗯。”
“學校的假請好了嗎?”司行昭像個妥帖的長輩,問他:“你要去劇組,行李收拾了?”
郁皊誠實地搖搖頭:“假請好了,行李不着急。”
他對住宿環境沒什麽要求,幹淨就行,到時候帶幾套床單被褥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司行昭卻不怎麽同意。
“我讓方特助給你安排一下,”司行昭:“去的時間長,要多帶點東西。”
郁皊猶豫:“會不會太麻煩了……?”
方特助那麽忙,還給他加塞工作是不是很不人道。
“他的薪水很高,”司行昭語氣淡淡:“我給他開了同等職業十倍的酬勞。”
好吧。
他就說方特助怎麽那麽任勞任怨的。
“拍攝地那邊有酒店,”司行昭繼續:“司家有投資,你住的不舒服就去那裏,有人對你不好也去。”
郁皊下意識:“不用。”
已經很麻煩司總了,他只是去學習,沒必要搞特殊。
司行昭不同意:“劇組裏人多眼雜……”
郁皊打斷他,聲音擡高了一點:“真的不用!”
他抓了抓指尖,忘了自己還和人牽着手。
被掐了幾下的男人沉默。
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郁皊解釋:“我的意思是那樣太麻煩您了。”
“劇組裏條件挺不錯的,”郁皊:“您不用太擔心。”
他已經是成年人了,司總沒必要把他當小孩子。
“謝謝您的關心……”
郁皊低着頭,很小聲說:“您幫我的已經很多了。”
他從來不任性,也不知道司總為什麽總認為他很嬌氣,吃不得一點苦。
郁皊都沒和祁陽抱怨過什麽。
他垂着眼,覺得如果司總是家長,肯定是個熊家長。
哪有這樣養孩子的。
“好。”
司行昭點頭,語氣更和緩,目光鎖定黑暗裏瑩白漂亮的臉。
他的夜視能力不錯,借着外面模糊的光線,也能看個大概。
長發披着,寬大的領口微微蹭開了一點,露出光潔修長的脖頸。鎖骨的形狀漂亮,像重巒的雪山,往下是柔軟溫熱的肌膚。
腰細得很,柔韌單薄,也就貼在他腿上的部位肉多了點。
坐姿很乖,不讓亂動就不動了。
只是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睫毛微顫,唇瓣也咬住。
他很可怕嗎?
“但如果遇到什麽事情,還是可以去那裏的。”司行昭的聲音聽起來沉穩可靠:“比如一些突發情況,處理不了就聯系我。”
郁皊這時候點點頭。
“明天上午有沒有空?”
郁皊感覺自己的後背被輕輕碰了一下,擡起頭又沒感覺了。
“有的。”
司行昭颔首:“明天我要去嚴醫生那裏。”
“那我也去。”郁皊出聲。
他還記得司總跟自己說過什麽,要配合治療的話,他也是得去見那個醫生的。
正好也能了解一下司總的“認知錯亂”到底是怎麽産生的。
找準病根才能對症下藥。
要不然光看司總的症狀,總有種治不好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