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端倪初現(一)
端倪初現(一)
這句話一出,蕭泠音眼睛微微睜大,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蕭泠音記得她不是這麽愛揭短的人,怎麽順口就把這句話對着謝晏說了。
她擺了擺手,“那件事其實我沒放在心上。”
謝晏跟在沈忘身後,點頭,“我知道,沈小哥怎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聽起來,謝晏像是很相信她一樣,可她怎麽想怎麽覺得這話不得勁。她有些氣憤地踩着腳下的路,還将一顆石子用力踢遠。
這一腳踢出去,蕭泠音才覺得心裏舒服了,她回頭對謝晏道:“那是自然。”她本來就沒放在心上。
前邊路上亮起點點火把,蕭泠音問謝晏,“是你的人嗎?”
謝晏搖頭,“我不知道。”
蕭泠音攬起謝晏,飛身落在樹上,“你看一下,要是不是,我們好跑。”蕭泠音這會兒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哪能再和人打。
謝晏看着遠處火光下的人臉,“是謝晴。”
他垂眸,“沈小哥,如果是你自己的話,那些人對你有威脅嗎?”
蕭泠音左手拽住他,問:“你想做什麽?”
謝晏只是看着沈忘,依舊在等着回答。
蕭泠音只得說:“最差的情況也能脫身。”
她看見謝晏笑了笑,眸中光彩流轉,接着就聽見他說:“沈小哥,你先和我分開,我在這裏等你。”
蕭泠音沒動,“謝晴要殺你?”
“不是,但我想知道今天傷你的刺客,是不是出自謝晴之手。”謝晏看着越來越近的火把,直接推了沈忘一把。
蕭泠音拽了一把樹枝才穩穩落在地面上,她想罵人,又怕謝晏暴露。
她有些明白謝晏的意思了。
如果謝晏和她在一起,謝晴可能就不會動手了。
所以她和其他找謝晏的人一樣,也喊道:“謝首輔!謝首輔!”
她的聲音落在遠處,謝晴擡手,他身後的人都停下。
聽出來确實是沈忘的聲音之後,謝晴下令道:“殺了沈忘。”說完他轉身往回走。不論能不能取了沈忘性命,他都不會暴露在人前。
蕭泠音聽着急促起來的腳步,嘴角緩緩勾起。
他們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就不用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夜色昏暗,但火把照清了每個人的動作。蕭泠音依舊往前走着,還差一步,就走到了對面的人群中。
她就停在那裏,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個人,“你們在找誰呢?”蕭泠音笑着問道,好像要幫助對方。
那人盯着蕭泠音看了幾瞬,就下令道:“他是沈忘,殺了他!”
表明的平靜被打破,剎那間蕭泠音出招,她動作利落,起落之間便取人性命。
這些人中間有個高手,和蕭泠音過了數十招。蕭泠音眼中狂熱起來,別人不說,這個人的命她一定要。
謝晴培養這麽個高手應該也是很不容易的。既然來給她送菜,就不要怕她收利息。
蕭泠音不計後果深入重圍給那人前胸送去一擊,那人往另一側躲去,蕭泠音咬牙給右手灌注內力抓起袖中小箭,狠狠插中他的喉嚨。
他吐出一大口鮮血,驚恐地看着蕭泠音,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就閉上了眼。
沒有這個人的糾纏,其他人在蕭泠音手裏過不了一招。在蕭泠音的攻勢下,很快,身邊就被清空了。
謝晏在樹上看着沈忘,覺得沈忘剛剛身上有一種別樣的氣勢,殺人時下手狠絕,整個人好像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
沒有親手殺過人的人,不會有沈忘身上這樣的氣勢。
沈忘究竟是什麽人?
他還在想,一聲“恒安”就入了他耳中。謝晏低頭看過去,沈忘仰頭對他笑着,問道:“我現在接你下來嗎?”
剛剛沈忘臉上明明被濺了血,也不知沈忘何時擦去了。一雙眼睛那般明亮,還輕輕笑着,誰會覺得他才殺了人。
謝晏看着沈忘那張臉,“好,勞煩沈小哥。”
腳落在地面上之後,謝晏已經慢慢把自己的疑慮壓入心底。沈忘對自己沒惡意,他也不用非得刨根究底。
蕭泠音松開謝晏,兩個人接着往回走。
剛走兩步,謝晏因為身上的傷,一下摔在地上。
蕭泠音扶着他起來,“你腿受傷了?”夜色太濃,她看不清謝晏衣服上的血跡是別人的還是他的。
摸到謝晏的手指時,“怎麽這麽冰?”
謝晏手往後縮了一下,明明沈忘是男子,他竟然覺得這樣的觸碰太過親密而不合理。
蕭泠音把手收回來,不覺得謝晏那樣的動作有什麽不對。
她說:“不能再走了。”今天上午他們是騎馬來的這邊,路程不短,現在謝晏這樣,還是先休息一下要緊。
她把沒燒盡的火把撿到一起,攏了堆火,對謝晏道:“你先在這裏休息會兒,有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我替你料理。”
在她心中,謝晏雖是男人,卻是個書生,受不得傷。比不得她在戰場上摔摔打打那麽多年,不會因為些小傷就生病。
謝晏如今其實還能堅持着走,這些傷痛于他而言不過是尋常。可不知為什麽,他沒說別的,只是接受了沈忘的好意。
蕭泠音席地而坐,見謝晏在旁邊站着,轉過身子朝向他,仰頭問道:“你怎麽不坐?”
謝晏遲疑了一下,蕭泠音就明白了,她說:“你等一下。”她低頭看着自己這身短衫,也撕不下塊布來。
她又看向謝晏,謝晏穿的也是騎裝。旁邊那些人倒是可以撕些布過來,可她還怕謝晏忌諱死人。
左思右想沒有結果,她不好意思朝謝晏笑了笑,“不用等了,我沒事了。”
謝晏從沈忘表情中就看出了沈忘的想法,他說:“天寒夜涼,沈小哥稍等。”他從地上拾起一把劍,将不遠處死人衣服的下擺割斷。
蕭泠音見謝晏這麽做,一下站了起來,“我來吧。”她上手就撕,粗制的布料在她手裏就像紙張一樣易碎。
碎布鋪好在地上,兩人都坐下。
這裏圍了火堆,不管是要殺謝晏的人還是要救謝晏的人,應該很快要過來了。
蕭泠音從袖子裏取出一瓶金創藥,先給自己上了,然後遞給謝晏。
謝晏沒接,“我就不浪費沈小哥的藥了。”他最重的傷在腿上,難道要在這裏脫掉鞋襪撩起褲子上藥嗎?
蕭泠音把藥放回去,謝晏不願意上藥,她也不能壓着謝晏給他上藥。
反正傷沒在她身上,疼的又不是她。
坐了沒多久,蕭泠音就聽到遠處有人朝着他們的方向馳來。
對,是騎着馬的。
在這種時候,敢大宗人馬在外行走的,該是有正當理由的人無疑。
謝晏猜到那些人應該是陛下派出來找他的,他站起來,從剛剛與沈忘纏鬥頗久的人身上取下一枚令牌。
這是謝家的東西,他不能讓謝家背上弑君的罵名。
蕭泠音看着謝晏的動作,覺得他們謝家人真的很奇怪。
謝晴因為忌憚謝晏,敢在獵場動手取自己的命,為的就是斬斷謝晏的羽翼,可是卻并不讓人去殺謝晏。
而謝晏,明知是謝晴做的這些事兒,也放任她去讨利息。在最後卻把能指認謝晴的證據收了起來,保證謝晴不會被此事波及。
她看着謝晏就笑了,“沒想到恒安還挺護短。”
謝晏把令牌收好,“謝晴是謝晴,謝家是謝家。”他分的清。
蕭泠音不再接話,只是看着前邊的馬。
火光照在他們臉上,夏枯焦急下馬,“公子!”
沈顧音看見蕭泠音在這裏站着,他才放下心來,他也想向夏枯那樣過去問問姐姐如今的情況,可如今衆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只順了自己的意。
謝晏注意到沈忘和沈顧音的互動,道:“沈公子,沈小哥受了傷,煩你下來照顧他一下。”
若是換了別的人,被要求着去照顧一個侍衛,必會有怨氣。
可沈忘卻十分高興,對謝晏道:“是,謝大人。”說罷就翻身下馬。
謝晏在旁邊瞧着,沈顧音卻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熱情,和沈忘的交流也在禮數之內。
然後謝晏聽到沈忘說:“沈公子,我真教不了你武功。”
謝晏不知是看沒看出破綻,反正是回頭對沈忘道:“若顧音想學,你可以教他些基本功。”
說罷就往營帳返回。
蕭泠音擡眸,只看見馬匹慢慢走着,馬背上的人脊背挺直,雖身受重傷,又經歷逃亡,但仍不失風度。
她輕聲對沈顧音說:“我沒事,以後我常去找你,教你武功。”最後這半句是說給旁邊的人聽的。
沈顧音點頭,“那便多謝沈兄了。”他總算堂堂正正朝自己姐姐行了一禮。
回到營地之後,他們得先去見陛下。
侍衛把謝晏和沈忘引進去,皇帝看着兩人滿身的血跡,道:“平安回來就好,謝卿,這次多虧了你和沈忘。”
陛下叫來了随行太醫,給兩人診治開藥。
謝晏知道陛下這麽做是想彰顯恩賞,也想讓他們二人把遇刺的過程說說。
今日情況于陛下而言兇險萬分,他若不能抓出主使之人,不會心安。
“謝卿,今日之事,你覺得是誰做的?”陛下問道。
謝晏站起來,拱手道:“臣不敢斷言,不過剛才臣與沈忘回來時,文渺說他受文太師之托,來關心臣的傷勢。”
陛下說:“文渺……朕知道了。”
謝晏繼續分析,“陛下可曾查過獵場最近一段時間的人員出入,事過留痕,不管是誰的手筆,總能看出些端倪。”
陛下從回來之後就一直陷在驚恐之中,只是往自己身邊調來了很多侍衛,如今被謝晏提醒才趕緊吩咐下去,“其實朕心裏也有疑慮,但是他們不該……”不該有這種動機,畢竟文家如今的地位全靠着他這個傀儡皇帝。
“罷了,先查查吧。”陛下聲音低落。
陛下對謝晏擺手,“謝晴,你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