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黃雀在後
黃雀在後
次日一早,出行秋獵的官員聚在外邊,在陛下宣布了獎勵之後,都騎馬馳向林中。
蕭泠音身份是謝晏的侍衛,自然是和夏枯一起跟在謝晏身後。他們二人獵得獵物,也算在謝晏頭上。
她在林子裏掃視着,聽到動靜就把手中的箭對準目标扔過去,後面慢慢獵物多了,蕭泠音幾乎是一把箭一把箭地扔。
這操作把夏枯看呆了。
夏枯還沒見過誰打獵是這樣的,比吃飯喝水都簡單,只要沈忘所過之處,不管那些動物的動靜多小,準會被釘于沈忘的箭頭之下。
眼前出現一頭梅花鹿,蕭泠音手摸向馬匹一側的箭筒,空了。
她坐在那裏,等夏枯出手拿下這頭鹿。
夏枯瞄準目标之後,手中的箭朝着梅花鹿射過去。
然後夏枯踢了踢馬肚子,走到謝晏身側,“公子,這樣的話,咱們的獵物也太多了吧。”
他家公子不是愛出風頭的性格,而且這些獵物十分之九都是沈忘獵得,讓夏枯也有些不好意思。
蕭泠音手閑了數月,如今好不容易能放開了,活動活動筋骨,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勁兒,就是興奮。
她從夏枯的箭筒裏拿出一把箭,“往年你們都是什麽名次啊?”蕭泠音一邊把箭放在自己的箭筒裏,一邊問夏枯。
夏枯答道:“不上不下即可。”
蕭泠音注意到了夏枯這句話的的“即可”,這就表明,謝晏即便能拿更好的成績,可還是選擇藏拙,交出一份答卷應付過去完事。
她又看向謝晏,“如此看來,我大約是給大人添麻煩了。”
要是謝晏是為了藏拙,她真不知道該怎麽挽回,就她剛才獵的那些,也已經注定謝晏的名次不會低。
謝晏卻道:“沒有添麻煩。若是我不需要獵物,會提前和你說。”騎在馬上,飒爽的騎裝仍掩不住他端方儒雅的氣質。
他這意思是,他沒說,無論沈忘怎麽做都沒錯。因為不知者不罪。
蕭泠音道:“那我還繼續獵嗎?”她手裏已經捏住幾支利箭,前邊飛過幾只野雞,她時刻準備把那幾只野雞變成她的囊中之物。
謝晏看着沈忘空了的箭筒和手裏抓着的一把箭,手指緊緊握住缰繩,道:“不用了,有那些就夠了。”
出來還不到半個時辰,他們獵得的獵物已經和去年第一名的數量差不多了,而且就看那把箭,怎麽看都不夠沈忘扔三次的。
蕭泠音頗有些遺憾,利箭在指間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箭筒。
“接下來做什麽?”現在也不用打獵了,難道就騎着馬在這裏閑逛?
謝晏還真回頭看着沈忘說:“賞景。”
屏山作為皇家獵場,景色自然不錯,且等閑時間他們也不能進來,現在有機會,自然是好好賞景了。
蕭泠音笑道:“大人當真是有趣之人。”
三人一行騎馬在林中慢慢走着,後邊有人統計獵物之數,沈忘之身手早已在貴族之間傳開。
謝晴在林間随意走着,聽下屬彙報完畢,道:“難怪六弟那麽重視沈忘,原來他竟有如此之能。”
如今北漠城落入文家人手中,陛下勢必是要找武将過去接替的,而謝晏推薦的人,在陛下面前就比別人更可信。
要是謝晏打的是這個主意,謝晴就必須做出應對了。
如今朝堂之上,謝晏已經手握重權,若是再和軍隊有了聯系,到時候謝家恐怕真的要被那個旁支之子掌控。
此刻蕭泠音和謝晏還在林子裏慢悠悠逛着,已至秋日,花草都已幹枯了大半,放眼看過去,唯有一些樹還保持着綠意。
蕭泠音聽到附近有動靜,那動靜分外整齊,像是有人指揮一般。她感覺到了危險,習慣性擡手,道:“停下。”
謝晏回頭,見着沈忘的動作,像是将軍號令士兵。
蕭泠音趕緊把手放下,掩飾一般指着前面,對謝晏說:“我們不能繼續往前了。”
前邊是一條小路,路兩旁是長滿樹的陡坡,是再好的埋伏之地不過。
謝晏立刻調轉馬頭,“那我們便回去。”他沒問原因,但能猜出來些。
三人往回走的路上卻遇到陛下追着一只白狐,直往那小路而去。幾人在馬上向陛下行禮,陛下道:“謝卿,你來幫朕!”
那只白狐很是靈活,陛下幾箭都落了空。
謝晏聽從吩咐,也只能道:“是。”
眼看白狐就要跑入小路,蕭泠音一拍馬背,飛身出去,把白狐抓了起來。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陛下進入埋伏,最重要的是,陛下在他們這些人面前要是出了事,那真是有嘴也說不清。
陛下看着那只白狐,臉色不虞。
蕭泠音跪在陛下馬前,“陛下千金之體,不欲傷它性命,才幾次放過它。草民鬥膽,将此白狐獻于陛下。”
她這話給天子留足了面子,陛下擡手叫人起身,卻回頭問謝晏,“謝卿,你身邊還有如此身手之人?”
這話聽着像是褒獎,卻又像是問責,因此謝晏不好再坐着,他下馬之後對陛下道:“此人名為沈忘,這次秋獵,臣想将此人引薦給陛下。”
天子看着沈忘手中的白狐,像是嘆息,“我朝以文治國,如今蕭将軍也去了,朕實在不知把北邊再交給誰。”
一個太監去蕭泠音身邊取白狐,蕭泠音配合着,恭恭敬敬把白狐綁好。
“沈忘看着身手不錯,既是謝卿推薦之人,朕定會好好瞧着。”
謝晏那邊道謝:“臣謝陛下信任。”
蕭泠音正想跟着行禮,就聽見謝晏說:“沈忘的右手受過重傷,還請陛下諒解沈忘禮數不周之處。”
謝晏話都這麽說了,蕭泠音自然不會再動右手。
天子再馬上俯視着沈忘,問道:“如何傷的?”
蕭泠音胡謅,“草民曾與與十數人鬥毆,被挑了右臂的筋脈。”
這完全是胡說八道,但她身手如此,其他人聽着,竟然相信了,還覺得沈忘沒有說出其中兇險來。
天子沒再問下去,對謝晏道:“既然謝卿這麽說了,沈忘以後不用行禮便是。”
一行人在小路外數米外說着話,突然一只箭從陛下的馬上擦過,馬兒受驚,直往前沖去。
蕭泠音冷眼看着那支落在地上的箭,在她将箭拾起來時,陛下的一群侍衛已經湧入了那條狹窄的小道。
小道兩邊開始往下滾落石,太監尖聲喊道:“救駕!”
蕭泠音把箭遞給謝晏,看着後邊,“那裏應該還埋伏了人,要進去嗎?”她若留在這裏,可保謝晏性命,進去之後,生死不知。
謝晏兩手握住缰繩,“勞煩沈小哥和我救駕。”
此時,陛下被護在重重侍衛中間,但上邊的人只是放箭,并不下來。待到箭放完後,陛下身邊的人已損傷了多半。
窄小的道路哪能容得下這麽多人厮殺,刺客只一批一批放人下來,依舊能壓着宮中的侍衛打。
謝晏的馬沖在前邊,夏枯立刻跟上。夏枯的使命唯有一個,便是守護公子。
前邊最多兩匹馬并行,蕭泠音騎馬越不過去,但陛下那裏情況已經十分危急了。她踏馬而去,出現在陛下身邊。
看準上邊的人之後,蕭泠音調好弓弩,直接取了上面那些人的性命。
可她終究只能用一只手,縱然自己身法靈巧,可以不受傷,卻管不了身後的皇帝。
蕭泠音一咬牙,拼着受傷擋在皇帝面前,不再移動,一個一個清理着上面的人。
陛下抓住沈忘的胳膊,步步後退着。
上面那些人明白他們再留在上面,也只能當活靶子,便一沖而下,和皇帝的侍衛開始近身搏鬥。
蕭泠音彎腰撿劍的功夫,一只利刃朝着陛下面門射來。
陛下驚恐叫道:“沈忘!”
蕭泠音揚起手中劍,打偏那利刃後,沉着道:“草民在。”
刺客和侍衛厮殺成一片,遠處,夏枯護着謝晏,格擋開殺過來的敵人。
謝晏低聲對夏枯道:“一會兒要是沈忘有危險,你就去幫他。”
夏枯疑惑看向謝晏,“公子!”他只以公子為重。
謝晏難得解釋了這麽多,“今天明顯有兩撥刺客,黃雀還沒出來,沈忘是這裏最能打的,他死了,誰都活不了。”
剛剛那支箭從陛下的馬上擦過去絕不是偶然,絕對是有人逼着他們進入埋伏中。至于這埋伏是針對的陛下還是他亦或是都有,他也說不準。
夏枯聽懂了謝晏的意思,卻道:“我只保護公子。”
小路上的刺客已經被處理幹淨,蕭泠音左手脫力,她把劍插在地上,休息着手腕。她本就不擅長左手,這一番打鬥下來,她左手已經力竭。
蕭泠音轉身對陛下道:“沒事了,陛下。”
陛下兩手扶着沈忘,眼中看沈忘全是信任,陛下道:“沈忘,快,送朕出去!”陛下看着這滿地的屍體,心中害怕,手也有些顫抖。
蕭泠音道:“是。”
她看向站在自己不遠處的謝晏,他臉上已經沾染了血跡,不知道受傷沒有。
蕭泠音正要扶陛下上馬,就聽到不遠處的沖喊聲。她動作停住,對陛下道:“後邊還有刺客,陛下和你的侍衛先找地方避一下,草民在這裏斷後。”
要是皇帝在這裏,她還得有所顧及。
見陛下同意,蕭泠音點頭,又看向謝晏,“謝大人不如和夏枯一同保護陛下。”
謝晏只得答應,“沈小哥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