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個抉擇
第十八個抉擇
袁厭從前就覺得,雖然因為白風寨沒鬧出過什麽大事,所以縣令從不讓他們,過多浪費時間在白風寨上。
但她身為四方鎮最好的捕快,也是衙門的捕頭,自然不能縣令說什麽,她才想到該做什麽。
所以,她老早就利用休息時間,喬裝打扮,上山摸過白風寨內部情況。
白風寨裏頭并不像外頭傳的龍潭虎穴,裏面的‘山匪’不僅不多,且實際上出了事,能頂用的也只有卞無敵一人。
另外的,與說書人故事裏妖魔化的傳聞,并沒什麽區別,只不過她們可不是什麽妖怪,而真真是一些年邁婦人,與身體有各種各樣缺陷的女人。
聶惠蘭聽了袁厭的話,頃刻便猜到為何傳聞會如此離奇,肯定有不怕卞無敵,想要上山看看的男人,但既然不是剿匪,就大多是色膽包天,想見見現實裏的盤絲洞,誰知道當即吓得屁滾尿流,後來可能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但又不敢對人說實話,只能将白風寨上的女人妖魔化。
聶惠蘭憤憤不平道: “男人總是這樣,碰到打不過的漂亮女人,就非說人家是妖怪變的,色膽包天想要來段豔遇,見到年邁婦人,又非說是妖怪現出原型,真真是腦子有病。”
“确實有病。”袁厭贊通道。
聶惠蘭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又問道: “袁厭啊,我聽你這話,像是并不懷疑卞無敵是壞人,既然如此琅小姐——”
聶惠蘭話說了一半,袁厭接道: “是,我懷疑琅玲珑并非被劫,而是逃婚,迎親隊伍都是宋志自己的兄弟,新娘逃婚男人一定覺得丢人,他很有可能颠倒黑白。”
聶惠蘭咀嚼着‘逃婚’兩字,眸光之中閃着不可磨滅的亮光,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哈哈笑道: “是啊,這琅玲珑身為朗月山莊的大小姐,貌美如花的年紀,家人不阻攔她行走江湖,日子過得好不快活,卻要被迫嫁給一個有三個娃的男人,替他帶孩子,自然想要逃婚。”
“在我看來,卓婷女俠的下場并不算好。”袁厭哼哼道。
聶惠蘭對此倒是深表贊同,她生氣道: “我年少與她相識,她武功不俗,也對世事都有着獨到的見解,雖後來我們各自成親,沒什麽機會見面,但早幾年還通過信,她雖從不抱怨,但字裏行間皆是疲憊。”
聶惠蘭越說,便越覺得生氣,她對這世上的糟心親事,實在是深惡痛絕。
偏偏,宋志不像尤逸群一樣是個廢物,他與世人歌頌中的好丈夫,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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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聶惠蘭還是不免為卓婷感到惋惜。
她設身處地想想,難免不覺得憤怒,她道: “她靠自己也能名揚天下,結果到頭來,大家都只記得她是宋志的妻子,她最多被贊頌的地方,還是因為她對宋志起到什麽幫助!”
袁厭拍拍聶惠蘭的肩膀安慰道: “我想卓女俠下輩子,一定能成為真正名揚天下的俠女。”
聶惠蘭知道斯人已逝,過度的緬懷并不能讓她們改變過去,反倒還是喪失改變未來的契機。
她深深吸入一口氣,平複下心情之後,又繼續推測道: “朗月山莊乃是武林世家,雖然琅莊主前些日子因病去世,但親朋好友布滿天下,如果當真是劫親,只要月華夫人說一聲需要幫忙,五湖四海的朋友自然前來,還怕一個小小匪寨不成。”
她推測結束之後,幾乎可以肯定,琅玲珑必然是逃婚,且月華夫人早就知道,所以故意裝病閉門謝客,真正跳腳的只有宋志一人。
“既然是逃婚,我覺得,我們不必多管閑事。”聶惠蘭看向袁厭說道。
袁厭搖搖頭,嚴肅道: “這都是我們的推測,眼見為實。”
“也是。”聶惠蘭點頭道, “來都來了,肯定要進去看看的。”
袁厭又說道: “況且無論琅玲珑是否逃婚,這事我們都必須由我們來管。”
聶惠蘭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确實,如果琅小姐是被劫親,卞無敵被抓也是活該,如果她是逃婚,一旦縣令将此事上報朝廷,上頭再派人來處理此事,琅小姐和卞女俠的情形怕是都不會好。”
“這就卞女俠啦”袁厭笑道。
聶惠蘭理所當然道: “我仔細一想,既然裏頭都是老弱婦孺,那麽外頭傳到瘋魔的傳言,大抵不可信,所以——卞無敵未必是壞人,反倒像是劫富濟貧的女俠。”
兩人都是行動派,剛說要上山,方才停在河邊讨論一會兒計劃,現在即刻便啓程繼續動身。
反正對于現在的二人來說,只要一把腰刀一把劍絕不不離身,其餘皆是身外之物。
二人如同初見時一般,一前一後用輕功上山,一同躲在樹上。
聶惠蘭看向一旁袁厭小聲問道: “我們怎麽進去”
“從大門進去。”袁厭說道。
“直接從大門進去會不會太刺激了。”聶惠蘭興奮道。
袁厭無奈道: “惠蘭姐,雖說我不反對你和十六歲一樣,劍指前方殺光惡人,但咱們都覺得卞無敵不是壞人,你還想見面就打,反倒容易結怨。”
“确實。”
說這話的并非聶惠蘭,而是——
兩人一齊回頭看向隔壁枝丫上躺着的女人,她眸光懶散,像是剛睡醒一般,還在打着哈欠,一頭較長烏發未用發髻,随意披散。
她身穿一襲明豔無比的紅袍,膚色雪白,面上不施粉黛,裙擺上下皆大大咧咧開着,黑發落在雪白胸脯,往下又滑落長腿兩側,長腿随意挂在枝丫兩邊,一晃一晃的。
饒是袁厭,看見這幅香豔場景也忍不住紅了臉,她皺着眉頭說道: “難怪他們說你是女妖怪。”
“我有的你都有,你紅什麽臉。”她打了個哈欠蔫蔫道, “而且全天下的男人女人,都知道女人有胸有屁股有腿,我不過是露出來,怎麽就成妖怪了”
聶惠蘭自己也很驚訝,她居然對此接受良好,反倒好奇問道: “卞女,卞姑娘這麽穿,是因為覺得太熱了嗎”
卞無敵原本表情懶散,這會兒猛地睜大眼睛坐起身子,一巴掌拍在枝丫之上,指着聶惠蘭大笑道: “知己啊!”
她沒控制好力道,樹枝直接從中間裂開,導致她整個人向下摔去。
她也不慌,堪堪護住腦袋,也不管摔得有多難看,即便滿臉泥土,卻也像是沒事人一樣,拍拍臉頰站起身子,單手扶着可能摔傷的腰,看向聶惠蘭說道: “你就是聶女俠吧,久聞大名,幸會幸會,來都來了要不要進去坐坐”
聶惠蘭與袁厭對視一眼,二人想是一回事,但真這麽輕松就進入匪寨,還是難免不覺得驚訝。
聶惠蘭一臉猶疑,單手握着劍,看向袁厭尋求意見。
袁厭沉思道: “進去看看再說。”
聶惠蘭嗯了一聲,看向毫無顧忌将背影留給她們,且已經向前走了好幾步的卞無敵說道: “卞女俠,敢問——”
“叫我無敵就好。”卞無敵朝她倆抛了個媚眼。
聶惠蘭遲疑片刻,一聲無敵還沒喊出口,便被一聲嬌斥打斷。
“可別上當!”
只見寨子裏走出一個約莫十來歲年輕的姑娘,穿着與卞無敵差不多暴露的——不知道該不該被稱之為衣服的東西。
她用一塊名貴的紅色綢緞裹住前胸,這綢緞比卞無敵身上的還短,堪堪遮住膝蓋上方,下擺居然還做出層層貼貼的樣式,瞧着繡花紋路倒像是用嫁衣布料改的。
瞧着金線織造的嫁衣,想來這女孩便是琅玲珑。
她露出兩條晃晃悠悠長腿,身上露在外頭的皮膚全是泥巴,左手拎着一顆樹苗。
她大步走到卞無敵面前,看向聶惠蘭說道: “聶女俠,袁捕頭,你喊她無敵可就是遂了她的意,喊老卞就好。”
“老,老卞”聶惠蘭驚訝道。
琅玲珑點點頭理所當然道: “畢竟喊小卞怪怪的。”
“确實怪怪的。”袁厭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琅玲珑用空出的手拍拍胸脯,笑道: “你們應該知道我是誰吧不知道也沒事,喊我玲珑或者小琅老琅,随便你們,白風寨可沒什麽規矩。”
聶惠蘭點點頭,她知道不太禮貌,但還是忍不住打量琅玲珑的穿着。
袁厭直接忍不住問道: “你們這匪寨裏頭,怎麽都穿得如此——”
“清涼,方便,時髦!”卞無敵沾沾自喜道, “我用她的嫁衣,給她改了三套小禮服呢!”
“确實清涼方便。”琅玲珑指着自己身上的綢緞說道, “不拖沓,能把手腳路在外頭,幹活利索,衣服也不容易弄髒,就算弄髒了,這玩意短得很洗起來也方便,我可讨厭洗衣服了。”
聶惠蘭對此倒是深表贊同: “大多數好看的衣服,洗起來确實麻煩,我也不喜歡洗衣服。”
卞無敵哼哼道: “誰喜歡洗衣服啊你們根本不懂,我到底有多想念我的洗衣機和空調!”
“洗衣機空調是什麽”聶惠蘭好奇問道。
琅玲珑無奈道: “別理她,一天天的嘴裏全是一些聽不懂的胡話。”
“是你們聽不懂,怎麽能叫胡話呢。”卞無敵不滿道, “電器是智慧的結晶,懶人的福音!”
“你們聽聽,這都說的什麽玩意。”琅玲珑表情更是無奈, “你說的這麽玄乎,倒是做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啊。”
卞無敵理直氣壯道: “我沒有金手指也沒有系統,怎麽做的出來能用的空調和洗衣機呢,別為難我。”
聶惠蘭倒是覺得卞無敵這人很有意思,她笑着問道: “偶爾奇思妙想其實很好。”
“我就知道知己你懂我。”卞無敵親昵上千想要挽住聶惠蘭的胳膊,卻被袁厭用腰刀格擋開。
卞無敵反應飛快地用手按住刀鞘,皺着眉頭問道: “袁捕頭,你這是做什麽”
她打量着明顯關系不錯的琅玲珑與卞無敵,便知道逃婚猜測沒有錯,但逃婚猜測沒錯,不代表卞無敵沒有別的心思。
她依舊警惕無比,問道: “你方才是什麽時候到我們邊上來的”
“我一直在樹上睡覺啊。”卞無敵理所當然道, “可能因為我睡着的時候,呼吸聲音特別小,所以你們才沒察覺到我在那兒吧。”
“匪寨都是你的地盤,你為什麽要到樹上睡覺”袁厭又問道。
琅玲珑替她回答道: “因為樹上睡覺清淨,婆婆和姨姨們都上不去,我忙着幹活沒空找她,她正好偷懶呗。”
“偷懶”袁厭忍不住睜大眼睛。
卞無敵撓撓臉頰嘿嘿笑道: “這麽驚訝做什麽,就,種樹施肥什麽的可太臭了,我寧可去洗衣服!但幾位婆婆和玲珑非說我力氣大,讓我挑大糞,我就逃了呗。”
聶惠蘭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倒也能理解。”
卞無敵抱着聶惠蘭的手,感激涕零道: “果然是我的知己,來來來,我聽聞知己年輕時候酒量今人,今天一見如故,一定要和知己喝個痛快,我們不醉不歸!”
琅玲珑按着額頭,無奈道: “你真是——行。”
琅玲珑将樹苗放到一邊,雙手抱拳看向聶惠蘭,笑着說道: “其實我也早想見聶女俠一面,想必聶女俠今日也是為了調查我逃婚的事情而來,既然如此,便留下看看吧,這裏到底是個桃園還是魔窟,您與袁捕頭靠親眼所見,再做定奪,如何”
袁厭擡頭看着頭頂歪歪斜斜的牌匾,還是曾經黑風寨用過的那塊,原先被聶惠蘭劈成兩半,被不知是誰修補好之後,用墨水将黑字劃掉,再上頭寫了個白字。
這裏肯定不是魔窟,但她确實想親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