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癡情帝王(19)
癡情帝王(19)
卯時已過,南宮宇見皇上寝殿的燈火未及熄滅,又見葉之南手持浮塵煩躁的徘徊于寝殿門前,便知道皇帝又是一夜未睡。南宮宇饒有興味的揚起嘴角,燦爛的笑了,那笑容比晨起的太陽明亮耀眼。笑容引得焦躁之中的葉之南亦被吸引,瞧見南宮宇來了,葉之南心下歡喜的去迎接。
葉之南有段日子沒見南宮宇進宮,心中想念的很,有很多話要問,怎料未來得及言語,南華殿大門開了,杜子從裏面走了出來。杜子目光巡視周遭,最終定在南宮宇身上,對他做請的手勢。南宮宇點頭,笑着進門。葉之南疑惑地撓頭,皇上真是神了,他還未通報,怎曉得南宮小先生來?
大殿之上,水泱正坐在龍案之後閉目養神。聽見腳步聲,微微擡眼,疲倦的揉揉額頭,對南宮宇道:“你來了。”
請安後,南宮宇不肯起身,低着頭,道歉道:“臣惶恐,皇上久等了。”
水泱立即起身,踱步至南宮宇身前,彎腰将其扶起,拍拍南宮宇的肩膀道:“古有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朕願意做這條魚,你呢?”
“皇上謬贊了,臣胸中點墨不及姜尚之才十之一二,但臣願盡綿薄之力,還大幽國百姓康平之樂。”南宮宇目光堅定地看着皇上,他心意已決。
“好!”
水泱聞言,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拉着南宮宇入內間坐下,親自為他斟茶。水泱很開心能夠看見到南宮宇的變化,這變化正是他所需要的。突然想起除夕的時候,相國李封往南宮宇身邊送了兩名美妾,不知南宮宇享用的如何。考慮到南宮宇剛從桑莺莺的死亡陰影中走出來,水泱不忍心再次刺激,決定先看情況再做決定。
南宮宇恢複陽光般的笑顏,樂呵呵的品着皇帝親手為他倒的茶,果然異常的香醇,若是能天天喝得到便好了。
“想得美!”
皇上一句話,打消了南宮宇的念想。他就奇了怪了,為什麽自己想什麽皇上都知道?而皇上想什麽,他卻只能猜個一星半點兒。
“想知道為何我總能猜透你的心思?”水泱雙手擺弄着象牙扇,揚起眉角問南宮宇。卻見南宮宇直點頭,瞪大眼睛等着他說答案,水泱輕笑,用扇子敲敲南宮宇的肩膀道:“作為帝王,可以什麽都不會,但必須要掌握一種技能,馭心之術。若是一個皇帝,連身邊人的心都不曉得,何以執掌天下人的心?”
南宮宇明了的點頭,他受教了。腦子裏突然想起一人來,興致高昂的問道:“那名姓氏為賈的普通百姓的心,皇上曉得了麽?”
“他現在是翰林供奉。”水泱不動聲色解釋道。
“哦?當官了。翰林供奉?那豈不是變成皇上的身邊人了?”南宮宇越打聽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皇上和賈瑞有什麽,似乎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南宮宇等了小半日,未聞皇上回複。見皇上微微颔首,擺弄着手中的扇子。南宮宇神色凜然,一把抓住皇上的手,面色鄭重的問道:“你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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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水泱并未去看南宮宇,只一味的摩挲着手中的扇子。
“皇上你——”
南宮宇起身,在屋子裏轉了圈兒,不曉得說什麽好。堂堂大幽國的一國之君愛上個平頭百姓?好吧,百姓便百姓了,竟是個男的。如今後宮皇後之位争奪慘烈,皇嗣問題亟待解決。而我們敬愛的皇上,竟然心系一個小百姓?當初那個冷情霸道的帝王哪裏去了?
“你不能和他一起。”
“為何?”水泱擡頭小看南宮宇一副炸毛模樣,嘴角蕩漾起的笑容極為好看。似乎南宮宇談論的事兒與他毫無幹系,他只是冷眼瞧着罷了。
“他——”南宮宇想了想,極力準确自己的措辭。“太普通了。”
“嗯?”
“就是這個意思,他太普通了,無德無才,幫不了你,只會拖你的後腿,成為你致命的弱點。”南宮宇開始一大通挑毛病、指責,現在皇上在他眼裏不是君,自己亦不是臣,而是朋友、兄弟間的勸解。
“這都不是問題,朕可以解決。”
水泱溫潤的回答,嘴角依舊挂着微笑,卻難掩眸中失落的悲傷。他自以為将一切算盡,掌握天下人心,卻将自己的心硬生生的丢給了別人去。最為可恨的,奪心人是個無情漢。
南宮宇見皇上傷心,奇怪的問:“怎麽?他不同意?”
見皇上憂傷的點頭,那副憐傷的模樣瞧得他心裏頭發疼。雖然明知道皇上是個強大到不能再強大的人物,南宮宇仍無法忍受有人藐視帝心。這樣的事情怎麽可以發生?南宮宇憤怒的拍案而起,破口大罵道:“他以為他是誰啊?什麽貨色,憑什麽由他來挑揀我們這麽優秀的皇上”
南宮宇罵完解恨了,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皇上說賈瑞對他不上心,但昨夜賈瑞那副焦急的模樣,顯然是在擔心皇上啊。雖然皇上和賈瑞同為自己的朋友,但鑒于感情有深厚,親疏自有別,南宮宇很明顯的偏袒皇上這邊。他和皇上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兄弟情深,甚至連他的親弟弟沒法比。所以,瑞兄弟,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皇帝聽南宮宇講述昨晚之事,意識到賈瑞有些許的關心自己,甚感欣慰,開心的為南宮宇再倒一杯茶。南宮宇解釋完了,才發現自己走的方向不對。他的目的是拆散皇上和賈瑞,到頭來怎麽變成撮合了。
“皇上,您絕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南宮宇再次不甘心的進言道。
“為何?”
“他——他——長得太平凡!”南宮宇想了半天,終于找了個很有用的借口,解釋道:“皇上您長得天資優雅,絕世無雙,如下凡谪仙,怎能與那個相貌平平,頂多清秀的人物在一起?”
水泱炎聞言,神采飛揚,唇際勾勒出的笑容格外醒目。修長的右手托住下颚,微微擡頭望向窗外冥想,幽幽地回道:“在美人兒中他的确算是姿色一般。但是宇,你不曉得,他與朕纏綿時,是多麽的媚骨妖嬈,他的一颦一笑嫣然魅惑,深深地刻進朕的心裏,朕的骨頭裏。等朕想要掙脫之時,已來不及。”
南宮宇嘆口氣,他不勸了,皇上徹底瘋了。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聽過皇上一股腦兒的說這麽多話來,而且句句泛着濃情愛意,癡纏綿綿。南宮宇聽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轉念想想自己對于桑莺莺的感情也是一樣,自是沒資格去說服皇帝。他和桑莺莺的事情,皇上從未插手強迫他什麽。南宮宇決心放棄,皇上難得尋到個喜歡的,由他去吧。
此一番談話,水泱可以确認南宮宇和賈瑞之間的關系只限于朋友,很普通很薄情的那種朋友。這樣的答案讓水泱很滿意,另外南宮宇透露給他的消息,又有意外的驚喜。既然得到想要的答案,水泱懶得再繼續裝情癡,轉為正事上來。
水泱起身走向羅漢榻,慵懶的躺在上面,對南宮宇問道:“你那兩個美妾如何了?”
“我伺候的緊,整日叫的銷魂。”南宮宇無奈地回答,失去了愛,他剩下的只有軀殼了。南宮宇也想‘關心’下皇上的後宮,好奇的問道:“相國大人送您的那幾個美男,還在?”
“早處理掉了。”水泱眯着眼,似乎要沉睡了,聽見南宮宇問,懶懶的回答。“他們不似你那兩個,進宮四五年了,男扮女裝在朕的後宮裏不好活,即便一兩個活下來的,也是時候死了。”
皇上的語氣越來越緩慢,到後來聲音極小了。南宮宇見皇上眼皮發沉,不敢驚擾,悄悄地離開南華殿,回府繼續陪美人飲酒作樂。
……
又是一天,到了回家的時辰,賈瑞讓江陵先行離開,自己整理完名冊便走。伸伸懶腰,賈瑞收拾妥當,準備起身離開。卻聽見門口有人進來,賈瑞以為江陵忘記東西,擡頭看去,江水泱笑着倚在門口。賈瑞特意向外看了看,沒有随從跟着。
賈瑞讓江水泱進門,觀察外面沒人,匆匆關了門。轉身仔細瞧着江水泱,似乎挺精神,舒口氣。
“你沒事便好。”
聽到心上人關切自己,水泱甚為開心,和顏悅色道:“怎麽,我該有事?”
“那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賈瑞猶豫了片刻,下定決心後,瞪圓了雙眼對水泱小聲道:“你的随從杜君要殺你!”
“哦?”水泱聽聞‘殺’這個字兒時眯起雙眼,有人要殺他?還真是一句很讓人懷念的話呢,每年的密報裏,十之八九都是這句,聽得他都乏味了。況且誰想要殺他都可能,唯獨杜氏三兄弟不會。水泱猜測一定有什麽讓賈瑞誤會了,笑着要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慢慢講述經過。
賈瑞便把昨日在水榭感受到的殺氣,以及自己看雜記時引發的聯想,告訴水泱杜君極有可能因愛生恨殺掉他們倆。
水泱憋着笑,心中着實佩服賈瑞一番。此人腦子裏除了吃喝嫖賭,竟然還有別的東西,太彌足珍貴了。考慮到賈瑞誤會他和杜君的關系,水泱決定不計較賈瑞在水榭沖撞他的事兒。不然他很難保證賈瑞這顆小嫩草會遭受大幽國帝王何等殘暴的攻勢。
水泱從來不掩飾自己私利的本性,得不到的他要得到手,得到的他更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