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宮家族(4)
南宮家族(4)
“那是誰啊?太不像話了”、“噓,小點聲,他你都不知道?相國府管家的兒子周明,每日在這橫行霸道,看誰賣的菜好就搶,只給一點錢。”、“太不像話了,應該去報官。”、“報官?死了這條心吧,去年有個厲害的去報官,府衙說人家是正常買賣,給了錢的,硬生生的把告官的人打死了。唉,認命了吧,算他命不好!相國大人家裏頭的一只豬活得都比咱平常百姓牛!”……
黑袍男子慢慢地扶起受傷的農夫坐下,聽到人群中的議論,起身雙拳緊握,憤怒的目光射向巷口。拔出手中的劍二話不說追了上去。衆人見有熱血之士見義勇為,都跟着跑去瞧。眼見着男子出了胡同左拐,接着傳來數聲男人的求饒的慘叫聲。百姓們快跑幾步趕到那裏,卻只見那五名壯漢和那個無賴周明□□的倒在地上,滿地的衣服碎片,幾人窘迫的用手遮擋身體暴露部分,遮得住下面卻擋不住上面,脹紅了臉無地自容,匆忙起身夾緊屁股跑了。散落于地上的衣服碎片,一塊塊的很齊整,如掌心般大小。衆人見周明等幾個人逃跑的囧樣,轟然大笑,頓覺得解氣。
黑袍男子将從周明手中搶來的錢袋放到受傷農夫的的手裏,囑咐其道:“這是他們的錢,少說一百兩,拿去給你娘治病,剩下的買幾畝田地好好養家,別再進京都。”農夫歡喜的接過錢,千恩萬謝,非要問義士的名字,黑袍男子回頭說了聲“杜君”便離開了。
出了胡同口,杜君敏銳的發現街對面粗柳樹後面似有人,一陣春風過,吹揚起紫袍一角,急忙整理自己的衣衫謙遜的低着頭走過去。紫袍男子身材修長,只瞧着背影便讓人覺得氣度不凡,他右手執扇柄輕輕敲打左手手心,似是等待什麽。
杜君心料不好,額頭滲出冷汗,十分恭敬的拱手行禮,歉意道:“公子,您久等了。”
绀紋雲袖揚起,示意杜君不要言語。杜君安分的站在遠處,依舊恭恭敬敬的低着頭,似乎知曉眼前的男子并沒有原諒他。男子仰頭,瞧着随風蕩漾的柳枝,修長的指尖觸碰其中一條,輕輕地觸及,似是未敢用一點力,恐是怕傷及嫩綠的柳葉。
過了一會兒,男子仍未回頭理會杜君,轉身直奔西街而去。杜君立即感覺到公子離開,乖乖的跟在公子身後。這一次他不老實了,他若再沉默下去公子會誤會自己的。被公子誤會了,豈不死很慘?杜君擡頭盯着公子的身影,開始極力為自己辯白。
“公子,是那個周明欺人太甚!作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怎麽能不管呢?公子,我知道錯了,您說句話好麽?公子?”
……
“公子,您說那個李封平日橫行霸道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家裏頭的的刁奴和他一般模樣。要我說官府早該查辦他,竟然把這種人留到現在,他們全都該去死!剛才我就是想起公子來,才會剝了他們的衣服,不然他們早死了。”最後半句鑒于場合,放低了聲音。
杜君說起話來一發不可收拾,噼裏啪啦的不停地講,甚至比一個女人還要聒噪。說了一路,杜君有些口幹舌燥,正好進了茶樓,準備喝口茶,怎料公子上了樓突然停住,只站着,也不選座位坐下。杜君奇怪,呆愣愣的問道:“公子,怎麽了?”
杜君順着公子的目光向裏頭看去,卻見窗邊角落裏坐着一人,此人正呆愣愣的擡頭看着他們倆。杜君笑呵呵的沖他擺手,對方見狀愣了愣随後禮節性的點了點頭。杜君懷疑的目光審視那人,模樣不錯,沒有武功,威脅程度很低,确定安全後小聲對身前的公子道:“公子,他占了你最愛的位置。”
“上樓。”男聲四平八穩,如空谷裏啼叫的黃鹂,綿長悠遠,繞耳三圈。
見那倆人上了樓,賈瑞松口氣。埋頭繼續讀書,卻沒了心思,腦子裏全是那二人。剛才他一直沉浸于書本中,忽聽有人說什麽李封,便好奇擡頭尋找,見上來一位紫衣男子,十七八的樣子。
賈瑞打出生以來從沒有見過這麽優雅入畫的男子,一張翩若驚鴻的臉,神色坦然而靜好,嘴角彎成美麗的弧度淺淡的微笑,動作自然而潇灑……那容貌那風度令賈瑞呆滞了,直到男子的随從跟了上來,這個随從是個有意思的,唧唧喳喳說的不停。最讓賈瑞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剛才我就是想起公子來,才會剝了他們的衣服’,多麽赤/裸/裸的調/戲啊,竟是從一個下人口裏大大方方的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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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京都城本沒有什麽清淨地方,‘昨兒見識私塾胡鬧,今兒又撞龍陽之好’,好在這二人去了樓上獨間。賈瑞提筆心不在焉的抄寫文章,心卻走了神兒,不停地感慨如今的富家子弟喜好特別。
賈瑞就這樣在狀元樓溫習了一天,為了省錢只喝茶水,午飯也未吃。學習對于他來說實則是個苦差事,然為了功名利祿,為了給祖父争光,給自己長臉,去奮鬥是應該的,讀書好過那些早起晚歸做苦力的強。賈瑞開始喜歡和比自己苦比自己窮的人作比較,方顯着現在的好,提醒着自己要懂得珍惜、懂得發奮。
傍晚賈瑞回家,見賈代儒早坐在廳裏頭等着他。賈瑞行禮請安,向賈代儒講述今日在狀元樓讀書的情況。賈代儒滿意的點頭,囑咐孫子好生讀書,多交些詩書朋友大有裨益。聽祖父如此說,賈瑞面上點頭心中卻不敢茍同,這讓他想起今早遇見那怪異的主仆二人,若交那樣的朋友不如自學來的好。
一連數日,賈瑞皆日日早起飯畢便去了狀元樓,總是第一個早到。書童自然熟了賈瑞,曉得他喜歡那個座位,日日按時備好茶水放在桌上。每日過了辰時,狀元樓方熱鬧起來。三樓為雅士的獨間,是為那些自視甚高又有錢的文人準備的;二樓則多是溫書準備秋試的學子,故而十分安靜;一樓熱鬧些,聚集的文人多喜歡鑒賞畫作,比拼文采,常常因為意見相左而争辯起來。
又到中午了,茶樓裏的人多半離開吃飯去了,二樓的人數卻是有增無減,餓了的有錢家子弟便叫些點心填肚子。賈瑞的肚子咕咕叫起來,偏偏這時候鄰桌的書生點了兩份點心。狀元樓的點心是出了名的精致可口,有香甜的,有香鹹的,更有入口即化的精品點心‘口中酥’。恰巧鄰桌點的便是這個,咬上一口,酥脆的聲音灌入賈瑞的雙耳。緊接着冒出馥郁的香味兒,跟長了翅膀似得,專門往賈瑞的鼻子裏鑽。賈瑞揉揉幹癟的肚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埋頭繼續讀書。鄰桌的人繼續吃着,點心的香甜味兒不斷刺激着賈瑞的味蕾,提醒他該吃飯了。賈瑞無心讀書,煩躁的看向鄰桌,雖有薄紗屏風擋着,仍能隐約瞧出他的身形、舉止,大約和他一般大的歲數。賈瑞決心起身出門買兩個包子吃,順便瞧瞧鄰桌是哪位‘高人’。
路過隔壁桌的時候,賈瑞用餘光掃了一眼,眼珠子迅速直視前方,心裏頭納悶,這人好生奇怪,像是知道自己要看他一般,正瞧着自己的方向笑。賈瑞有些心虛,微微低頭欲下樓離開,卻聽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這位兄臺請留步。”
賈瑞回頭,瞧見正是鄰桌那個人叫他。此人身高五尺有餘,五官輪廓分明,雙眸閃爍的光芒似朝露一般晶瑩剔透,笑起來如午後烈日般徇爛,閃得人睜不開眼。
“在下南宮宇,不知可否問兄臺大名?”
“賈瑞。”賈瑞作揖回禮,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南宮宇聽到答案,閃爍的目光中露出驚訝之色,再度細細打量賈瑞,确認道:“可是榮、寧二府的賈家?”
“不是,但為同宗。”賈瑞回道。
“稀奇了,聽說你們那兒有私塾的,怎的跑到這來讀書?”南宮宇輕笑,在這種地方碰見賈家人真是難得。那兩府的人物了不得,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卻沒聽說有愛讀書的。
賈瑞聽此人嘲笑他們賈家心裏覺地不舒服,雖然知道賈家子弟不學無術的居多,自家人罵自家人不覺得怎麽,從外人口裏說出來,心裏頭甭提多難受的。賈瑞不悅,反擊回道:“以公子的氣度,不似上不了學的人,怎的也在此處?”
南宮宇聞言愣住,随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賈瑞道:“算我說錯了,瑞兄弟若是沒什麽事兒,到我這坐坐,品茶吃點心,我們聊聊?”
賈瑞目光移到桌上的一大盤子的口中酥,罷了,此人雖狂傲了些,看在口中酥的面子上不和他見識。想到這,賈瑞回身坐在南宮宇的桌子上,問道:“聊什麽?”
“随便聊。”
南宮宇笑着親自為賈瑞斟一杯茶,又将點心盤子推至賈瑞面前請他品用。賈瑞倒不推辭,拿起一塊津津有味的品嘗,南宮宇見狀心中竊笑,面上卻不敢表露,怕嘴毒的賈瑞又似剛才那般反駁他。這人好生有意思,剛才見着他的時候一副防備的模樣,此刻卻心安理得的吃着他給的點心,就不怕這點心裏頭被他下了毒?
口中酥果然如傳聞那般好吃,入口時酥脆異常,沒入口中後卻變得香滑,随即融化在舌尖,一塊下肚後,香氣仍環繞于唇齒間久久不散。
“瑞兄弟在狀元樓讀書也是為了秋試?”南宮宇見賈瑞吃完一塊,方開口問道。
“正是,南宮兄也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賈瑞還是要象征性的問候下他,絕對是看在口中酥的面子上。
“以家父的情況,我不必參加秋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