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樓溫書(3)
茶樓溫書(3)
賈蓉是寧國府的長房長孫,受慣了衆人尊敬,即便是在學堂裏,多是巴結他的人物,自是不把賈瑞放在眼裏。縱然賈瑞是叔父輩分又如何?活得窮酸窩囊,整日被迫讀那些死書,心裏卻想着淫辱女子。萬不如他這般,淫的坦蕩蕩。
今兒課上他和賈誼偷看‘典籍’被先生抓個正着,真夠倒黴的。賈蓉估算了今日帶的銀兩,雖然不多,糊弄這個人足夠。賈蓉無所謂的擡頭直視賈瑞,心料他的處置不過是要些銀錢、值錢的玩意兒罷了。
“瑞大叔,您饒了我們,下次不趕了。”賈誼求饒道。家裏頭費了好大勁兒安排他進學堂念書,家人若是曉得他每日看這些‘春宮圖’,腿會被打斷的。
賈蓉側目瞅了瞅賈誼,心中偷笑,這小膽子吧,多大的事情。賈蓉笑着解下腰間的荷包,用手掂了掂重量,荷包裏的碎銀子互相碰撞發出嘩嘩的響聲,少說也有十兩。賈蓉挑眉特意瞧了瞧賈瑞的神色,此刻正笑着看他呢。不,應該是看他手裏的荷包才是。
賈蓉得意的從荷包裏掏出五兩碎銀子放到桌上,陪笑道:“瑞叔讀書乏了,買點茶喝;我一直敬仰着瑞叔,正想着孝敬您呢。”賈蓉說完,見賈瑞神色不動,桌上的錢瞧都沒瞧一眼,只管盯着他。臉上賠笑心裏頭卻罵賈瑞是個貪心鬼,索性把荷包裏的銀子全貢獻出去。賈瑞仍不知聲,賈蓉有些急了,攤攤手說只這些,把腰間的玉佩摘下了一遭兒放到桌上。
賈瑞嘴角彎起的弧度更大了,拾起桌上的玉佩左看右看,他倒是想瞧瞧這富貴人家的東西有多稀奇。
賈蓉見賈瑞有所動容,方舒口氣,剛才那一會子他還真下着了。那些學生們都說賈瑞近日變化大了,賈蓉覺得還真是,變得更貪了。錢財既然收下了,事情便好辦,因想要回那本書,故指着春宮圖笑着問道:“瑞叔,您看?”
賈瑞摩挲着玉佩,覺得是個上等貨。拿起桌上的春宮圖笑言自己要欣賞一番,改日便給。眯着眼睛擺手,讓二人回去吧。賈蓉、賈誼自然明白,笑呵呵的勾着肩搭着背走了。賈蓉把事情搞定,賈誼為表酬謝,請他去酒樓喝酒,二人喝到亥時方各自回府。賈蓉帶着身邊的小厮偷偷從後門溜進寧國府,回屋剛要洗漱安歇,父親賈珍突然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賈珍聞到屋子裏有酒氣,罵道:“孽子,你出去喝酒了?”
“兒子知錯了。”賈蓉安分的低頭認錯,等着父親罵一通便罷了,他常常這樣,父親也該習慣了。
“來人啊,上家法。”賈珍從管家手裏拿起鞭子便要往賈蓉身上抽打,賈蓉吓得直往尤氏身後躲。尤氏見狀,連忙阻止賈珍。
“蓉哥歲數不小了,吃些酒不礙什麽的。”尤氏怪賈珍小題大作,将賈蓉護在身後。
“哼!”賈珍黑着臉,從懷裏頭掏出一本書來扔在地上。書面上畫着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裸/露着身體,雙腿叉開,私/處一覽無遺,另題有‘百裏春宮圖’幾個字。或是看畫,或是看字皆了然書裏頭是什麽內容。
瞧見書,賈蓉訝異之餘立即明白父親為何生氣了。哭喪着說這書不是他的,都是那個賈誼拉着他看得。賈珍自不管他的解釋,抄起鞭子便往賈蓉身上打,一邊打一邊罵兒子無恥敗壞家風,在學堂那等高雅之地幹這種有辱斯文的事兒,丢光了寧國府的臉。
賈蓉哭嚎着叫尤氏救她,賈珍氣急了尤氏哪裏敢勸阻,況且這件事是賈蓉錯在先,只得勸賈蓉和父親好好認錯。怎料賈蓉越是求,賈珍打得越發很,等到打得手發軟了方停下。此刻的賈蓉蜷縮在牆角,衣服被鞭子打破了,露出白花花帶血絲兒的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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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蓉委屈的哭,抱怨道:“我是錯了,有辱斯文,可那個賈瑞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收了我的錢財、玉佩,還幹這等事情!”
“你說的是這些?”賈珍氣歪了嘴,掏出那十兩碎銀子和玉佩沖賈珍扔過去,玉佩掉在地上碎了,銀子多數砸在賈蓉的臉上,磕的他白嫩的臉瞬間紅成一塊一塊的。
“小小年紀,曉得賄賂錢財了,了不得了。”不提便罷,提起這些賈珍又火了,叫下人們按住賈蓉,朝他屁股上又是亂打一通。一邊打一邊罵道:“人家的祖父是什麽人物,博學的老儒,教導出來你瑞大叔會圖你這點小錢?”
賈蓉被打的嗷嗷叫,最後暈了過去,賈珍仍不解氣又打又罵。尤氏見這樣下去非打死了不可,壯着膽子攔下來,瞧見賈蓉的屁股被打的皮開肉綻,忙招呼人去尋大夫。這一夜,寧國府因賈蓉受傷,下人們注定要晚睡了。
晚飯時候,賈代儒辦事歸來,問孫子今日學堂情況如何。賈瑞如實禀告,另将賈蓉、賈誼鬧課堂做出有辱斯文的事兒告訴了賈代儒,已經和四位先生商議處置了。賈代儒聽聞氣憤之極,又感知孫兒剛正不阿之氣,為之高興。
“我歲數大,平日疏于管教他們了。”
發生這樣的事兒,作為司管學堂的賈代儒自然有過,自我檢讨起來。心道:讓孫子發現這樣的事兒,可見學堂裏的風氣如何,這是在給他這個老頭子打臉。就算是為了給孫子做榜樣,他也要管理好這個學堂。
“太公,孫子想在家裏頭溫書,學堂那頭太吵,那裏面的宗族子弟多半是混日子的。”賈瑞道出心中想法。
發生這樣的醜聞,賈代儒沒臉留着孫子在那呆着。以前留着它,是他不學無術,他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放心。如今這孩子開竅了知道讀書,為他尋一處好地方,再交一兩個水平高的詩書朋友助益于他,何嘗不是件好事。
“今兒宗族裏頭有個要入私塾的來求我,給了三十兩贽見禮,你且拿着,打明兒起去西街的狀元樓喝茶溫書。”賈代儒說着從袖子裏掏出三十兩銀子來給賈瑞。
賈瑞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麽多銀兩,并且全都由着自己花,反倒是不敢接下來。以前他混賬不懂祖父的辛苦,現在重活了一回,不能再不孝了,推脫道:“這些錢還是貼補家用,我在家裏頭學就好。”
“要你收着便收着,家裏自有家裏的賬,不差這幾個錢。那裏頭文人雅士多,若有什麽不懂得便宜交流。你太公老了不中用了,幫不了你什麽。錢花沒了,再和我要。”賈代儒囑咐賈瑞。
賈瑞悶悶的低頭收下,知道祖父脾氣倔,便順從地應下。狀元樓那地方他聽說過,多是官貴之中有學識的人物愛去的地方。也是個燒錢的地兒,聽說每日只光喝着茶水便要一兩銀子,若是在別處,別說茶随意喝,可夠喝酒吃肉了,賈瑞不明白祖父為何突然安排他去那麽奢侈的地兒。
第二日,賈瑞特意選了件新衣服穿上,梳洗完畢便去陪祖父吃飯。祖孫倆一起出門,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賈瑞拿着書到了西街狀元樓門口,果然氣派。一共三層,修建的雅致,琉璃瓦,朱紅柱,透着門向裏望,桌椅整潔,每張桌子配以文房四寶,桌子間有屏風相隔,布置的十分雅致。賈瑞在門口躊躇,正猶豫着要不要進,拿着抹布在門口擦灰的書童瞧見他,笑着迎他進門,賈瑞沒有推卻,抱着書進去了。
“閣下您來得早,可以挑個好位置。”書童笑嘻嘻的跟着賈瑞,瞧見賈瑞盯着牆上的名家字畫頗有一番感慨,猜出他是新來的,熱心的介紹道:“噢……原來閣下以前沒來過,您算是來着了,狀元樓的常有很多文人雅士呢,閣下可以交很多朋友。”
“在下是來溫書的,不交朋友,幫我尋一處安靜的地方便好。”
“那您上二樓,二樓有個靠窗的位置,即僻靜風景又好。”
書童說着便帶賈瑞上了二樓,指着裏頭的角落。賈瑞一瞧便滿意的點頭,坐下來招呼書童來壺茶,便打開書開始認真地背起來。書童應下,上完茶後見賈瑞沉浸于書中,不敢打擾,悄悄地退下了。
卯時剛過,西街盡頭貓耳胡同便開始熱鬧起來。雖叫着是胡同兒,實際這裏比西街還寬敞,百餘丈長,路兩側擺滿了各色果蔬,這裏每天供應着全京都百姓的青菜、水果。
周明領着随從一大早兒便來選菜。掂量掂量手中的銀兩,今兒又要轉一筆了。周明瞧好了一車青菜,新鮮嫩綠,真不錯。
“多少錢啊?”周明一腳跨起踩在馬車邊上,斜着眼兒瞧賣菜的農夫。
農夫瞧見有買主,衣着不凡,自然畢恭畢敬。“回這位爺,這一車300斤,全部買便宜,只要二十兩。”
周明聞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吼道:“二十兩?你不如去搶。十兩銀子,不賣也得賣,賣也得賣。”
農夫那裏肯幹,辛辛苦苦種了一園子菜,是他全部家當,就指望賣了給老娘治病。搖頭不賣,坦言他的菜是這裏最新鮮便宜的,不喜歡可以去別處看。周明一聽火了,對身邊的随從喊了一聲‘打’,四五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全撲上去,把農夫一頓猛打,農夫本就瘦弱,哪裏經得起五個壯漢拳打腳踢,沒兩下眼眶子青了,滿口吐血。周明冷哼着踹他一腳,從錢袋裏掏出十兩銀子扔給他,命手下人将菜拉走。
“我的菜!我的車……”農夫痛哭流涕到底,無力地指着周明等人離開的身影。使着大力要去追,卻癱軟在地上,只得一點一點地爬着。
“這位朋友,您沒事吧?”圍觀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一黑袍男子,竄出來扶起農夫。農夫苦痛的搖頭,含含糊糊的指着胡同口,說有人搶菜,那是賣了給老娘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