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為時已晚

第11章 緊急入院

緊急入院

初六早晨六點不到，蘇子葉便開車來了顧舒羽院門外，此時天亮的尚晚，住在海邊夜風又格外的涼。

蘇子葉穿着他那件白色厚實的羽絨服，圍着大圍巾，凍得手指哆嗦的按門鈴。

別墅內燈光大亮，可是蘇子葉等了五六分鐘，還是不見顧舒羽出來。

蘇子葉怕冷，凍得有些不耐，以為是顧舒羽家的門鈴壞了，便伸手去拍院子門，哪知，手一拍上去，卻發現門是開的。

心髒突突了兩下，蘇子葉的預感不太好。

疾步進屋，剛一進門，蘇子葉便看到顧舒羽穿着厚厚的睡衣，臉色蠟黃的趴在客廳的地板磚上，手裏捏着開門的遙控器。

他昨天喝多了，躺在顧舒羽家的沙發上眯到五點半才走，走的時候顧舒羽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怎的才過了一夜就憔悴成這個模樣？

蘇子葉将羽絨服脫下來蓋在顧舒羽的身上，用力一抱，卻差點閃了腰。

許是之前顧舒羽穿的衣服太過寬松，讓蘇子葉沒想到，身高約莫一米七的顧舒羽竟然會瘦到如此地步，估計一百塊不到。

難得早晨不堵車，還一路綠燈，老天終于眷顧了顧舒羽一回，蘇子葉半個小時不到便沖進了醫院。

顧舒羽醒來時天已大亮，許是近來失血過多，剛醒來的顧舒羽還有點迷糊，她睜開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直到鼻腔徹底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仿佛才反應過來自己躺在了醫院裏。

看着四周白花花的牆壁，顧舒羽忽然想到了她媽媽。

當年她的母親就是躺在這樣的病床上，一日日的呼吸着氧氣，入目皆是慘白。

“羽羽，等你考完試，帶媽媽回老家好不好？媽媽想看看大山，想看看菜園，還想看看你爸爸墳前的那棵松樹。”

母親的氣息不足，一句話中間頓了幾次，說完已是喘上了粗氣。

顧舒羽想阻止母親說話，可是她怕，怕此時不讓母親說，也許下一次就沒有機會了。

顧舒羽答應了母親，高考結束後，她一定帶母親回老家，讓母親再親眼看看她和父親曾經的家。

可是，命運作弄，顧舒羽沒有做到，等她考完試回到醫院，母親已經永遠的走了。

如今回想起來，她扔記得當時的情景有多麽的讓她痛不欲生，醫生冷冰冰的讓她節哀，其他病人的家屬扶着她無聲安慰。

母親臨床的老人家告訴她：“孩子，你媽媽讓你好好活下去，不要難過。還說，她很幸福，她要去找你爸爸了。”

從那之後，顧舒羽就有些恐懼醫院。

她在醫院送走了她的父親，後來又送走了她的母親，她不想待在這裏，她怕她死在這裏，都沒人送她。

蘇子葉拿着化驗單進來時，顧舒羽沒有問自己的病情，只是臉色頗為難看的看着蘇子葉說道：“蘇醫生，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

蘇子葉搖了搖頭，滿臉不贊同，勸顧舒羽：“你現在需要住院治療。”

手裏的化驗單，蘇子葉不忍心給顧舒羽看，他剛才在辦公室難得的和老頭吼了一通。

明明老頭說過，癌細胞還沒擴散，所以才放任顧舒羽過了這個年再安排住院，可是才幾天的時間，已經胃癌轉骨了。

這是他見過最快的胃癌轉骨癌的病例，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病例。

顧舒羽看着穿着白大褂的蘇子葉又恢複了作為一個醫生的嚴肅，和昨天喝酒後與她天南海北聊天的蘇子葉完全不同。

昨天的蘇子葉像個貼心的朋友，今天的蘇子葉是個合格的骨科專家。

伸手拿過蘇子葉手裏的化驗單，裏面很多專業名詞顧舒羽看不懂，能看懂的也就是“轉移”“骨癌”幾個詞，不過這些也就夠了。

她昨天和老醫生說自己因為渾身痛不想去醫院，本是一句借口，如今卻不想一語成箴。

“我給你安排化療吧，胃癌轉移經過積極治療有活過十年的病例。”蘇子葉勸道。

顧舒羽知道，作為醫生，蘇子葉不會輕易放棄，那是他的職責。

可是，顧舒羽不願。

“聽說化療特別疼，蘇醫生，我怕疼，我從小就怕疼，初中的時候下樓梯摔倒蹭破皮，我都要抱着我媽哭。可是我媽早就去世了……蘇醫生，你讓我回家再想想。”

顧舒羽聲音原本很淡，說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哽咽的祈求。

她祈求蘇子葉不要勸她留在醫院，她害怕，害怕自己最後的日子是在病床上一日日的挨過去。

蘇子葉是第一次聽顧舒羽用這樣脆弱的語氣和他講話，寥寥幾面，他看得出來，顧舒羽是個不輕易示弱的人。

事實上也是，即使在程明霄的面前，顧舒羽也很少示弱。

祈求來的愛情能維持多久？

這次她試了，不過三天而已。

可是面對蘇子葉，面對癌症，她不得不低頭。

與其受那些化療的折磨，她還不如體面的活過最後的日子。

“最多半個月，如果半個月你還不接受化療，不僅我救不了你，就是全世界的癌症專家都救不了你。”

蘇子葉最終同意了顧舒羽的請求，但是也下了最後通牒。

蘇子葉今天開了一輛奔馳大G，後座寬敞，顧舒羽迷迷糊糊睡了一路，到家時，直接被蘇子葉抱到了客廳沙發上。

短時間內頻繁的吐血導致顧舒羽貧血嚴重，蘇子葉煮了小米粥，親自喂了大半碗，顧舒羽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蘇醫生，我這個身體狀況能不能去一趟成都？”

“這個時節，成都潮濕陰冷，不太利于你的病情。我建議你還是待在這邊比較好。”蘇子葉邊刷碗邊回道。

“可是，好想回去看看，我都九年沒回去了，現在再不去怕是都沒有機會了。”

顧舒羽看着窗外一地雜亂的花園，說話的語氣又恢複了平靜溫柔，只是平靜裏帶着無盡的死氣和惆悵。

蘇子葉剛想勸慰一下顧舒羽，手機卻在此時響起，打電話的是她姐姐。

“臭小子，你怎麽把外公氣着了？老爺子現在飯都吃不下，你快滾回來給我哄！”手機的音量很大，顧舒羽聽得清清楚楚。

她倒是沒想到，溫文儒雅的蘇醫生有個這樣脾氣暴躁的姐姐。

“別胡思亂想，你現在就需要有個好心态，很多病人都是輸在心态上。”臨走前蘇子葉勸慰道。

蘇子葉走了，又剩滿室寂靜。

顧舒羽在沙發上坐着，不知道在等什麽，直到二樓手機響，她才動了動僵硬的腿。

起身的時候忽然發現身上蓋着的是蘇子葉的羽絨服。

電話是李秘書打來的，“顧總，後天要開工了，需不需要我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開工事宜？”

李秘書名李炎，雖是比顧舒羽矮一屆的校友，年齡卻是比顧舒羽大兩歲，大學畢業便進了公司，工作認真負責，一直勤勤懇懇。

李炎和顧舒羽關系不錯，偶爾不工作的時候還會和顧舒羽開開玩笑，有時喝醉了，也會勾着顧舒羽的肩頭喊一聲學姐。

當然，和程明霄他是不敢這樣的，程明霄脾氣暴，不順心時經常逮着李炎罵，李炎理解程明霄的脾氣，對方一開罵，他就往顧舒羽辦公室跑。

“可以，明天我也過去，你過來接我。”初六了，後天假期結束，顧舒羽也需要去一趟公司。

她沒有問李炎為何沒有跟程明霄去國外，許是一開始，程明霄就沒通知李炎跟他去，顧舒羽問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挂了電話，手機緊接着進來一條信息，“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大海，大海那麽寬闊，肯定會包容你所有的悲傷。還有，等天氣暖和了，我陪你去成都走一趟。”

顧舒羽看着短信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謝謝你，蘇子葉。

只不過，看了那麽多年的大海，它确實包容了所有的悲傷，但是委屈卻無法盡數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