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 大夢誰先覺

第14章 下章結局

下章結局

山中不知年歲，混沌中更是不知。

楊青月尋了再尋，不知流逝的時間，更不知道自己鬓發轉白，到了最後，竟是一頭烏黑的青絲化霜。

哪怕知道，他亦是不顧。恍若陷入從前的瘋癫渾噩，彼時所思所想的，是那一縷破空而來震驚靈臺清明的琴音，而此時，卻是心中胸中的那一個明黃人影。

葉英。

嘴唇無聲開阖，楊青月念出這名字。

他不要出聲,怕一出聲這美好便跌落塵埃，所以總是心中念着。

霜白的長發，襯得他俊朗容顏多出幾分沉郁，眼瞳中的赤誠熱忱倒是一如當初。

劍冢不大。

然而，尋覓再尋覓，楊青月也找不到葉英。

鬓發皆白，他幾乎走不動，眼前一片昏花，陷進霧茫茫的世界裏。

一片、兩片、三片……數不盡的雪花，飄進眼中，最後的亮光，是從遠處而來的那明黃身影。

青衫人已是鶴發雞皮，早走不動了。

望着那幻影，他又挪動腳步，走出了此生最後一步。

“BE結局【終此一生】。第998次結局。”

“第999次重啓。”

神識消散的這一刻，青衫人聽見有重重的嘆息。

“早說了，葉英楊青月兩個NPC就不搭配。這個楊青月怎麽就這麽堅持？這都快一千遍輪回了！”

“你們幾個管角色數據的碼農，就不能篡改他那條【摯愛葉英，此生唯一】的指令？”

“改得了，那我們還重啓個屁啊！就是改不了楊青月這條，只能讓他自己一遍遍重來，一遍遍消磨他的意志。”

“呵這小一千遍了，你看楊青月那為愛癡狂的勁減少了嗎？”

“……算了說這些，把沈劍心那個衰人給我叫來，他挑起來的爛攤子讓他自己收拾！”

楊青月驚醒。

耳邊盡是嗡鳴，不斷拉長，到了某一刻的頂點，生出幾分有人啼哭的幻音。

怔忪片刻，楊青月呆立着，不動。

一襲青衫被莫名的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竟是如此。”半響，青衫人才出了聲。

他、葉英，乃至于身邊人這一生，原來是一場游戲。

少年時期，夢到天地盡頭，那也不過是游戲地圖的盡頭。

人生，竟是如此地---荒謬!

荒誕至極!

想起睡夢中那冰冷無情的聲音，預示着他的命運原不過是一場困局。

楊青月從不是憤世嫉俗之人，可面對如今這份巨大的荒誕，他恨不能劍指蒼彎，打破這無形的秩序與規矩。

心念神動，铛的一聲他拔出琴中劍，冰冷的劍刃指那沉的天。

“天地不仁，萬物刍狗!卻也不是這般冷自無情！”

天地對待衆人可以沒有任何的差別，可卻從不存這份操弄人心的惡意。

黑寂的夜，委時電閃雷鳴，銀白的閃電劈開天際。電光照亮劍刃，雪白的劍光映照青衫人的臉。

本該是病容憔悴的青衫人，此時卻怒容迸現，宛如怒目金剛。

悶雷轟轟，霎時降落狂雨，滂沱大雨中，青衫人舞劍，銀白的雨紛紛落下，冰涼的劍刃一擊斬斷，濺起無數碎珠般的水滴，雪白劍刃映照出青衫人此時冷冽的眼神。

只一息，腦海忘卻諸多畫面。

長歌門的花開妍麗、碧青湖面，幼時水岸邊自己等阿耶阿娘，望見水中那扭曲的蘆葦根，忍不住探手去撈，水微涼，耳邊聽見阿娘的呼喚，忙急急擡頭去回應。

一擡頭間，白色蘆葦飄蕩，似雪，稚童仰頭望去，直至天際盡頭，再一收回目光，便見阿娘阿耶已經到了岸邊，阿娘朝着自己露出溫柔的笑來。

畫面一轉，是少年坐在百年老樹粗壯的枝上，借着繁密的綠葉遮蔽，将底下的人盡收眼底。

不遠處的練武場，那小小少年正揮着木劍練習，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他望着那小少爺，心中暗自吶喊，因為那人形似自己，想必是自己的分---身。

阿耶說過，他瘋癫癡傻不配為繼承人，已經另有兒子來當長歌門門主。這話叫他糊塗，長歌門門主是什麽，繼承人又是什麽？

至于兒子，難道自己不是阿耶的兒子嗎？

腦內一片混沌，他不甚清明，對底下練劍的孩童，心中卻有幾分敵意。他的一只腿從遮蔽的樹葉中露出，半空晃蕩着。

那孩童眼尖，蹬蹬蹬地擡過來，昂着頭望着樹上的他，聲音清脆：“阿哥。”

一瞬，他心中不快盡數抹去，怔怔地應了聲：“嗯。”

所有的畫面，都在長歌門的桃花般紛飛……長歌門，又是什麽地方？

楊青月不再記得。

只記得那日，無故挨了鞭笞，他撐着最後一口氣扯着阿耶的衣角，苦苦懇求：“阿耶，我愛上了那人，他很好、很好……”

“同為男子，簡直胡鬧！”阿耶斥責道，“你給我好好反省，直至不再胡說丢我的臉！”

說着，便扯出他緊緊攥着的衣角，抽身而去。

本就受了鞭笞的楊青月撐着那口氣，驟然松了。昏迷前，他聽見阿娘哭喊着叫自己，而朦胧中，他眼前只有明黃的身影……

那，又是誰？

記不起，從前杯酒。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