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 大夢誰先覺

第13章 冬至快樂

冬至快樂

不見五指的黑。

悉悉索索的聲音，輕微地出現在這一片黑暗的曠野之中。

反而愈發顯得這黑夜的空，與寂。

天邊，連一彎殘月也若隐若現。

只有漆黑，鋪天蓋地。

寂靜的黑夜中，一滴、兩滴、三滴....滴滴答答，淅淅瀝瀝，宛如春日微雨。

偶爾有月色掠過，才倏忽照亮這方寸。

月牙慘淡，那月色亦是朦胧不可見，只微微勾勒出那人身形面容，飄缈影綽。

一個極為清瘦的颀長身影，如瀑青絲散落肩頭，不斷彎腰俯身，似在尋找，嘴裏念念有詞:“沒有、沒有……為，為什麽!”

他語氣低沉，響在曠古的黑夜裏，像是夜間獨自絮絮, 偶爾拉長聲扯出喉頭一絲哭腔，盡顯癫狂。

正散發瘋癫之時，那黑色的高天之上，一束淺淡的月色落下。

慘白的月，像是檐下的霜白，落在黑暗中那人的眼眸。

他有一雙黑色而純粹的眼睛，霜月落在其瞳，像是燭影搖晃中，那赤誠的溫柔。

僅一瞬，點亮了男人的眸子，也點醒了他昏沉的神智。

黑色的鴉烏撲簌簌地展翅離去,露出那一 彎鈎月,望着高懸于黑夜的那輪殘月，楊青月驚醒。

那黑鐵般凝滞的渾噩，他實在過于熟悉，以至于在這黑暗中一不小心便墜落其中。

看着那霜色的月，他想起了另一個人的目光。

目光如銀色的下弦月照進黑電電店的靜谧山谷，深沉而美好。

“葉英。”

楊青月忽然喚道。

那絲漫在喉嚨裏的哭腔，随着這聲呼喚沉了下去，彌散開來。

這一刻，楊青月找回了所有的神智。

他拾起手，找住自己披散的長發。月色照出他手拿的斑駁痕跡，衣衫的破爛檻被。那一只善幹操琴奏曲的手，如今是傷痕累累，不斷有血滴凝聚，再滴落在地。

原來，黑夜之中那滴落的水聲，竟是他拿上的血珠墜地。

烏雲移走，殘月漸成半圓。

月色愈發亮，照見的不止這一方天地，亦将漆黑照得清晰。

此處竟是一處小山丘。

半坡上，都是斷刀殘劍，有那完整的，直插于地，或生鏽，或腐朽。

楊青月擡手捋了捋發，趁勢理清思緒。

在夢見葉英為藏劍身死以後，悲痛欲絕的自己醒來，見到神棍沈劍心。

這神棍竟真的有通天之能，告訴他發生的可以重來。

葉英以身為劍，鎮守藏劍。身死魂滅，最後的一縷殘魂無意識地寄宿于劍中。

然而殘損的魂魄渾渾噩噩，辨不出己身，只有等楊青月尋覓到那縷魂。

“此番重啓，如若你尋不到葉英那一抹殘魂，便将永遠留在那一方天地。”

沈劍心曾有告誡之言，楊青月卻一口應下來。

抽空看了一眼系統後臺，沈劍心望着楊青月與葉英共同的好感度，已然生死相随。

當初游戲造出楊青月葉英兩個人物，無論怎樣的數字算法，也沒有想過他們兩個人，會生出這等的奇遇、奇緣。

現實之中，追尋一份生死相随的感情，只會是癡人、瘋子。無法實現的情感，導致人們将心中所願投射到虛拟裏。

譬如文字，譬如游戲，總該求個圓滿。

可楊青月這份圓滿，卻是誰也不看好的，包括沈劍心。

“之于你，葉英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最終，沈劍心忍不住問道。

從未有人問過，楊青月自己也怔住。

旋即浮現一抹由衷而欣喜的笑。

這一抹笑，宛如燭光，點亮了他的眼眸。

拂去了所有平凡的表象。

沈劍心忽然想起，在游戲裏，楊青月也被人喚作“瘋子大爺”。

他突然好奇，一個至情至性脫離世俗之人，答案又會是如何。

“此生唯一。”

楊青月的聲音，輕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