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困境
困境
回去的機票定在中午，辛眉就算睡到自然醒仍時間充裕，慢吞吞收拾好一切拎着箱子去往機場。
候機廳裏沒什麽人，只有稀疏往返的游客拖家帶口從她面前經過。
天氣逐漸回暖，透過窗外看向海平面，已經陸續有漁船出海作業了。
春暖花開，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軌，老朋友過得很好，新朋友也朝氣蓬勃，她再沒什麽可操心的，也再沒什麽放不下的，
正靠着沙發閉目養神，規劃着回去後要處理的工作，包裏手機忽然嗡嗡作響，辛眉原本都快睡着了，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下接聽，聲音懶散無力：“喂……”
電話那邊傳來米楷焦急的聲音：“眉姐？你走了嗎？”
“還沒呢，怎麽了？”
“今天早上來了幾個可疑的人，跟咱們的工作人員打聽阿久來着。”
辛眉腦子瞬間清醒，身子也立即坐直了：“是什麽樣的人？都打聽什麽了？”
米楷：“反正看穿着打扮不像好人呢，就打聽阿久最近來過沒有，還在不在瀾城，都跟誰有聯系，住在哪之類的……”
辛眉：“阿久人呢？”
米楷：“昨晚我們打完訓練賽後，大概十二點多吧，阿久說要回家，就自己走了，明明約好了今天再過來，可我怎麽也聯系不上他了……”
辛眉驚出一身冷汗：“我馬上過去。”
等她趕到俱樂部，米楷陪着她一道查看了監控，幾個戴着鴨舌帽口罩的男人先是在附近徘徊了會兒，又走進來問了前臺幾句，逗留了很短時間就走了。
毫無疑問，他們已經知曉溫久目前就在瀾城，且昨天才來過俱樂部。
聽着米楷電話裏的忙碌音，辛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此刻她必須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跑到樓梯間點了根煙，一幀一幀分析線索。
米楷跟在她身後，神情同樣不安：“阿久會不會有危險啊？”
辛眉學着易東的模樣用鞋底碾滅了煙頭，問他：“昨晚挂了電話，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米楷眼珠一轉：“沒說什麽啊……哦對了，他說他幹了件很偉大的事，具體什麽事他不告訴我，你說他是不是也跟闫哲一樣得罪了什麽人，然後被報複了呀？”
辛眉忽然狐疑地看向他，覺得這情商一般的小子此刻腦子靈光了不少。
迎上她的目光，米楷下意識錯開了視線，又開始假裝緊張地給溫久打電話。
仍是無法接通。
事态緊急，辛眉無暇多想，轉身便往外走，叮囑米楷道：“如果聯系到他立刻告訴我。”
預定的航班早已起飛，靠窗位置的主人此刻卻仍奔波在城市之中。
也顧不得會不會撞見父母，辛眉直接去了溫久家裏，敲了半天門也無人應答，将耳朵貼在門上甚至聽不到任何動靜。
失蹤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是沒法報警的，何況失蹤的還是個二十歲的成年男子。
辛眉根本等不到二十四小時。
溫久的失蹤令她方寸大亂，理智全無。
上一個因為她的忽視，悄無聲息失蹤在她世界裏的人，已經永遠離她而去。
這樣的悲劇如果再來一次，那她也不想活了。
辛眉未再猶豫，直接去了寧彥輝那處豪華別墅。
時隔兩年，房子外表看上去仍然很新，綠植被修剪的幹幹淨淨，石階上還有拖過的水跡，明顯是有人精心打理過的，只是不知道目前住在裏面的是什麽人。
此刻正值午後，酒足飯飽後的午睡時間，庭院裏外看不到一個人，辛眉獨自站在大門口，按響了門鈴，很快，晚宴時有過一面之緣的管家睡眼惺忪地從側屋走出來，見到是她後眼睛一亮：“你是……辛小姐。”
“記性不錯。”辛眉笑笑，問道：“寧彥輝在裏邊嗎？”
管家把她帶去了後廳，窗簾拉的嚴嚴實實透不進一點光，寧彥輝正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握着游戲手柄打游戲，投屏上的小人兒上蹿下跳躲避障礙物，辛眉在沙發另一端坐下，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
終于，游戲暫停。
寧彥輝将手柄扔到茶幾上，喝了口水道：“稀客。”
辛眉：“寧總，別來無恙啊。”
寧彥輝點點頭：“嗯，無恙，挺好的。”
辛眉：“禪俾樓沒了，你好像一點都沒懷疑過我。”
寧彥輝一怔：“懷疑你做什麽，你要是想搞事何必等到現在，兩年前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何況，你不是那種會出爾反爾的人。”
辛眉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繼續試探道：“那麽，你認為是誰做的？”
寧彥輝反問她：“你問這個幹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辛眉坦然道：“禪俾樓的事我之前知情，也謝謝你遵守承諾沒去找易東的麻煩，所以，如果你現在遇到什麽困難，我是很樂意在能力範圍內幫你解決的。”
寧彥輝樂了，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們，是，朋友？辛眉你就別裝了，你這又是想替誰擦屁股呢？”
辛眉太陽穴突突地跳：“……總之有事沖我來，別碰其他人。”
“你他媽有病吧！”寧彥輝目瞪口呆，似乎頂着個莫須有的罪名很是火大：“我碰誰了我？”
“阿久在不在你這？”
“阿久？他為什麽會在我這？”寧彥輝下意識反駁，緊接着思考幾秒後恍然道：“噢，你覺得我把他怎麽地了，禪俾樓的事你告訴阿久了？”
辛眉懵了，看寧彥輝的反應他對此事是真的概不知情，溫久的失蹤确實與他無關。
“失蹤了就去報警，你這麽随便冤枉人可真讓人心寒。”寧彥輝往沙發上一靠，嘆道：“放心吧，禪俾樓的事，我不會找任何人的麻煩，你走吧。”
“這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辛眉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地，她忽然也不着急走了，反而饒有興趣地走到寧彥輝身邊坐下，拾起另一個游戲手柄：“自己玩多沒意思，我陪寧總來一把。”
經典雙人闖關游戲魂鬥羅，像素畫面上二人手持武器一路沖鋒，配合默契。
“你肯定想不到，我當年差點也能成為職業選手了。”打着打着，寧彥輝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十六歲的時候，我想打職業，我媽特別支持我，親自開車送我去TRS試訓。”寧彥輝盯着屏幕自言自語道：“我水平太菜了，試訓沒過，但我媽覺得沒有錢搞不定的事，于是私下給管理層，給教練組送紅包，結果那個教練非但沒有收，還當着好多人的面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侮辱他的職業操守什麽的。”
“我當時就想着，裝你媽啊，嫌錢少直說就行了，非把自己整的道貌岸然多清高似的。”寧彥輝繼續道：“我的夢想就這樣被扼殺了，我再也不想當職業選手了，可我還是非常嫉妒他們，有天我突然想，就算他們打游戲比我厲害，我就不能控制他們，壓他們一頭了嗎？”
“後來創建了禪俾樓，我成功了，LPL成了我賺錢的工具，也是我掌控之中可以随意消遣的玩具，它讓我覺得人性就是如此。”
二人接連通過了一關又一關，辛眉默不作聲聽着他喋喋不休地說話，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
“後來有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人加入我，他們無論權還是錢都比我要強上百倍，可明明這場傀儡游戲越來越有趣了，我卻越來越感受不到之前那種快樂了。”寧彥輝嘆息道：“因為在我掌控LPL的同時，他們也漸漸地從幹涉我，變成掌控我，我跟受禪俾樓牽制着的所有人的一樣，都不是自由的，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想結束這一切了。”
辛眉忽然懂了：“所以，是你自己，舉報了自己？”
“嗯。”寧彥輝點頭承認，随即釋然一笑：“現在沒有人可以牽制我了，真輕松啊。”
屏幕上，二人已經來到了最後一關的終極BOSS前，兩架機槍火力全開，密集掃射一番後終極BOSS應聲倒地，出現通關字樣。
辛眉忽而一陣悵然：“為什麽還要通知那些人？”
寧彥輝想了想，露出一抹苦澀地笑容：“因為我還是很喜歡英雄聯盟，我想看一場，每個人都全力以赴的比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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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八點，辛眉都沒主動聯系米楷，終于，對方按耐不住先回了電話過來：“眉姐你找到阿久了嗎？”
辛眉：“沒有，你呢，聯系上他了嗎？”
米楷依舊焦急，故作擔憂道：“那可怎麽辦啊，阿久不會真遇到危險了吧？”
辛眉看了看表，語氣出乎意料地淡定：“再過四個小時就能報警了，到時候讓警察找他吧。”
“啊？那你呢？”米楷比之前更急了：“你要走了嗎？”
“我一會兒還要去青訓部處理點事，弄完就走。”說完辛眉輕聲一嘆：“可惜，本來還有些話想對阿久說呢。”
IF基地正前方的馬路已經施了一天的工，機器從早響到晚，據辛志剛講不久之後上邊會派大領導下來視察，故而要翻修市裏所有主幹道，辛眉上午來的時候一群戴帽子的在檢修路燈，現在直接把路面挖開了一塊，密密麻麻的電線纏繞在一起，上邊覆滿灰塵泥土，光是無意一瞥就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辛眉此刻一點也不慌張，她已經辭職兩年，青訓部根本沒什麽等着她去處理的事，她之所以過來，只想看看他串通米楷把她留下還想耍什麽花樣。
她堅信溫久平安無事，并且，很快就能見到他。
咖啡館靠窗位置，辛眉心不在焉地盯着不遠處的施工現場，順便等着手機消息。
終于，十一點多，米楷又給她打來了電話：“聯系到阿久啦！他只是……嗯，睡過頭了，手機欠費了也不知道，他馬上就過來陪我們訓練了，眉姐你什麽時候過來呀？”
辛眉慢悠悠起身：“這就過去。”
她并不為他的惡作劇感到生氣，就算一會兒見到他也不會叱責或者惱怒，當然，也沒什麽好說的。
只是想在走之前再看看他罷了，畢竟他現在那麽好看。
馬路邊那個施工坑旁幾個工人似乎爆發了争執，不少人都圍着看，秉着愛看熱鬧的習性，辛眉也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電路上的事她一竅不通也聽不明白，見他們沒有要打架的意思，也随着圍觀群衆一塊散了。
前臺安安正聚精會神追劇，見她進來擡手打招呼：“眉姐，這麽晚過來啊！”
辛眉：“嗯，一會兒就走了。”
走進電梯，按下訓練室樓層，随着電梯門緩緩合上，辛眉也移開了目光，思索着一會兒見到溫久該說些什麽告別的話。
忽然，一只手伸了進來，電梯門觸發感應又緩緩打開。
溫久見到她并沒有感到多意外，淡定地走進來站到了她身邊。
電梯門磨砂帶點反光，隐約映出二人輪廓，辛眉留意了一下他的個子，确認他現在是比自己還要高一點。
“米楷他們聯系不到你都急壞了。”辛眉嗤笑一聲：“都二十歲的人了，還是這麽讓人費心。”
“是啊，也只有朋友會在意這種事了。”溫久面無表情道：“看來以後要跟他們時刻保持聯絡才行，否則被人暗殺了都沒人知道。”
辛眉不動聲色道：“這麽說，禪俾樓是你舉報的嗎？”
“是啊，寧彥輝還知道是我做的，他今天還派人去我家找我了呢。”溫久一本正經說的煞有介事，忽而傷心道：“也不知道我死了以後，會不會有人每年都來看我。”
滿口謊話，陰陽怪氣翻舊賬外加說這麽一通晦氣話，辛眉臉色當即變了，冷笑一聲道：“你不如就把自己埋基地後院的花壇裏，去看你花都省的買了，墳頭會長。”
溫久抿着嘴不再說話。
辛眉見他似乎委屈的厲害，正猶豫着要不要說兩句好聽話緩和一下氣氛，忽然随着電梯猛地一頓，運行停止的瞬間所有燈光同時熄滅，周遭陷入史無前例的黑暗之中。
走廊裏已經響起陣陣腳步聲，伴随着嘈雜的喊叫近在咫尺。
辛眉本想着拍門呼救，忽又覺得停電只是暫時的情況，指不定很快就能恢複了，她只需要耐心等候就好，何必失态。
只是當下漆黑且封閉的環境中不止她一人，這就讓她很不自在了。
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看到一個黑影靠着廂壁緩緩坐了下去，等外邊嘈雜散去，隐約還能聽到紊亂不穩的呼吸聲。
靜默了幾分鐘後，她嘗試着叫他：“阿久，你還好嗎？”
對方無應答。
此時電梯裏溫度越來越高，變得愈發悶熱，令人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她忽然想到溫久昏過去的可能，心中一驚，連忙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湊到他身邊查看。
溫久将頭埋進臂彎一動不動，脖頸亮晶晶地已然滲出汗珠。
辛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久……”
溫久驀地擡頭，通紅的雙眼寫滿隐忍與悲傷，一滴淚珠正挂在臉上潸然欲落。
辛眉瞬間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強行向前扯去，下一秒便被裹入一個熾熱的懷抱之中。
手機被打翻在地，唯一的光源只剩一個小點被倒扣在地上，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辛眉感受着自己頸間傳來的大片濕潤，無力地靠着他的頭閉上了眼睛。
溫久将她抱的很緊，就算她想掙脫也掙脫不了。
就算性格再怎麽傲嬌軟糯，終究還是個男孩子。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姐姐……”
辛眉喉嚨動了動，擡手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頭發以示安撫。
“你一定很死我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來看我……”溫久嗚咽不止，眼淚洶湧肆虐，直接将她襯衫浸透：“你醞釀了那麽久的計劃被我毀掉了……沒有機會了……對不起，我不該在那時候任性的……”
辛眉心中大為震撼。
她沒想到溫久會這麽想，在她對他報以愧疚的同時，他竟以同樣的方式在譴責自我。
“本來就是我瞞了你，要道歉也該是我。”辛眉嘴唇動了動，嘶啞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我以為你會找我……可你卻走了，把我丢下了，我真的很害怕，怕得要死……我知道你生氣了，你再也不會原諒我，跑來哄我了……”溫久抵住她額頭，淚眼汪汪地凝視着她近在咫尺的臉頰：“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好想你。”
想到之前見面他一副冷臉，辛眉錯愕道：“是嗎……真沒……看出來呢。”
溫久裹着她的腰，眼神一冷：“現在看出來了沒？”
辛眉：“看出來了。”
溫久：“你呢，有沒有想我？在那邊有沒有跟別的弟弟亂搞？”
辛眉一陣無語：“……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跟我亂搞吧。”
溫久：“誰有資格跟你亂搞？”
辛眉細長的手指插進他頭發裏，迫使他擡起頭與她對視：“有膽子三番五次撩我的，除了你還能有誰？”
溫久哽咽道：“那你還會為我心動嗎？”
辛眉笑笑：“你說呢？”
說完，她挑起他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溫久享受着她的進攻，喘的厲害，扭的也厲害，牽着她的手緩緩向下，待她覆上，貼在她耳畔沙啞道：“老公，想要。”
辛眉被這一聲叫的渾身燥熱猛咽口水，但理智尚存：“……咱們還在電梯裏困着呢，況且，在這怎麽做啊。”
溫久按着她的手繼續往下壓，聲音磁性帶着祈求：“老公老公老公，求你了……”
“只前面就好，它快要爆炸啦。”
辛眉無奈，只得用手替他纾解，聽他用各種音調叫出那聲最親昵的稱呼，不知從哪學的騷話更是聽得她口幹舌燥，心跳加速。
這還只是在電梯裏啊。
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沒碰那事，體力還能不能滿足他。
看來要好好複習複習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