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奔赴
奔赴
辛眉甚至不知道溫久請過半天假。
一想到陸哲遠的話，她便被一股莫大的絕望席卷全身，即便如此，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半分異常。
無論陸哲遠最終幫忙與否，她都要按照自己的計劃去試一次，成就成，敗，至少也能保住一方。
訓練室內，對即将到來的死亡審判毫不知情的選手們照常進行着訓練，他們依舊說笑打鬧，氣氛其樂融融，就連坐了許久冷板凳的葉湛洋也未表露絲毫不悅，他不嫉妒溫久比他強太多的實力，卻十分眼紅他有個給足了他排面的神秘土豪女粉。
最邊屬于易東的位置空着，電腦屏幕還停留在上局結束後的結算界面。
早在十分鐘前他接了個電話便拎起外套匆忙出了門，溫久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沒問一句。
直到兩個小時後，易東疲憊歸來，看到訓練室黑着燈，想到室友都回去睡覺了，于是想着把自己水杯拿了也回去睡覺。
未成想還有一臺電腦開着。
屏幕前的年輕面孔剛好結束一把自定義，回頭沖他一笑。
易東吓了一跳：“阿久，這麽晚了還沒回去睡呢？”
“正要關電腦呢。”溫久收拾着桌面，佯裝不經意問道：“東哥你幹嘛去了啊，這麽晚才回來。”
“啊……我……”易東結巴了一會兒，敷衍道：“有親戚來了，我過去招待一下。”
溫久好奇道：“什麽親戚啊？”
“我已經把他們安頓好了，不會影響訓練的，放心。”易東邊說着邊拿了自己的水杯，轉身走出訓練室：“阿久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
嘴上說着不會影響訓練，可接下來的兩天，易東待在訓練室的時間卻很少，尤其一到飯點，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弄得大家紛紛疑惑側目。
易東自然不會蠢到如此明目張膽地與禪俾樓的人接觸，可來親戚這個萬能借口更像随口編出來的謊話。
晚上飯點，大家坐在各自位置上遲遲沒動。
食堂大廚突然請假，臨時頂上的廚藝差強人意，連續幾天大家都是勉強吃兩口，然後回來翻零食吃泡面。
今天，終于有人忍無可忍。
“受不了了，餓死了！”米楷起身興奮道：“我們今天出去吃吧！”
衆人面面相觑，且蠢蠢欲動。
常家樂猶豫道：“出去吃什麽啊……咱們都快比賽了，萬一再吃壞了肚子……”
米楷漬一聲：“哎呦咱身體有那麽嬌貴嗎？吃壞也比餓死強呀，就今晚吃一頓，就近吃一頓，吃完咱就回來！”
常家樂同意了，林文通也同意了，葉湛洋正跟溫久SOLO，倆人表示不去。
三人出門就近覓食，環視四周後鎖定了距基地僅一條馬路之隔的牛肉板面，當即一拍即合：“就它了！”
小店由一對中年夫妻經營，店面簡陋卻幹淨，一進門便聞到陣陣誘人的面湯香味，惹的人食欲大增，米楷還沒坐下就對着牆上的菜單開始叫：“老板！我要大份牛肉板面，加鹵蛋和豆皮，不要辣椒！”
剛喊完，常家樂忽然碰了他一下，他下意識回頭看向店面角落，正巧與看過來的老少三人面面相觑。
易東旁邊坐着一個女孩子，對面坐着一個年邁老人。
女孩子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來歲，穿着藍色牛仔褂運動鞋，本該是元氣滿滿的打扮，奈何眼神卻氣死沉沉毫無生機。
老人腿腳不便，一副拐杖靠在牆角，穿着勉強算幹淨，黝黑的面容始終帶着樸實憨厚的笑。
細看之下，他們三個的五官出奇的相似。
見他們三個走進來，易東臉色一變。
“東哥？”米楷率先走過來，疑惑地看着老少道：“他們是……”
易東認命似地閉上眼緩了幾秒，道：“……是我爸和妹妹，爸，楠楠，他們三個是我隊友。”
米楷三人吓得連忙打招呼外加一通自我介紹，順便就在他們旁邊那桌坐了下來，易東肉眼可見地變得不自在。
易楠回過一句你們好之後就沒再說一句話，埋頭吃自己的面，倒是易建中對兒子的隊友很是親切，操着夾着方言的普通話跟他們聊的開心。
“好好好，你們都是東子的朋友，真年輕啊！東子是你們隊伍裏年紀最大的吧！”
“是啊，東哥平常一直特別關照我們。”善談的米楷很快跟老漢聊到了一起，他忽然看向沉默不語的易東：“東哥你爸跟妹妹大老遠來了，你就帶他倆吃這個呀？”
“吃這個就挺好哇，面條多好吃啊！”易建中說完，忽然瞥見易東碗裏剩的大半碗面，“東子你吃飽了？”
易東沉着臉點了點頭。
易建中未作絲毫猶豫，直接把易東的碗端到自己跟前，抄起筷子又是一通吸溜。
易東額頭青筋暴起，壓低聲音怒道：“……那是我吃剩的！蒜皮子都吐進去了！”
常家樂連忙解圍：“叔叔是不是沒吃飽啊，要不再點一碗吧！”
易建中吸溜着面條連連擺手：“沒事沒事！都是自家孩子這有什麽，東子這孩子，從小就有剩飯的毛病，都是我給吃了！”
易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直接氣的不再說話。
林文通：“這大老遠的，你們怎麽跑過來了。”
“我們來看我哥比賽。”易楠聲音淡泊，清脆有力：“看完就回去。”
林文通略微一頓：“噢，那還得待幾天呢，讓東哥帶你們好好轉轉，玩玩。”
易楠笑了笑：“該轉的該玩的都去了，還是讓我哥安心訓練吧，聽說那場比賽對你們挺重要的。”
米楷又開始嚷嚷：“哪都去了呀！我們俱樂部你們還沒參觀呢！”
易東狠狠瞪了他一眼。
易楠沒吭聲，易建中皺着眉看向易東：“咦？東子你不是說你們那不讓外人進去嗎？”
米楷看看老的又看看小的，吓得也埋頭吃面不吭聲了。
“是不讓外人進，不過你們是易東的家人，肯定可以進去的。”林文通看向易東道：“東哥你不用怕影響我們訓練，叔叔他們來一趟不容易，你就帶他們轉轉吧。”
易建中連連點頭，一臉期待地看向易東：“就是啊！我們轉一圈就走，用不了多少時間！你好歹得讓我知道你在哪上班啊！不然我回去怎麽跟他們說啊！”
易東感激地看了眼林文通，嘆了口氣道：“……明天吧。”
父女二人住的民宿離基地不遠，想來也是易東為了方便照顧特意安排的，明明對父親和妹子挺上心，可在外人面前對他們的态度卻又不像那麽回事。
一頓飯吃完，米楷常家樂林文通先回基地，易東要先送父親和妹妹回民宿，兩撥人道別後分別朝反方向走去。
攙着走了沒幾步，易東臉色再一次陰沉：“當着我隊友的面，爸你能不能別那麽小家子氣，你真差那一口面吃嗎。”
“浪費糧食本來就不對，你朋友也沒說什麽呀！”易建中拄着拐，單純地眨眨眼道：“咋，你嫌我給你丢人啦？”
易東冷哼一聲沒說話。
易建中又讨好地湊上去：“老子給兒子丢人，兒子給老子争光，嘿嘿嘿……”
易楠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知道你兒子最出息了，趕緊回去把藥吃了。”
易建中忽然又想到什麽，轉頭問易東：“東子啊，你那幾個朋友裏邊，有沒有沒結婚沒對象的啊，你看你妹妹……”
易楠瞬間抓狂：“我TM又不是來相親的！爸你差不多得了，看比賽咱就看比賽，看完咱就走，別找事！”
“女孩子家家的咋一點不文明……”被兇了一頓的易建中老實不少，低聲嘀咕道：“……估計人家幾個也都看不上你。”
即使是夜晚，城市街道也無比繁華，遠處高樓大廈錯落閃耀，形成別樣星光。
清氣的海風撲面而來将煩惱吹散，易東回頭看着拌嘴的父親和妹妹，不知想到什麽，心情忽然也沒那麽糟了。
-
易東家人來參觀俱樂部的消息不胫而走。
次日當三人到達，辛眉早就站在門口迎接。
之前她帶易東走的時候跟他家人見過一面，也是唯一一面，那時候易建中雖然也是腿腳不便，但似乎還沒到這麽嚴重的程度，如今再見，似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雖非親非故，卻令人心疼。
“伯父，楠楠，好久不見。”辛眉同二人打過招呼，便走上前幫着扶易建中，後者連連擺手，眯起眼笑道：“不用不用不用，哎呀辛經理你還是這麽年輕漂亮啊！”
辛眉微笑道：“您身體好些了嗎？”
易建中移開目光打量大門：“呃……好多了，我身體還硬朗的很呢。”
辛眉：“那就好，有什麽困難的地方就跟我說。”
易建中：“辛經理你真是好人，給了東子這麽好的工作，我們村的人都可羨慕我了！兒子又有名氣，又能賺錢！”
辛眉：“全憑東哥自己有這個本事。”
事實上屬于英雄聯盟分部的地方就那麽大，實在也沒什麽好參觀的，不過對于大半輩子待在鄉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老人來說已經足夠震撼，就連走廊上會變幻顏色的燈帶都能令他發出贊嘆地驚呼。
“真好啊！東子你在這上班可享福啦！沒想到打游戲還能找到這麽好的工作。”易建中邊逛邊誇，頭恨不得能三百六十度旋轉，眼中豔羨毫不掩飾地流露，最後在戰隊文化牆前邊停下，對易楠說：“楠楠！快給我拍張照片，我回去得好好給他們顯擺顯擺！”
易東無奈道：“這有啥好顯擺的。”
辛眉則笑道：“東哥也過去，我給你們三個拍張合照。”
一二三，畫面定格，一家三口表情各異，被兒女攙扶着站在最中間的易建中比這勝利手勢，笑的格外燦爛。
參觀訓練室時，易建中同樣受到選手們的熱烈歡迎，大家給他端茶倒水十分殷勤，甚至給他講了一段游戲。
易建中其實有點耳背，對他們說的游戲內容也一竅不通，只記住他們控制一個小人兒在屏幕上走來走去鼠标點的飛快，但還是面帶微笑嗯嗯啊啊地配合他們的熱情講解，以免掃了孩子們的興致。
易楠閑得無聊，坐在角落東瞅西看，最後目光落到溫久身上，盯着他的側臉看了會兒，先是覺得男孩子少有這麽漂亮的，又暗暗猜起他的年齡，熟不知這一切落入老父親眼中，下一秒易建中就走上前熱情地拉起了溫久的手：“這孩子長得真俊啊！你叫什麽名字啊？”
溫久沒有抽回手，微笑道：“我叫溫久。”
“噢噢，小溫啊，那個……”易建中壓低了聲音問他：“你那個，有沒有女朋友啊？”
熟不知，他自以為的消音在他人聽來清晰無比。
伴随着一陣哄笑，溫久淡定道：“有。”
易東無語地扶住了額頭，易楠則直接惱羞成怒：“爸你神經病啊！”說完覺得沒臉再在這待了，直接轉身跑出了門。
本想找個安靜的走廊獨自待會兒，未成想下個拐角就跟提着水果回來的辛眉打了個照面。
當年辛眉要帶易東走，易楠是強烈反對的。
她記得自己當時情緒激動，甚至差點拿掃帚把辛眉打出去。
“都說了我爸身體不好，需要經常住院治療，這個節骨眼你要把我哥帶走？因為他打游戲厲害你就要把他帶走？我看你就是個女騙子！我哥沒錢也不帥，你趕緊滾吧！”
後來辛眉預付了一年的薪酬，易東總算說服了家裏，同意跟她離開。
就算真被嘎了腰子，能賣到這個價錢也是相當可以了。
時隔多年再見，眼前這個等比例長大的小姑娘倒是給她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辛眉微微一笑：“楠楠，不陪着你爸你哥，幹嘛去啊？”
易楠一見她火氣瞬間全消，“我……找個地方透透氣。”
辛眉便帶她去了基地附近一家飲品店。
年輕女孩子對甜品和奶茶幾乎毫無抵抗力，吃飽喝足後，易楠看着窗外遠方若隐若現的海景，神情迷茫。
“之前打了那麽多場比賽，怎麽這次突然大老遠的跑過來看？”辛眉問道。
易楠一臉無奈道：“我爸聽村裏的小年輕說，這場比賽很重要，如果贏了，就能出國去跟外國人打，然後激動的不行，非要親自來見證兒子光宗耀祖的一刻。”
喝了口飲料又補充了句：“我們老易家上一次有人出國，還是爺爺去參加抗鎂援嘲。”
辛眉淡淡一笑，又問：“老爺子的病怎麽樣了，還在治療嗎？”
易楠眼神躲閃，再次看向窗外：“在治，不過效果不好，前些日子還查出病變了，首都醫院那邊說，要麽請國外專家過來會診，要麽就出國去治。”說罷自嘲地笑笑：“我們一家子農民，哪有那麽大的臉呢？”
辛眉眉頭緊蹙：“肺部腫瘤病變啊，确實麻煩……我盡量幫着打聽一下，看能不能聯系到……”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勞費心了。”易楠打斷她的話，苦笑道：“就算神仙來救還得要點香火錢，國外專家也不是免費的，這幾年我哥把工資都寄家裏給我爸治病了，自己是一點沒攢下，我們呢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命，強求不來，所以，就看着治吧，盡力就好。”
辛眉眼眸一顫：“……是啊，人各有命。”
“那這段時間就辛苦你照顧老爺子了，看他還有什麽心願，盡量幫他達成。”
“這不是在做了嗎。”易楠掰着指頭數：“一，想看海，二，想看我哥娶媳婦，抱孫子，三，想看我嫁人，四，想看我哥出次大風頭，最好是全國人民都看到的那種，這樣他回村能吹到死。”說完又是一嘆：“目前只完成了第一項，二三難度有點大……”
說完擡眼看向辛眉，目光隐隐期待：“辛經理，後天的比賽，咱會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