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信任
信任
時間過得飛快，季後賽轉眼進入尾聲。
歷時一年的厮殺，召喚師峽谷見證了無數新星的冉冉升起，也目睹了無數昔日強者的黯然隕落，有人倒在追逐夢想的路上，也有人仍在奮力拼搏。
接下來的賽程IF有勝有敗，積分搖擺不定，而一二三號種子已經确定，他們必須拼盡全力，為自己争取到最後一個進世界賽的名額。
今日冒泡賽賽程由TRS對戰VEG，勝方将與IF争奪最後一個四強名額。
觀賽時，IF所有人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簡直比正在比賽的選手神經緊繃的還要厲害。
大屏幕依次給過十名選手鏡頭，TRS新上任的小将已經穩重了許多，不似第一次上場被易東打到手抖，而是很認真地在同隊友交流BP，闫哲正調整着耳麥的位置，手上嶄新的護腕異常顯眼。
林文通心中百感交集。
假如今天TRS贏了，那麽他們兩個之中注定有一個要止步于今年。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渴望能再一次同他在賽場上交手，就算真輸給他，他也認了。
辛眉盯着前排易東的背影一言不發。
或許是出于忌憚溫久變幻莫測的實力，自從贏下KIG之後，寧彥輝再沒對IF出過手，一直放任他們沖到最後一輪。
過于順利反而令她感到不安。
腦中千絲萬縷的線索糾纏彙聚，而BO5對局已經結束，VEG3-1擊敗了TRS。
闫哲神情絕望，雙手離開鍵盤之際，林文通固然心酸，卻也如釋重負。
教練組在确認對手的那一刻已經對VEG展開研究，勢必要将他們琢磨通透，一舉拿下。
辛眉将他們的戰術一字不落聽入耳中，只覺得聒噪，又可笑。
事關LPL四號種子，IF對戰VEG這場比賽熱度極高，她無比确信寧彥輝會出手，畢竟一旦進入世界賽，局勢就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她對溫久有十足的信心，卻又擔心易東失敗後可能面臨的遭遇。
寧彥輝在追求程澄方面熱度絲毫不減，仍是隔三差五送花，請吃飯，巴不得跟她傳出點什麽緋聞，他喜歡她，卻不信任她，每當程澄談及賽事方面的話題，他總能巧妙避開。
深思熟慮後，辛眉獨自開車去鄰市找了正參加絕凡新品發布會的陸哲遠。
她迫切想要了解寧彥輝下一步的動向，以便意外發生時能快速做出回應。
向來淡漠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在聽說她的訴求後神情微微詫異，不可置信道：“你讓我幫你搞到禪俾樓，包括現役選手在內的所有參與者名單？你覺得這可能嗎，辛眉？”
辛眉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多離譜，何況他已經幫了她一次。
但她別無選擇。
“寧彥輝不信任程澄，不過他倒是有意與你交好。”辛眉道：“如果你願意抛卻中立身份去站他那邊，他應該會很高興，并且熱烈歡迎你加入的。”
“他們确實有意拉攏我。”陸哲遠失笑：“不過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辛眉沉默須臾，道：“為了LPL。”
陸哲遠又笑了：“辛眉，你忘了我只是個商人，LPL跟我有什麽關系？”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辛眉冷聲道：“寧彥輝那種人一旦在LPL只手遮天，絕凡的未來也好不到哪裏去。”
陸哲遠問她：“那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麽？”
辛眉絲毫未猶豫：“我也為LPL。”
陸哲遠低笑了兩聲，“真是志向遠大啊……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先為自己考慮一下。”
辛眉冷冷看着他道：“什麽意思？”
“作為好朋友，我覺得有必要提前告訴你一個消息。”陸哲遠走至她身邊，聲音帶着幾分悲憫：“雖然這個消息可能令你感到絕望，但至少，能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VEG的資方裏有禪俾樓的股東，并且已經跟寧彥輝達成共識，無論用什麽辦法，今年LPL的四號種子只能是，V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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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是一瞬間，辛眉已經想到無數辦法。
十名選手，十臺電腦，有限的賽場，只要要素齊全，想做點手腳幹擾比賽結果其實并不難。
但都不如操控一個大活人來的容易。
開賽在即，易東一定也接到了來自禪俾樓的指令，不然他也不會每天神情黯淡，并愈發沉默寡言了。
那将是IF的最後一場，也是他個人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在這一切結束之前，他已經開始模拟自己退役後跟前隊友漸漸疏遠，斷聯的場景。
來自禪俾樓的控制就像穿透他的身體的一道道鋼索，禁锢着他的靈魂與自由，稍作掙紮，便是撕心裂肺的劇痛。
訓練時，辛眉安靜地站在他身後，就像當年在縣城舊網吧，看着他用經典的蓋倫将敵方五人碾的滿地圖跑。
贏下比賽後，他回頭沖辛眉一笑，依然憨厚忠實。
辛眉便打消了找他談話的念頭。
季後賽最後一場确定四號種子的關鍵之戰即将打響之際，論壇又爆出了個小八卦。
偷拍的照片上，辛眉跟程澄坐在一處，陸哲遠正将剝好的蝦往她盤子裏放，而寧彥輝則盯着程澄笑眯了眼。
甚至都不需要配文，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四人是什麽關系。
陸哲遠演技逼真，就連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含情脈脈，愛意難掩的。
底下的評論更是添油加醋，有人惋惜程澄一朵鮮花插了牛糞，有人罵IF女神搭檔拜金圖財，也有人不知從哪個小道消息聽說她跟陸哲遠曾是高中同學，直接腦補出一場破鏡重圓的純愛大戲，嚷着他倆是天生一對。
要是之前這些言論她大可不必理會，但現在，她必須去哄溫久。
已經過了午休時間，溫久卻并不在訓練室，常家樂告訴她之前溫久稱昨晚沒睡好要補覺，回了宿舍，結果到現在還沒下來，可能是睡過了。
可在辛眉認知中，溫久只有疲軟無力地倒進她懷裏，才有睡過的可能。
也顧不得宿舍走廊有監控，她直接上去敲了門，“阿久。”
幾秒後，聽到屋裏傳來鞋底拖沓着走近的聲音，溫久無力扶着門，一雙眼睛霧氣蒙蒙，神情懵圈，還真挺像剛睡醒的狀态。
“怎麽了，姐姐。”
辛眉本想說什麽，可突然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巨大崩潰沖的頭腦昏漲，沉默幾秒後她選擇繞過溫久直接進屋，在那張尚存他身體餘溫的床邊坐了，目光空洞深深嘆了口氣。
溫久伸手将她的頭發撥到肩膀一側，随即給她捏起肩膀：“姐姐，你看起來好累。”
不似之前做完後容光煥發的累，是身心俱疲毫無生機的累。
這樣的辛眉令他心疼。
“塔塔說你昨晚沒休息好，我來看看你，順便……”感受着肩頸忽輕忽重的舒适力度，辛眉提了口氣繼續道：“你大概很快就會看到網上關于我跟陸哲遠的一些傳聞，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們之間并不是……”
“我當然知道你們并不是情侶。”溫久親了親她的臉頰，眼神明亮：“我們才是，并且，我們非常相愛。”
辛眉側臉凝視着他，淺笑道：“阿久，你好乖。”
溫久重新打起精神給她按摩：“都這種時候了，你把全部心思放在隊伍上就好，不用在這種雜事上分心，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小心眼……前幾場寧彥輝一直沒有控票，會不會是怕了我，然後決定放過IF呢，也許對戰VEG時……”
“IF會輸。”辛眉緩緩閉上眼，似乎用盡渾身力氣才艱難擠出這幾個字。
這個提前知曉的正确答案足以令無數人在禪俾樓賺的盆滿缽滿。
可她卻是無比絕望。
在去見陸哲遠之前，她也抱有跟溫久一樣的想法，可寧彥輝終究還是個精明的商人。
溫久問她：“……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或許有，但需要陸哲遠幫忙。”辛眉苦笑一聲，似是認了：“但他你也知道的，一個比寧彥輝還懂得趨利避害的商人，任何時候他都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
溫久沉思後又問：“如果他願意幫忙的話，最後會是什麽結果？”
辛眉深吸一口氣：“IF跟易東，或許都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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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當看見溫久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陸哲遠一臉生無可戀地揉了揉鼻梁：“你們兩個啊……”
溫久直截了當地問他：“你為什麽不幫她，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陸哲遠也毫不避諱，坦然道：“我為什麽要幫一個注定不屬于我的女人。”
“你不幫她，過了今年，你就注定只是一個路人甲，是一個在她印象中逐漸被模糊掉的影子。”溫久氣定神閑道：“你幫了她，會被她記在心裏一輩子，無論何時想起來，都讓她覺得虧欠。”
陸哲遠立在落地窗前，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溫久輕聲一笑：“你喜歡了她這麽多年，就甘願被她這樣忘掉嗎？你就不怕自己後悔嗎？”
博弈已經進行到最後關頭，只差一步。
陸哲遠眺望着遠方中學操場上伫立的旗杆，思緒忽而回到學生時代，有時候課間他會挨個班的串檢查有無違紀行為，問就是年級主任授意。
可年級主任從沒有下達過這樣的命令。
他靠近她的座位，看她低着頭聚精會神地拿着小刀在桌上刻一些奇怪的符文圖案，直到她同桌蹬了她一腳，她才緩緩擡頭，見是他，随手拿本書把被毀掉的桌面一蓋，然後若無其事地趴下開始睡覺。
他在她的世界裏似乎一直都沒什麽存在感。
“她要的東西我弄不到。”陸哲遠忽而低低一嘆，緊繃的神情陡然松懈：“寧彥輝只想拉攏我，并不信任我，不會讓我接觸到他們機密的。”
溫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啊……單憑你是絕凡董事長小兒子的身份确實還不夠。”
他又道：“那你去告訴寧彥輝，丁雪峰是闫哲出賣的。”
陸哲遠神情一滞。
“這個情報足以令他們信任你。”
足足一分鐘的沉默。
陸哲遠看着他不可置信道：“拿別人的命，去賭一個未知的結果，辛眉不會同意你這麽做。”
“這與她無關，壞人是我。”溫久笑的滿不在意：“你只管去弄她想要的東西就好。“
“一定要快啊。”
畢竟留給IF的時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陸哲遠眯起眼注視着他，忽然輕聲一笑：“阿久，你着道了。”
溫久微微疑惑：“什麽？”
陸哲遠：“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可有想過，她是為了什麽嗎？”
溫久眼神堅定道：“她是為了自己。”
陸哲遠微笑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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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溫久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陸哲遠說：“陸經理，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陸哲遠尚在深思，聽他說話便敷衍地答應：“嗯……”
溫久：“請問……你是直男嗎？”
陸哲遠一怔。
迎上溫久戲谑又期待的目光，他陰着臉道：“……廢話。”
“喔，那我就放心了。”
說罷，溫久笑着走出辦公室順便禮貌地給他關上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