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記憶
記憶
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闫書喬感覺身心俱疲,腦袋發暈,身體裏暫時被壓制的陰煞氣也因為精神不濟而再次紊亂,趕緊起身捋順氣息,許久之後才好受些。
也許,心中那個不成熟的想法可以冒一次險了。
從行李箱裏摸出一張紅色卡片,封面一個“囍”字,裏面是紅底金字。
手指撫過“闫書喬”三個字,與她平齊的位置正是“徐益謙”。
同名同姓不少,還出現在八夜旅社這機緣之地,便更是難得。
故而見面之後,闫書喬首先就問,“你生辰是什麽時間?”
“8月23日”
“年份?具體時間?”
徐益謙正吃東西,雖然懵,但依舊如實回答,“2027年8月23日,大約是晚上10點08分吧。”
“丁末年,七月二十三,亥時。”闫書喬簡單将公歷換算為農歷紀年,緊接着就道,“你是高帥,我有白美,天生一對,結婚如何?”
徐益謙嘴巴裏的東西一下子卡到喉嚨,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誰跟誰?結婚?”
“你,徐益謙,我,闫書喬,我們,結婚。如何?”
徐益謙騰地變成了個大紅臉,看着近在咫尺的秀麗容顏,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這,這不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的,你28歲,我30歲,大一點點,差不多。你長得好,我也不差。至于財力方面,我不富裕,但也不窮,養活你我不成問題。學歷的話,我雖無文憑,也堅持自學,與你差不了什麽。硬說不合适的話,是學歷嗎?我們出去以後,我可以考。”
“咳,問題不在這兒。”
“那在哪?你為什麽不同意。”闫書喬追問。
陳晶不知道從哪湊過來,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顯然吃瓜吃的開心,“對啊,我喬姐哪裏配不上你?”
徐益謙低頭,說不出一二三來,只露出一個紅彤彤的頭頂。
“嘻嘻,害羞了呢~”
“這時候了,你們還在兒女情長,不想活了嗎?”何章面色蒼白,出現在衆人面前,渾身散發着陰郁氣質,與先前的溫文爾雅大不相同。
他看一眼陳晶,皺眉問道:“你脖子怎麽回事?”
陳晶拽了拽脖子上的頭發,講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了下,眼瞧着何章眉頭越皺越緊,心中難免惴惴。
“你怕是被鬼物侵蝕,以後會一點點地變成非人模樣。”他撸起袖子,露出一條詭異的黑色胳膊,就像是恐怖電影裏巨大生物的胳膊被硬生生接入眼前之人身體,“我這條胳膊跟你一樣,一開始只是一條黑線,現在已經成了這般模樣。除此之外,還會導致人神志逐漸消失,變得暴虐、嗜殺,如同鬼物。”
“啊,那我豈不是注定要死?”
未等何章說話,江豔插一句嘴,“進了八夜旅社,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
何章看她一眼,點點頭。
正在這個時候,闫書喬忽然伸手抓住何章胳膊,何章試圖掙脫,沒能成功,胳膊一麻,欣喜若狂。
自從被鬼物侵蝕,他這只胳膊就再也沒有過感覺,這次居然有了“麻”的體會。
他試着動了動手指,觸摸下衣服,粗糙的質感,不夠順滑,卻足夠讓他淚流滿面。
“我可以恢複嗎?”
闫書喬搖搖頭,“我也沒有辦法,只能暫時緩解。”
因為她雖然用陰煞氣修煉,但最後也會如何章一樣,變成沒有感情的鬼物。
人類與鬼物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物種,他們無法對抗,只能延緩。
“但是,被鬼物侵蝕的人,同樣可以利用這股力量,從而獲得對抗鬼物的力量。”
陳晶苦笑,“也不知是延長了生命還是縮短了生命。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喬姐,你既然說了可以獲得對抗的力量,那麽我想問,如何才能把這個力量化為己用?”
闫書喬露出淡淡笑意,右手按在陳晶的脖頸上,“感受它。”
陳晶閉了眼,眼睑微微顫動,似乎正在感受,不多時,脖子上黑發飄動,她的面容也變得扭曲,似乎正在忍受莫大的痛楚。
“好疼。”陳晶忍不住哼出聲。
闫書喬沒有作聲,面容不動,看着就是冷酷無情的樣子。
新人不忍再看,扭過頭去。
等他回頭,只看到陳晶脖子上只留下一條細細黑線,沒人能想到之前的黑發如圍巾一般纏繞在她的脖子上。
或許,陳晶身下被沁濕的地面、仍然微微抽搐的面部肌肉能說明黑發曾經存在。
“喬姐,你……”陳晶睜開眼,血絲證明她曾經遭受的痛苦。
只見闫書喬原本漆黑的發已然半黑半白,唯有挑染的綠色依舊鮮豔。
“我沒事。”闫書喬定了定神,又轉向徐益謙,“你我結婚,如何?”
“啊?”徐益謙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這個…不着急,何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麽新發現?”
何章對情情愛愛沒什麽興趣,僅僅對闫書喬那一手有興趣。
他們花了那麽長時間、那麽多人命才得到的消息,才有了壓制鬼物運用力量的方法,居然被一個新人輕而易舉地用出來,還能幫助別人?
何章覺得不可思議,他甚至覺得,說不定這個人能讓八夜旅社發生改變,說不定他真的能出去。
前提是,他能活到那個時候。
何章苦笑,沒有講他昨夜經歷了什麽,而是告訴他們一個新信息,“在我還是新人的時候,流傳着一個傳奇人物,他在八夜旅社裏成功地活了八個夜晚,離開旅社,但不知道為何,他又重新回到旅社。據說是因為,只要兩次通過旅社副本,就能在旅社九樓找到旅社的秘密。”
“說實話,這跟我們沒關系。”陳晶不以為意。
反而是僅經歷一夜的新人目露欣喜之色,顯然沒有意識到旅社的兇險之處。
“咱們還是講講昨晚的經歷吧。”
正如陳晶所猜測的那樣,新人們的經歷非常簡單,游戲就不說了,走廊裏沒有遇到鬼物,也不跟他們一樣經歷幻境。
至于說幻境的內容,衆人都沒有細說,畢竟牽扯各人隐私。
陳晶是看到自己成功地離開八夜旅社,出去以後,迎娶高富帥,事業大成功,走上人生巅峰,咋說呢,美好得不行。
奈何她明白,自己就是個普通人,高富帥與她無緣,大富大貴也不可能有她,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通過了。
“通過生存提示,以及前輩的經驗,我得出一個猜測:鬼物并不能長時間存在于本世界,而是以某種東西為媒介,借此來侵入人間,鬼物不可以被殺死,但作為媒介的物品卻可以被毀壞。”
“那也有人類被侵蝕,比如你們。這個說法并不準确。”
“我們也是通過媒介之物才會被侵蝕,源頭就在媒介上。但我估計,當詭異入侵人體之後,即使消滅鬼物也無法讓我們回歸正常,只是會大大延緩被侵蝕的速度而已。”
闫書喬下了定論:“總而言之,就是死。”
陳晶反而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
一行人又嘻嘻哈哈地聊了些其他的事情,夜幕就很快來到。
這時候,除了闫書喬依舊在二樓以外,何章升入五樓,陳晶、江豔升到四樓,徐益謙及新人們三樓。
一群人裏,唯有闫書喬是特殊的。
除了闫書喬,無人可以踏入二樓。
這一次,闫書喬如盲人一般,靠着二樓牆壁仔仔細細順着牆壁感受裏頭的氣息。
有了參考之後,她更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着的力量。
這間旅社或許是為了鎮壓鬼物而存在的。這一扇扇門背後都是鬼物,它們兇惡無比,煞氣滔天,偏偏被門給阻攔在內,無法外出。可是門,終究是門,就會有被打開的一天。
闫書喬進了自己的房間,躺下,提前休息。
她做夢了。
那是一片詭異的場景。一座座山,一個個墳,一根根紅綢。
墳地與婚慶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結合在一起。
小小闫書喬,手拿紅繡球,茫然地穿梭在墳頭之間。
最前面的,只有勉強可以見到小土包,沒有墓碑,或者即使有,也在風吹日曬中剩下一點殘骸,到了後面,就有豪華的墓,有普通的墓,再後面,還有修成如別墅一樣的墓,形形色色,如百貨商場裏琳琅滿目的商品。
紅繡球的絲帶飄飄揚揚,此刻還未獲得名字的闫書喬牢牢記住家人的叮囑,跟着紅繡球走,繡球停在哪就是哪,然後記住上面的文字。
步履蹒跚,卻意志堅定,縱然害怕,依舊前行。
一座平凡墓前,紅繡球的絲帶緩緩垂下,她覺得,這裏就是目的地了。
她擡眼,想看清楚墓碑上寫着什麽,上面又什麽都沒有。但她的腦子裏卻清清楚楚地浮現出“徐氏三子益謙,生于丁末年七月二十三日,卒于庚辰年臘月。”
師父為她取名闫書喬,将她的名字與墓碑上的名字寫在同一張婚書上,記下各自生辰。
她說,從此以後,闫書喬與徐益謙夫妻一體,生命共享。所以,她活了下來。但同時,如果墳墓裏的徐益謙如果出現,她必須要與之完婚,正式成為他的妻,成為徐闫氏。
能與鬼物成親的,也只能是鬼。
于是,師父鑽了個空子,以徐氏三子未出世為機,借了命。
正常情況下,墳墓裏的人不會在她有生之年出來,她可以如常人一般長大、衰老、死亡。死之後,二者并未真正完婚,至此婚約取消。
但世界變化那麽快,鬼物世界的侵蝕速度太快,墳墓裏的東西蠢蠢欲動,即将以她為聯系來到現實,到時,根本無力阻擋。
故而,闫書喬來到八夜旅社。
長大後,闫書喬将那段“繡球”經歷從記憶裏抹去,沒想到今日又以夢的形式重現腦海。她站起身,擦去額上一層層的汗水,目光愈發堅毅。
既然墳墓裏的“他”在警告她,那麽說明,她的想法是可行的!
入夜。
八夜旅社裏的機械女音響起。
“請各位開始開始選擇角色卡。”
“生存提示,舞臺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