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疑問
疑問
有時候,人還是能有些運氣在的。
就在臺燈破碎的前一秒,江豔發現了一根扁擔。
那是根浸滿歲月痕跡的扁擔,油光锃亮,兩邊以隼卯結構釘着兩根小木塊,用于固定連接扁擔的繩子。
總而言之,就是一根普通扁擔的樣子。
這個時候,根本來不及仔細查看它有什麽作用,捏在手裏,就用最尖銳的地方招呼屍體。這一次,銅牆鐵壁般的身體終于有如血肉之軀,在那扁擔的作用下啪啪掉渣。
這仍然不夠。
掉下來的東西沒有太久就又重新飛回軀體,重新組成為一具屍體,繼續攻擊衆人。
屍體不知疲憊,可以無限重組;人類會累會餓,會受傷,會死。
闫書喬很快也發現這個情況,不顧自己疲憊的身體,對陳晶道:“給我。”
陳晶毫不遲疑,只有黃志文輕聲嘟囔,“給女人有什麽用?根本沒力氣。”
闫書喬根本不看他。黃志文根本沒發現,闫書喬黑亮的長發發尾隐隐泛白,他根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扁擔入手,如同孫悟空獲得了如意金箍棒,一根長而扁的農具霎時間變成殺人利器,扁擔所及之處,屍體紛紛倒下,如果是新鮮屍體,定然如切西瓜般汁水四濺。
被闫書喬切碎的屍體,就連重新拼成人形都慢了些。
瞬間,陳晶感覺自己面前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黃志文也緊緊閉上嘴巴,因為他知道,如果是自己根本做不到闫書喬這般的效果。
情勢暫時好轉下來,如果繼續這麽下去,四人會遇到困難,最後“精誠合作”,解決眼前困難。
但又冒出一個聲音,說,“工具可以保護三個人不受屍體的侵擾。”此話一出,四個人的氣氛立刻就變了,因為即使闫書喬再強,她都是個人,現在她可以一人保護三人,但她累了傷了呢?
黃志文不敢想。
而且他覺得,如果到了最後不得不放棄一個人的時候,他一定是被抛棄的那個。那群女人,有時候該死的團結。為此,他必須先下手,只有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才能活命!
正好,此時闫書喬因脫力而短暫休息,黃志文發揮了自己平生最高光的時刻,瞅準機會就伸手去搶!
到手了!
黃志文眼裏浮現喜色,驚喜沖散了意外,心底裏輕哧一聲,女人到底是女人!
然而下一刻,他看着天地在自己面前旋轉,身邊的人正在遠離,他好像在飛?飛啊,沒事,只要扁擔在就好了,他捏緊自己手裏的東西,軟且疼。
那不是扁擔,不,應該說沒有扁擔,有的只有空氣。
暈乎乎的腦袋裏根本沒辦法反應過來自己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他沒有保護自己的東西暴露在屍體下!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哪怕沒有看到黃志文被分屍的場面,陳晶和江豔依舊轉了頭,不忍去看。
從頭至尾,只有闫書喬平淡無波,若非師父再三告誡,除非有不得不殺的理由,萬不可以殺死活人,間接也不可以。黃志文根本沒可能蹦跶。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将心中那股嗜血的沖動按下去。師父說得對,她不能踏出那一步,否則就真的再無回頭之地。
至于現在,黃志文運氣不錯,他依舊沒死。
他被另一群人,或許是人,救了下來。
闫書喬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了生氣,卻又有着屍體的死氣,奇怪地糾纏在一起。類似于他們之前見到的那個男人。
這就是八夜旅社,或者說第二夜給人類帶來的變化?
懷着好奇,闫書喬手持扁擔,向那邊走過去。說起來,那個陌生男人并未欺騙他們,有了扁擔在手,三人如履平地,複活的屍體或者說被陳晶命名為二階喪屍的東西們,直接将她們當不存在,安靜地在身邊走來走去,一點兇性也無。
這扁擔……
闫書喬将體內陰煞氣探入扁擔,明明是普通的木頭,卻能承受住陰煞氣的侵蝕,或許可以帶出去研究研究。
就這麽轉了心思,五個瑟瑟發抖的人映入眼簾。
四男一女。
渾身髒污,瘦骨嶙峋,目光“如狼似虎”。
“新鮮的……”一人沙啞着聲音開口,咽了口吐沫,沉默下去。
一個滿頭亂糟糟短發的男人開口道:“秋雨,就是之前死的那個,沒騙你們,這一關的任務是搬運屍體,将這裏所有的屍體都搬走。現在你們還差一個籮筐就能知道把屍體搬到哪裏。”
“我知道。” 闫書喬表情沒有變化,“燒掉屍體就好了。”
亂短發嗤笑一聲,“燒?你能打得起來火,我就磕頭叫你爸爸。”
“我不想有這麽醜的兒子。”闫書喬仔細打量那人後,認真回道。
“你!”
亂短發及其同伴在內,皆露出看好戲的表情,如果不是闫書喬的武力值與夜枭有的一比,他們早就……
想到這裏,亂短發等人看了眼躲在他們中間的黃志文,醜了些,但好歹是個活人,肉還沒臭。
闫書喬看到這一切,什麽都沒說,她捏了捏手指,在擡手時,一撮火苗正靜靜地在她手心中。
“神,神跡。”
陳晶滿目驚喜,亂短發五人目瞪口呆。
“就算你能搓出來火,也點不燃這些屍體。”
就在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點火苗啪的一下掉在屍體上,沒有火光驟起,卻也慢慢燃燒起來,小而未熄。
“真的,成功了?”亂短發隊伍裏一個套了一層又一層衣服的人,喃喃自語,“如果可以,我們又算什麽。”
“沒用,根本沒用!火熄滅了,屍體還在!”那邊隊伍裏唯一的女人發聲喊道。
沒錯,在這個空間下,起火很難。包括闫書喬也做不到。她剛剛只是用陰煞氣模拟出火焰的樣子,虛有其表,根本沒有真正火焰那種燃盡一切的氣勢。
沒了她的陰煞氣支撐,火焰自然而然就會熄滅。
這也夠了。
闫書喬冷冷看一眼放在亂短發中間的黃志文,心想,有危險而不提醒,她應該不算殺人?
不對,既然猶豫,說明她對這件事的認知産生動搖,日後極有可能心境的缺漏。橫豎這人也無法對自己産生威脅,提醒一句又何妨。
“這群人,看上了你的肉,你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闫書喬便回到之前整理出來的地塊呆着,“先呆一晚,這裏一定有辦法出去。”
“呆一晚倒是沒什麽。但是我餓了。”陳晶捂着肚子,按照在這裏的時間線,已經是一天時間過去了,三人滴水未進。
對此,闫書喬也沒什麽好辦法。她自己體內流轉着陰煞氣,也不能算是個人,對食物的需求不大。
帶在身上的道具,也同樣因為沾染了她的氣息才得以進入。別說她根本沒想過帶食物,就是想了也做不到。
“忍忍。”
陳晶捶了下肚子,嘆氣道,“希望不要落得秋雨那種下場。江姐,你也餓了吧,來,咱們用精神勝利法……”
在扁擔的庇護下,闫書喬三人渡過了一個相對平靜的夜晚。
走來走去的屍體、無處不在的陰冷、空蕩蕩的胃,以及冷光下闫書喬冰冷的側臉,構成了一幅詭異又和諧的畫卷。
光明再臨,屍體倒下,破碎的屍塊沒了詭異力量的支撐而四分五裂,如同下了一場腥臭的雨。
闫書喬揮手,擋去所有髒污,語出驚人,“我有辦法解決掉所有的屍體。”
說着,她伸手,如同在亂短發面前展示的那樣,手心一朵火焰,随後火焰猛地爆發,化作點點火星附着在屍體之上去。
它并不熱烈,也沒有熱氣,甚至讓人感覺越來越冷,但屍體正在那種力量下緩緩消退。
慢慢地變成黑色粉末。
“不愧是你。”陳晶喜不自勝,目露渴望,她也想擁有這樣的力量,至少她可以活着,以本心活着。
可是她卻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江豔看闫書喬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因為闫書喬的一頭黑發又開始從發尾開始變白起來,包括闫書喬的雙眼以及眼神。
那是從高冷變作冷漠,甚至視人為蝼蟻的眼神。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同類,而是可有可無的食物。
簡而言之,就是從人到魔的改變。
江豔想,黃志文人品不怎麽樣,對闫書喬的判斷或許是正确的,她就不是人,她是魔鬼,潛伏在人類中間的魔鬼!
她得死!
魔鬼死了,她就可以出去,找到兒子!
江豔低頭,掩去眼中瘋狂,恢複默默無聞的樣子。
此時,闫書喬發梢的白色已經攀上大半。半黑半白的發,純黑而無生命的眼,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這裏頭包括了亂短發、夜枭等人。
“她真的做到了。”亂短發的眼裏也湧起希望之光,沒人能拒絕更好地活着。
可闫書喬究竟是不是人?
這是所有人的疑問。
沒人能回到這個問題,包括闫書喬自己。
一時間,天地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着闫書喬催動陰煞氣,支撐着陰火燃燒,地上的屍體一具接着一具變成飛灰。
無論闫書喬是不是人,所有人都希望她會成功,這方天地已經困了人太久太久,久的亂短發等人也在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