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致死
致死
“這火,有問題。”陳晶皺眉,“好冷啊。”
正常的火,不說越燒越旺,至少也能給人帶來溫暖。可這種火不一樣,看着與正常之火沒有區別,但越燒,氣溫就越來越低,那火燃燒的能量似乎是從活人身上吸收過去似的,越來越冷,熱氣逐漸從身上剝離,從骨頭縫裏冒出來的寒意讓人發憷。
或許根本活不到屍體燒完的時候。
“住手!”夜枭飛身而上,“你要害死我們嗎?”
一邊被削成尖刺的扁擔自夜枭手中斜刺而來,直對着闫書喬而去!
闫書喬仍閉眼,吸收屍體上的死氣,以自身作為轉換器,将提取後的死氣注入火種之中,燒去屍體殘骸,從而完成“搬運屍體”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從屍體堆裏獲得的那根扁擔就是“傳導器”,陰冷,不過是陰煞氣洩露出去的副作用而已。
她需要加快速度,這樣的陰寒,無論對自己還是對現場的人都不好。
闫書喬動也沒動,陰煞氣在體內急速流轉,肉眼可見的,地上屍體的燃燒速度變快了,那種陰冷感也滲入骨子裏。
包括那根飛過來的扁擔,也在這種“冷”下,結上一層火焰狀的冰霜,然後“咔嚓”一聲,碎了。
在夜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碎屑紛紛揚揚,化作柴薪,再次加速燃燒屍體。
“不可能。”
總之,無論夜枭信不信,旅社出品的堅硬扁擔就這麽碎掉,困擾了他們不知多少年月的屍體也在減少當中。
或許是屍體感受到了威脅,原本還不到“活動”時間的屍體們,紛紛站起來,用它們殘破的身體來攻擊闫書喬。
它們無法近身,卻讓屍火燃燒的速度變慢。
“夜枭,我們得保護她!”亂短發一馬當先,原本不太和諧的三方人馬,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團結在一起。
一開始,那些屍體在火焰和人力的攻擊下,一擊即碎,噴的人身上滿是髒污。
“它們在變強。”陳晶捏緊了手中的武器,現在打斷肢體已經不是一件容易事。
天色也陰沉下來,有種山雨欲來感覺。
“夜枭,你怎麽還不幫忙。”亂短發顯然很了解夜枭,知道對方未盡全力,“無論如何,我都不想繼續呆在這個鬼地方!”
夜枭神色古怪地看了眼闫書喬,依舊保持着自己的進攻節奏,即使如此,他那個方位沒有能突破防線的喪屍。
闫書喬絲毫不受影響,偶有遺漏,也會被周身的無形之氣滅殺當場。
眼看着自發形成的保護圈節節敗退,闫書喬驟然發力,陰煞之氣破體而出,一圈圈滌蕩而去,屍火燃燒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
詭異且盛大。
五分鐘,僅僅用了五分鐘,剩下無邊無際的屍體都成了飛灰。
天地之間,空蕩蕩一片,只餘下漫天飛舞的塵土。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卷起空氣中的浮塵,一圈圈,一疊疊,形成一片片盛大的……龍卷風。
風愈大,似乎能掀起地皮。
塵愈密,遮擋住了向前的視線。
天穹沒了光,黑暗潑灑而來。
闫書喬因脫力而無法行動,陳晶等人因寒冷而昏迷,新出爐的“屍體”們靜靜躺着。
……
煙霧散去,闫書喬從柔軟的床上醒來,窗外天色微亮,好像是白日來臨。
感覺不對。
闫書喬皺緊眉頭,打開手中臺燈,沒有亮。
房間裏很安靜,也很正常,與她入睡之前的樣子一模一樣,包括氣息都沒有變化。
但她就覺得很奇怪,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坐在床上,闫書喬看着臺燈怔怔發呆。
她為什麽要拿臺燈,這個東西不應該在桌子上嗎?
她出來旅游,為什麽要帶臺燈?
旅游?她出來是旅游的?
闫書喬一時陷入混沌,腦子裏似乎有一層薄薄的膜,有些記憶似清非清,她是闫書喬,她出門旅游,入住八夜旅社。
對,大概就是這樣。
旅社的燈光太暗,她又一次按臺燈開關按鈕,咔噠,依舊是黑的。
看來臺燈需要充電或者換電池。
将之丢到一旁,闫書喬起身開門,她還是覺得不對勁,她需要出門去看看,問一問其他住宿的客人。
咯吱。
不算新的木門發出一聲響,尖銳地刺在闫書喬的心頭。
門外很黑,如同食人野獸的巨口,一絲光亮都照不出來。
但闫書喬奇異地看見對面牆上兩扇“門”,如同小兒粉筆畫。
白色的線在牆上扭曲着,變換成為一張笑着的嘴巴,好像無聲地嘲笑。
闫書喬心神一怔,丹田中,靈種微微一動——
石破天驚般,清明瞬間回歸。
她是闫書喬,她來旅社尋找她的生途。
這時候她也明白為什麽臺燈沒有亮。在她沒有注入陰煞氣的時候,臺燈不亮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周圍沒有陰氣或者煞氣,另一種情況是陰氣重到超出臺燈的承受範圍,它沒法工作。
這樣的原理對她也使用,要麽沒有,無法感知;要麽過濃,超出她的能力感知。
屍體那一界是後者,現在的這裏也是後者。
走廊裏密密麻麻的門在這個虛假空間裏扭曲變形,如同無數雙邪惡的眼睛盯着經過之人,一旦發現弱點就會被無形之手拉入其中!
闫書喬卻從中感受到“門”與空間中相似的氣息。
她靠近牆壁,手指輕輕觸碰那些“門”的線條,陰冷、暴虐和危險。
門內不可觸碰!
闫書喬慌忙将手移開,躲過了門後的危險。
不過她也确定了,門,是生路。
她需要從密密麻麻的假門中找到正确的那道門,踏入進去,從而回到真正的旅社。
“喬姐,你幹嘛呢?”陳晶從三樓下來,恰好看到闫書喬有些奇怪的行為。
闫書喬後退一步,“你過來,從這些牆壁上選一個門。”
“啊?”陳晶遲疑,“我進不去二樓。之前嘗試過,而且,這裏……太可怕了。”
“沒事,這不是真正的旅社,你可以過來。”闫書喬頓了頓,“不必害怕,障眼法而已,何況,我在。”
有了這句話墊底,陳晶試探性地探出一只腳,沒有空氣牆,但那種洶湧而來的危險感依舊存在。
她咽了口唾沫,強自按下洶湧而來的退縮,又向前踏了一步。
沒事。
她笑了起來,“真的啊。”
闫書喬的目光卻沒落在陳晶身上,而是在她身後,“你汗濕了。”
“啊,有點熱而已。”
闫書喬知道,那不是熱的汗,而是害怕的冷汗,“在屍體的那個空間,我在你身上設下了一層防護,能保你一次。”
“啊,這樣。”陳晶木木的腦子暫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意味着什麽,事實上,只要靠近闫書喬,她就沒那麽害怕了。她定了定神,仔細去看牆上,只是剛看清楚牆上的東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這下子,輪到闫書喬愣住。
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太弱了些。
好在暈倒就說明她的身體在自我防護,看不見牆上之門後,傷害消弭,不會威脅生命。或者說,陳晶只需要睡上一覺就好。
其餘的,她會做。
闫書喬輕松抱起陳晶,将其放到自己床上,接着去餐廳将旅社為假這件事告訴江豔與黃志文。
沒錯,黃志文也回來虛假的旅社中,反而是亂短發及夜枭等人不見蹤影。
不出意外地,江豔沉默,黃志文明擺着不信,還說闫書喬入了魔。
應該說在黃志文眼裏,闫書喬就是個迷人又惡毒的魔女。
尤其接下來闫書喬的行為更是讓黃志文堅定了他的猜測!
女人賊眉鼠眼、四處張望,看着他們的眼神裏沒有一點同伴之誼,滿滿的皆是懷疑,甚至……他覺得她想殺了他們。
尤其在屍體界的時候,他幾乎就要死在女人的手下。
黃志文低了頭,掩去心中緩緩升起的惡毒想法。
闫書喬在尋找突破口。
生路在二樓的塗鴉門上,但究竟是哪一扇門,還需要繼續查探。
現場的“人”沒有問題,餐廳的一樓擺設也沒問題,後廚部位進不去,那是她暫時無法強行突破的地方。這個時段的大廳在真正的八夜旅社也屬于危險區域,即使此時此刻是虛假的空間,闫書喬也從中感受到極大的惡意,沉沉的黑暗之中,有不知名的野獸,流着涎水,猩紅的眸子盯着她,只待她放松警惕,踏入禁區,它尖銳的牙齒就嵌入她的身體,撕裂她的皮膚,然後,她就會徹底淪為那人的走狗,失去自我。
想到這裏,闫書喬氣機微變,黑暗之中的野獸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變化,那于黑暗之中潛藏的野獸,急不可耐,突破界限,于光明之中伸出利爪,縱然一出即退,黑暗卻向前延伸了些。
黑暗觸及,闫書喬仿佛被開水燙了手,驟然清醒過來。
時間來不及了!
野獸蠢蠢欲動,侵蝕着本就不多的光明,線索被隐藏其中,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帶上陳晶離開!
至于其他人,闫書喬再次提醒,得到了不以為然的回複,她道,“早餐至今,你們可看到何章?”
說完,再不看他們的反應,迅速奔上二樓。
此時此刻,牆壁上一扇扇門都化作野獸之口眼,向外呼呼地吹着腥臭的氣息,毫不掩飾它們的滿腔惡意。
背上依舊昏睡的陳晶,闫書喬閉上眼,手指慢慢摸索在牆壁上,陰煞氣在體內快速流轉,細細感受着門與門之間的區別。
黑暗、惡毒、陰冷、潮濕;如惡鬼、如毒蛇、如餓狼……
都不算生路。
背後的寒意越來越大,一股股涎液從頭頂落下,順着脊椎一路向下,最後……
啪!
涎液滴落在地。
闫書喬深知自己已經不能再等了!
賭一把!
她的手猛地穿入巴掌大小的粉筆門,牆壁微晃,一道尖利之口在闫書喬眼前迅速擴大,“咔!”咬住二人。
半邊身子瞬間沒了知覺。
“對不起了。”
扭曲的走廊裏只餘下咀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