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上書房外站久了， 容易招致他人奇怪的目光。
所以歐陽娴與歐陽靜不過略站了一會兒， 便邁步打算走進上書房內， 前去尋找歐陽書。
一步， 兩步……意外總是發生在措不及防之時。
就在姐妹二人即将踏進上書房的門檻之時， 那貼在朱紅大門之上的哼哈二将的神像竟是突然閃現一道金光，将她們二人逼退。
兩人驚呼一聲， 反射性地往後飄出一大截距離，避開那金光的照射範圍。
隐約中，她們姐妹二人似乎還能聽到一聲威嚴沉冷的低喝之聲，蘊含着濃濃的警告之意。
“靜兒， 趕緊下來。”歐陽娴是最先從這一變故之中回過神來的， 她轉眼見到歐陽靜還驚魂未定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事實上她的足尖距離地面不過半掌高， 有衣裙遮擋着，若不細看，并不怎麽容易被人發現。
可是這宮中之人眼睛均利如刀子，歐陽娴并不想去賭那個微弱的可能性。
雖然被人發現了， 也頂多是給她們姐妹二人多添點麻煩罷了， 可是既然這些事能自己避免， 那還是自己多注意着點才是。
歐陽靜聽到姐姐提醒， 立馬散去腳下鬼力，直到她雙足落地， 這才開始反應過來剛剛糾結發生了何事。
“姐姐， 我進不去了。”黛眉微蹙， 歐陽靜眼神有點失落地望向上書房那朱紅大門， 上頭那兩副哼哈二将的畫像栩栩如生，威嚴天成，其上還籠罩着一股濃郁的青氣混雜着片片淺淡的金光。
她們姐妹二人都知曉那些青氣是什麽，那是文氣，一般只凝聚在有真正才華之人身上，亦或者某個文人大量集聚的聖賢之地。
這上書房身為皇家書院，歷朝歷代出過不少能人文臣，自然也是一個文氣凝聚之地，而皇宮則是天下龍脈所在，所以裏頭部分貴重之地能得到神明庇佑，并非奇事。
歐陽姐妹二人身為厲鬼，哪怕已然轉世為人，可身上依舊帶着抹不去的鬼煞之氣。
而這神像之上所附着之物哪怕僅僅只是那位神明本尊的一縷小小的意識，可也敏銳無比，在她們姐妹二人剛一靠近之時，就察覺出她們的身份，進而将她們強制攔在門外，發揮自己身為門神的職責。
Advertisement
只是讓歐陽靜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身為善鬼，居然還會被門神阻攔，但轉念一想自己是只沾過血的鬼，哪怕道基重鑄，可到底還是與從前不一樣了。
一時間，歐陽靜內心有點莫名複雜的失落之感。
“沒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上書房罷了，此地進不去，其他地方總沒那麽多神明。”天上那些家夥可沒那麽多閑心來多管下界閑事。
歐陽娴此句安慰之言似乎成功安慰了歐陽靜，她振作起來，臉上重新展開笑顏，盈盈道：“看來我們姐妹二人今兒個只能在這門外邊吃閉門羹，邊等書兒了。”
“也無需多等，瞧這時辰，他們也差不多快下學了。”歐陽娴擡頭看看天色，大略估算出歐陽書下學的時間。
事實證明，她估算的并沒錯，兩人在上書房之外不過多站了一小會兒，裏頭就開始傳開一陣隐隐的躁動聲。
那些尚且還未學會遮掩情緒的小公子們一聽到夫子說下課，一個個身上的興奮之意都快要透出體外了，根本按耐不住。
見此，今日負責授課的大人也知曉學子們此時無心向學，講再多人家都聽不進去，幹脆高擡貴手，放了這些即将脫缰的野猴們。
“多謝夫子，夫子慢走。”歐陽書小小一個人兒，跟着周圍一群比他高的小公子們蘇着一張小臉，齊齊拱手行禮，口中恭敬地向着授業夫子告別。
等到夫子起身離開之後，他才自己一點點收起桌上的筆墨紙硯等物，準備回去壽安宮。
為了培育孩子們的獨立能力，上書房有規：凡是在其中讀書的學子均需遵守自力更生原則，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自己管理，不許假借下人之手，否則逐出上書房！
因為此條規定，這書房之內的學子們哪怕怨氣大，抱怨聲不斷，可每回上下課，依舊還是得乖乖地自己動手。
當然，也有一些性子霸道任性些的大孩子會仗着自己比之其他孩子要身強力壯幾分，所以強行逼迫那些弱小些的孩子幫他們收拾東西。
美其名曰：同窗之間友愛互助。
一般這種情況下，不了解實情的大人們的不會多管的。
在這上書房之內，只有歐陽書一個人是住在這偌大的皇宮之中的，所以哪怕他是這些孩子們之中年紀最小，也最弱的一個，可其他早已受了長輩叮囑的宗室小公子們依舊不敢欺負他。
哪怕論與聖上的血緣親疏，其實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還是比歐陽書要更親近幾分，但是其實在皇家面前，血統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上位者喜歡什麽，他們這些下位之人就得跟着上行下效，半分由不得人選。
所以面對明顯被太後所寵愛，被皇上所關照的歐陽書，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恭敬而帶有幾分讨好之意，當然也有不屑疏遠的。
也因此，真正肯與歐陽書做朋友的，竟是沒有多少個，或者說，至今為止，一個都沒有。
所以當歐陽姐妹二人在一堆從上書房之內一窩蜂湧出的大小孩子中看到自家幼弟的身影之時，卻是看到那形單影只的孤單一團，頓時心口有些悶痛，卻不知該如何排解。
“書兒。”正在蒙頭走路的歐陽書突然聽到一聲格外熟悉的呼喚聲，瞬間雙眼一亮，立馬擡起頭，向着聲音來路望去。
果然！是姐姐們來了！
“姐姐！”興奮地大喊一聲，歐陽書一掃下課後無人陪伴走路的失落，小臉兒笑得燦爛，紅撲撲的，小短腿搗騰得飛快，背着自己的小書袋，一下子就跑到了歐陽姐妹們的面前，撲進兩人香香軟軟的懷中。
“書兒！”見到疼愛的弟弟，歐陽靜的喜悅同樣不比歐陽書少，即便是一貫喜怒不形于色的歐陽娴，也同樣露出了幾分歡喜笑意。
“大姐姐，二姐姐，你們怎麽來了？”相比起從前那懵懵懂懂的一小團，幾月不見，已然開蒙後的歐陽書顯然又長大了幾分，人也明事理了不少。
在見到姐姐們的第一眼不是撒嬌，而是詢問其她們的來意。
不過他小嘴兒上說着問句，可是看着他帶着滿滿期待之意的大眼睛，歐陽娴與歐陽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想聽她們說是專門為了他而來的。
沒想到小機靈鬼這麽小就知道耍心機了，真可愛。
“姐姐們是專程來看書兒的啊，書兒開不開心？”作為寵溺弟弟的姐姐們，歐陽姐妹當然是選擇直接滿足弟弟的小願望。
本來她們二人将他獨自一人留在這陌生的皇宮之中便有些愧疚了，如今得空進宮，怎能不來好生看望與陪伴這唯一的弟弟。
“開心！”得到滿意的答案，歐陽書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小臉上頓時綻開大大的笑容，眉眼彎彎，可愛的小模樣連身旁路過的同窗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人都有愛美之心，原先歐陽書離開姐姐家人，獨自在這上書房內上學，還交不到朋友，更沒什麽人與他搭話，自然顯得有些沉默內向。
如今一朝看到日思夜想的姐姐們，歐陽書整個人就猶如抛了光的珍珠一般，驟然亮了起來，這一下子可不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未免擋在門口阻礙到他人，所以歐陽姐妹與弟弟不過溫存了片刻，便攜手離去，前往她們姐妹二人在這宮內的住處繼續敘舊。
在她們的背後，是一群三三兩兩散去的孩童們，還有一道站在角落的修長身影。
“陛下？”恭敬立于黃袍男子身後的福祿壽用自己那尖細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呼喚了一聲，卻沒将其遠去的目光喚回。
他順着季博源的目光遠遠望去，卻只見到榮安鄉君與榮淑鄉君正帶着小世子漸漸遠去的身影，因兩位鄉君長得太過相似，所以福祿壽一時之間倒是無法判斷出他家陛下究竟是在看哪一位鄉君。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誰都沒在看。
良久，福祿壽突然聽到了一聲清冷的問話：“你看見……那道金光了嗎？”
“什麽金光？”一時驚愣之下，福祿壽不由得脫口反問道。
直到話一出口，他才想起來要後悔，陛下問話他只需回答是與不是便是，怎地可以如此大膽反問！
“小的該死，還請陛下贖罪！”福祿壽剛想跪下請罪，就被季博源輕飄飄地一句話給赦免了，“本看不見之物，你何罪有之。且起來吧，差不多該去母後那了。”
話畢，季博源的身影便已然遠去。
他剛剛不過是與弟弟談完事後一時心血來潮，想去上書房求個片刻安寧，怎知居然能看到那神奇的一幕，回憶先前禦花園被自己撞見的事……
一貫平靜無波的內心突然火熱起來，帶着幾分熱切之意。
季博源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那些東西比較厲害，還是她……比較強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