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華國，天陽城， 鎮國寺。
清淨的禪房門口， 正立着一位身形消瘦的老和尚， 這和尚雖老，可目光清明平和，宛若碧波深潭， 透出無盡的智慧之意。
他此時正透過門窗，目色沉沉地仰望着天際， 清明的眼眸中倒映着夜幕下的璀璨星空，仿若正在透過這片星雲，參悟什麽玄機奧妙一般。
一位穿着米色小僧衣， 小小的身子圓滾滾的小和尚乖巧地立在老和尚身後， 見老和尚久久仰望星空而不回神，不由得好奇地出言詢問道：“師尊， 您在看什麽？”
“……”沉默良久， 就在小和尚以為自家師尊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之時，他卻突然出言道：“未來。”
清朗溫潤的嗓音透出幾分祥和之意， 聽起來令人格外的舒服， 可這卻是一道青年男子的嗓音，不由得令人驚異，怎地這老和尚出口的話語居然如此年輕。
事實上，老和尚也确實并非老和尚， 雖然他的年紀确實可以當無數人的祖祖祖輩爺爺了， 可他真正的樣貌卻依舊年輕， 只是為了防止世人恐慌，所以他才特地用了點小法術，将容貌稍作修改罷了。
“什麽未來？哪裏的未來？”小和尚人小，也有孩子特有的好奇之心，遇事總愛問個清楚明白，不願被大人們以年齡為由而糊弄過去。
“這華國的未來。”
老和尚…不，是遠慈大師也确實沒有打算欺瞞自己的小徒弟，直接将自己所看之物告知于他。
“華國的未來……是怎麽樣的？”小和尚歪了歪小腦袋，也學着遠慈大師一樣，仰頭去看那片美麗的星空，可除了一堆星星之外，他什麽都看不到，更別提一個國家的未來了。
“……”又是一片沉默，不同的是這次還伴随着一聲悠遠的嘆息：“烽火連天，戰火不休。”
僅僅八個字，就道盡了華國的未來之景。
“那師尊，我們要下山去拯救百姓嗎？”小和尚憶起寺內師兄們給自己所講的天下戰亂，能人出山救民的故事，不由得也學着起了幾分英雄之心。
可惜，他的期待注定要落空了，因為遠慈大師直接将他的話語否認：“不，我們該離開了。”
“為什麽？戰亂将起，這天下勢必生靈塗炭，佛祖以慈悲為懷，我們身為佛祖門下座徒，如何能眼看着這麽多無辜之人受戰亂之苦？”小和尚不滿了，憑着一腔義氣與遠慈大師争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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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行。”遠慈聽聞小徒弟的氣憤之言，心中既感念他這一腔正義之心的可貴，也嘆息這世事的不由人。
“阿彌陀佛，并非為師不肯幫，而是不能幫。”遠慈幽幽道，沉重的目光再次望向天際那對一紅一白，閃爍着璀璨光芒的星辰，“禍起，自然有其因果，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這鈴兒已然系上，那就合該讓那解鈴之人親自前去解開。”
“師尊，我聽不懂。”小和尚一臉迷茫地看着遠慈，顯然遠慈的這一番話語太過高深，他無法理解。
“以後你就會懂了。”遠慈摸摸小和尚光溜溜的小腦袋，并不為他過多解答。
那種太過殘酷的現實，遠慈并不願意讓小和尚那麽早就接觸到。
***
并不知曉不遠處正有一場關乎于自身未來的對話，歐陽娴與歐陽靜正一左一右，陪伴在太後身側，陪着她說話逗趣，逗得她老人家連連開懷大笑，很是高興。
太後确實非常高興，這不僅僅是因為歐陽姐妹的原因，也有因為兒子們均陪在身邊的關系。
身為華國最為尊貴的女人，太後其實所求不多，只要兩個兒子們能平平安安，健康無恙即可。
這個要求看似很低，可季博源與季博瀚一個身為一國之君，一個身為護國守将，根本就沒一個是能遠離危險的身份。
也因此，太後的這點願望，想要實現，竟是變得格外的艱難，“這不是才剛回來不足一日嗎？怎地就要走了！”
剛剛才一起用完晚膳，原本還開心于自己在乎的小輩們都陪伴在身邊的太後一聽聞季博瀚與自己的告辭之語，頓時就猶如被人拿着刀子剮了心一般。
生生的疼，疼得她眼淚都下來了。
“母後，皇弟只是回去與回朝受封将士們彙合，過幾日還是要一同回城的。”
相比于季博瀚的不善言辭，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母親的淚水，與太後相處較多的季博源倒是知曉該如何與自家母親溝通。
聽聞季博瀚只是離開幾日，與那些有功的将士們一起彙合回城，而不是再次前往邊疆去與人拼命，太後頓時就松了口氣，臉放晴了，淚水也沒了，伸手拉着小兒子的手叮囑着他，讓他盡可能地早點回來，再次與自己團聚。
從始至終，季博瀚的話都不怎麽多，只是在太後與他說話的時候簡單地應答幾聲。
可是坐在太後左側的歐陽靜卻覺得渾身不舒服，總覺得自己仿若被一只兇猛的野獸也盯上了一般，危機感頓生，卻又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雙子之間的心有靈犀令歐陽娴及時注意到了妹妹的異樣，她向着妹妹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卻見她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真的沒事嗎？那為什麽妹妹的臉那麽蒼白？
周圍人太多，加上有個奇奇怪怪的也總是盯着自己的皇上，所以歐陽娴沒用傳音之術直接詢問歐陽靜，只能給她一個眼神，打算等晚點回去後再問。
不過也不用等到多晚，因為知曉小兒子即将再次離開，哪怕不過離開幾日而已，但太後依舊還是想與兒子們好好告別，所以歐陽姐妹便識趣地帶着弟弟先行離開了。
兩大一小，三道身影走在夜色之下，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卻透出一股別樣的溫馨。
目光追着那兩人身影遠去的季博源意外地與弟弟的目光相撞，他心中一動，思緒一轉，突然想到弟弟觀察力及其敏銳，該不會他也察覺出了那對姐妹身上的異樣吧？
此題無解，季博源知曉就算自己問了，他這個真冷漠的弟弟出了甩給自己一個不屑的眼神之外什麽都不會回答，所以他也懶得去追究答案了。
而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季博瀚此時雖然已經将目光轉移到太後身上，可蠢蠢欲動的內心卻依舊無法平靜。
雖然不知為何，可那個人身上的氣息……好好聞，想吃！
尚且不知自己被什麽存在盯上的歐陽靜此時正趴在姐姐的膝頭上，一邊溫順地任由她拿着把木梳幫自己疏通頭發，一邊嘀嘀咕咕地将自己剛剛的在太後那邊所感受到的危機感向姐姐盡數道出。
歐陽書去自己的小書房做功課了，此時屋內就只有她們姐妹二人，周圍又被她們謹慎起見布下了隔絕結界，所以哪怕歐陽靜說話的聲音不小，她也不怕被人聽到。
“你是說，有人盯上你了？”聽完妹妹的訴說，歐陽娴的眉心微凝，總覺得此事不簡單，不可輕易忽視。
“也不是吧，就像是…像是我變成了一只美味的烤兔子，安靜地被擺在盤子上，然後被一只餓狼悄悄盯上的感覺。”歐陽靜皺着眉，努力思索着該如何跟姐姐更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那還不是差不多。”不過歐陽娴顯然并不在意緣由，她只需知曉周圍有人對她妹妹産生威脅了就行。
擡起手，歐陽娴從自己指間逼出一滴鮮紅的血。
赤紅的血液被森冷的鬼力所包裹着，安靜地懸浮在她的掌心之中，濃郁的血煞之氣透掌而出，将這一滴血層層包裹凝實，最終化為一滴猶如血玉一般的小寶石。
在凝結出這滴血玉之後，歐陽娴的臉色微微有點發白，可她自己卻并不在意。
順手将血玉遞到妹妹面前，叮囑道：“拿着，有危險就捏碎它，這東西總能撐到我趕過去救你。”
“謝謝姐姐。”歐陽靜知曉自己有幾斤幾兩，所以對于姐姐的好意并不推辭，乖順地伸手接過歐陽娴遞過來的血玉，将其好生存放。
然後她熟練地雙手握住歐陽娴雙手手腕，蔥白如玉的指尖微微扣住她的命脈，将自己體內的溫和鬼力輸送過去，為歐陽娴恢複剛剛損耗的精血與鬼力。
歐陽靜做得自然，歐陽娴也接受得全無防備，任由妹妹扣住自己的手腕命脈，身心放松地全面接受她傳輸而來的力量。
每一回都是如此，歐陽娴盡心保護歐陽靜，歐陽靜則用自己的力量來治療歐陽娴，姐妹二人相互扶持，相互保護，相互幫助，這才能在前世的無數險境之中走到今日。
歐陽靜正為姐姐輸送鬼力到半途，突然感應到自己的結界被觸動。
她立即收回正在為歐陽娴恢複力量的鬼力，站起身來，心念一動，那牢固的結界之上就自動開出了一個小口子，讓那觸動結界的水鬼進來。
“奴婢見過大主人，二主人。”水鬼急速飄進殿內，跪倒在歐陽姐妹身前，恭聲問安。
“起來吧，事情辦得如何？”歐陽娴擺擺手，肅聲道。
她的臉色在妹妹的幫助下已然恢複紅潤，絲毫看不出先前經歷了一番大損耗。
“啓禀大主人，您吩咐去邊境打探消息的鬼們已然回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