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們姐弟啊， 就相互偏袒吧， 弄得我跟個壞人似的。”章氏搖搖頭， 口中的話語看似埋怨， 實則打趣居多。
文雅少年， 也就是章氏的長子，張若琦的弟弟張若航聞言， 嬉笑着沖着章氏道：“母親如此溫柔，怎會是壞人，反倒是我與姐姐一貫調皮，讓母親煩心許多才是。”
“行了行了， 你個嘴甜的皮猴， 去找你好友們玩耍吧。”被兒子三兩句哄得眉開眼笑的， 章氏揮了揮手，趕着兒子也去玩樂，不必陪在她個上了歲數的婦人身旁。
張若航對着母親拱了拱手後，邊轉身離去了， 卻并非是前往那些世家子弟的聚集之地， 而是往自家姐姐與表妹們那邊而去。
遠遠地， 他就聽到了姐姐的八卦聲， 她似乎正在與表妹們讨論最近即将班師回天陽城複命的将士們，其中提到最多的， 便是一個及其引人注目的名字——季博瀚。
當今聖上名為季博源， 而這季博瀚之名與季博源不過相差一字之差， 是個人都能知曉這其中關聯。
當然， 這本也不是一件什麽秘密之事。
衆所周知，先帝膝下只有兩位嫡子，一位庶女，嫡子均出自當朝太後之腹，長子名為季博源，次子名為季博瀚。
嫡長子乃正統太子，在先帝駕崩之後順利繼位，成為當今聖上，而嫡次子為皇子，聖上即位後封其為睿王，賜南方富饒之地為其封地，且還允許其自由選擇是留在天陽城亦或者前往封地生活。
按理來說，擁有如此貴不可言的身份，睿王這一生都無需多做什麽，只需躺在兄長與母親的庇護下享福即可。
可其并不安心在天陽城內當個富貴王爺，而是選擇在聖上初登大寶之後，便挂帥前往邊境守衛國土，庇佑百姓安寧。
如此一守便是三年期過。
三年時間，讓戰神睿王之名穿遍華國，百姓們無不敬佩歌頌。
如今睿王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正班師回朝，準備接受聖上封賞。
這種消息對于世家大族們而言并非隐蔽，基本上大家都知曉睿王不日将回，所以張若琦與表妹們在如此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讨論，也并不懼怕什麽。
但她說歸說，言語之間所流露而出的熱切向往之意卻是令歐陽姐妹對着她好一頓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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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琦表姐如此誇贊那睿王，可是看上人家了？”歐陽娴調侃地笑着玩笑道。
“上次表姐不還在我們面前發誓非扶蘅表哥不嫁嗎？怎地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歐陽靜也起了逗弄之心，結果姐姐的話題，一起打趣張若琦。
“去你的，姐姐我一心只有扶蘅公子。方才之言，不過是因為羨慕睿王能說上戰場就上戰場，還能取得如此成就，實在令人佩服又羨慕。”輕輕地逐個拍打了一下兩個表妹，談及扶蘅，她臉上又顯出幾分嬌羞之色，襯得嬌豔的容顏越發如花兒般燦爛。
可當她提及羨慕睿王能随意上戰場之時，卻又帶上了幾分失落之色。
歐陽姐妹均知曉，表姐自小除了愛跟着姑父學習些舞蹈弄棒的東西之外，還有個夢想，想上戰場，保家衛國。
可惜華國如今還沒敗落到需要女人上戰場的地步，所以表姐的夢想也只能是夢想了。
“遠遠地就聽到你的大嗓門。”一道含笑的清朗嗓音突然插入歐陽娴等人之間，她們轉眼一看，正巧見到表哥張若航的到來。
“航表哥好。”姐妹二人雙雙行禮問好。
這一模一樣的穿着，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模一樣的舉止，甚至還有那相似得幾乎一樣的甜軟嗓音，直接令張若航愣了一愣，随後仔細辨認了一番兩位表妹的氣質之後，才敢将她們區分。
“娴表妹，靜表妹。”他先分別優雅地對着歐陽娴與歐陽靜拱了拱手，算是對她們的問好做出回應之外，還表明了自己正确認出了她們的身份，随後才朗笑着道：“兩位表妹又在玩你猜我猜的游戲了？”
因為容貌上的相似，所以每逢宴會亦或者出門做客，歐陽姐妹二人均愛打扮得與對方一樣，與親友們玩一番你猜我猜的游戲，若是有人猜錯她們姐妹二人的身份，那可會落得她們一頓取笑。
雖然親近之人都知曉她們兩者間氣質性格天差地別，可若是兩人真的刻意地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亦或者站着一動不動，你還真的很難猜出誰是誰來。
“即便我們愛玩，可表哥不是每回都猜中了嗎？”
與張若琦一樣，歐陽姐妹也親近張若航，幾人如同親兄妹一般玩笑逗樂幾番，待宴會開席之後，這才各自歸位落座。
冷眼看着上首處站在孫雨柔身側，一副意氣風發之樣的歐陽靖宇，姐妹二人均感興趣地察覺，孫雨柔肚子上那屬于讨債鬼的黑氣，居然蔓延到了歐陽靖宇的身上。
這說明了什麽？
“他是個人渣。”姿态優雅地端起茶盞，歐陽娴一般喝茶，一邊将此傳音送入妹妹耳中。
“看出來了。”學着姐姐的模樣，歐陽靜一邊喝茶，一邊回複歐陽娴。
确原來，在這小讨債鬼又長大些許後，身上的親緣線顯出，其中母親那端自然在孫雨柔身上，而父親這一端，卻是在歐陽靖宇身上。
且這并非是僅僅表明歐陽靖宇乃是其今生生父，還表示了其乃是這小讨債鬼前世的債務人。
也就是說，不論前生今世，這小讨債鬼的父母均是孫雨柔與歐陽靖宇。
這也同時向歐陽姐妹二人赤／裸／裸地說明了，早在她們母親尚且在世之時，這孫雨柔竟是早就與歐陽靖宇勾搭成奸了。
也許是早已對歐陽靖宇失望過很多次了，且每次都能被他給刷新下限，這次得知歐陽靖宇早在母親生前就與孫雨柔勾搭上了，也沒令她們感到如何，心情竟是意外的平靜。
可她們兩人平靜了，外人卻不這麽認為。
即便他們不知曉歐陽靖宇與孫雨柔之事，可在他們看來，後母進門不久就有孕，且還如此得景陽郡王寵愛，又是老王妃的親侄女，她們這些前王妃所留下的子女，在這府中定然會受委屈的。
這不，在宴會結束的第二日，歐陽姐妹二人就被太後火急火燎地傳進宮裏去了。
那副急切的模樣，像是生怕她們姐妹二人被那景陽郡王府給生吞了一般，惹得歐陽靖宇幾位當長輩的臉色鐵青無比，而其他真心關心她們姐妹的人倒是感到欣慰。
如今有太後護着她們，他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她們姐妹了。
***
“可憐的孩子，快過來讓哀家看看，這些日子可受在家委屈了？”
兩人一踏入太後的壽安宮，就被太後一左一右地抓了手，憐惜地放在一起拍撫，面上一片慈愛憐惜之色。
“表嬸，我們無礙的。”在真心關愛自己的長輩面前，兩人都表現得很是溫順。
姐妹二人一左一右地靠坐在太後身側，一邊任由她仔細打量自身，一邊聽着她的關心之語。
“書兒快下學了，哀家這便讓人去傳喚一聲，讓其下學後過來見見你們，中午你們就在哀家這兒用膳可好？”太後一個眼色，周圍伺候的宮女便領命而去。
“自然是好的，靜兒都想念表嬸這兒的點心了。”歐陽靜嬌軟的嗓音，做出一副小女兒嬌态與太後撒嬌，逗得太後笑得眼尾紋都深了幾分。
“皇上駕到，睿王殿下到。”突然，殿外太監一聲尖利的呼聲響起，緊接着，壽安宮大門外大步流星地走進兩道矜貴挺拔的身影。
殿內之人，包括歐陽姐妹在內，均順着那聲音傳來之處，将目光轉向大門口，同時看清了那兩道身影的主人的模樣。
其中一道要顯瘦一些，挺拔修長的身姿尊貴非凡，他身着一襲錦白繡龍紋常袍，俊美清冷的容貌透着一股冰寒之氣，正是當今聖上季博源。
而緊随在季博源身後的，卻是一道玄黑色的高大身影。
他長得很高，哪怕他年紀比季博瀚還要小一歲，可此時站在季博源的身側之時，卻能清晰地看到他還要更高上半個頭。
一身厚重的玄色繡蛟龍錦袍更是襯得其容色冷峻，長得卻與季博源僅有三四分相似。
周身氣息帶着鐵血般的冷漠無情，還透出幾分尚未散去的硝煙之氣，宛若初初從戰場之上走下，還未褪去染血戰袍的将士。
幾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歐陽靜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當朝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華國戰神，睿王——季博瀚。
與季博源為了震懾群臣而強裝出來的冷漠不同，季博瀚的冷漠是真的冷，那種能稍有不慎就能将人凍傷的冰冷，恐怕沒幾個人能受得了吧。
“兒臣見過母後。”兄弟二人齊齊走到太後面前，拱手行禮問安。
不敢受皇上與王爺大禮，歐陽姐妹早已識趣地退開兩邊，等他們與太後行完禮之後，這才對着他們行禮問安：“榮安／榮淑，見過皇上，見過王爺。”
面對本該遠在千裏之外的睿王，歐陽姐妹二人表現得均很淡定，不外乎就是睿王脫離大軍先行回來罷了，又不是什麽大事，無需大驚小怪。
“起身吧。”
“嗯。”
面對歐陽姐妹的問安，兄弟二人的回答截然不同，卻也顯示出了他們此時與歐陽姐妹之間的關系親遠。
“源兒與瀚兒來了。”顯然，見到兩個兒子一起過來，令太後很是高興，“快過來，讓哀家看看瀚兒是否高了瘦了。
季博瀚順着母親的召喚上前幾步，任由堪堪達到他肩膀高度的太後抱着他一好頓打量，嘴裏不住地念叨着高了瘦了之類的話，聽得一旁的皇上與歐陽姐妹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要早點，當初睿王随外祖父出征之時，不過才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郎，那時的模樣與此時的模樣定然是有着極大的區別。
別的不論，光這個頭體重，定然是長了不少的，也不知太後是如何看得，竟是能硬生生将人給看瘦了。
不過這是太後的一片慈母之心，所以衆人也并不嘲笑，反而歐陽姐妹還有些羨慕睿王有個太後這麽好的母親。
也不是說她們的娘親不好，可是這活生生的人，總是好過那冷冰冰的死人。
“母後，我與皇弟還有事要辦，就先告辭了，待晚間再來陪您一起用晚膳。”季博源帶弟弟過來只是先讓母後看看，以解其念子之愁罷了。
如今人看過了，他們兄弟兩人手上還有一堆事沒做，也就跟太後告辭離開了。
太後不舍地目送兒子們離去，目光特別凝聚在小兒子身上，她與小兒子分別三年，這積攢三年的思念之情，方才那短短的幾眼如何夠緩解。
好在大兒子承諾晚上會過來陪她用膳，她也就暫時按耐而下，且先等着了。
不過即便如此，接下來太後在與歐陽姐妹談話之時，也顯得興致不高。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識趣地跟太後提出要去上書房看望弟弟，暫時從壽安宮離開，留給太後一片清淨。
有宮女引路，歐陽娴與歐陽靜順利穿過禦花園，走到靠近皇宮前殿的上書房。
一般上書房乃是皇家子弟專門的讀書之地，裏頭的夫子無一不是當世大儒，高官朝臣，每一位都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因當今聖上尚未成婚，也沒有子嗣，所以如今的上書房只是供皇家宗室子弟的讀書之地。
而歐陽書，正是在此地讀書。
“啓禀二位鄉君，前方就是上書房了。宮規有令，像奴婢這種後宮婢女是不能踏進上書房之地，還請姑娘們自行入內。”領路的宮女将歐陽姐妹領到了上書房門外，便停下腳步，不肯再踏前一步了。
“我們自己進去就行，你可以走了。”歐陽娴随意點點頭，并不為難人家。
“是，奴婢告退。”恭敬地屈膝行了一禮，領路宮女便轉身離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歐陽姐妹二人站在上書房外，聽着裏頭傳來的朗朗讀書聲，腦中應景地想象起了自家弟弟小小地一團，小大人樣地端坐在書桌前，兩只小手捏着書，搖頭晃腦地跟着夫子朗讀的可愛模樣。
會心一笑。
這樣的場景，在上輩子弟弟變傻了之後，常常被她們幻想而出，可無論如何幻想，那終究還是幻想，并非事實。
甚至久而久之還容易産生不平之感，看着整日就知道傻樂的傻弟弟也憑白多出了幾分恨鐵不成鋼。
最後姐妹二人還是學會了不去多想。
不想，就不會傷心了。
不曾想天意弄人，如今竟是有幸能看到弟弟開蒙讀書的那一日。
一時之間，姐妹二人就如同被定在原地了一般，動都不敢動，就怕打破此刻的美好。
真好，弟弟沒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