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柳茵茵, 給老子滾出來!”
忽然,一道戾氣十足的男聲在帳外響起。
呼延厲從人群中走出,狠狠地盯着隐在牧喬身後的女人。
柳茵茵的肩膀顫了顫。
牧喬凝眸, 望着站到莫日極身旁的男人,呼延厲。
呼延厲的身長九尺, 體型龐大, 眉目硬朗,和莫日極偏陰鸷的氣質不同,他的行走生風, 披挂揚起, 威風凜凜。
牧喬不知他與柳茵茵的關系,将柳茵茵往身後護得更深,手臂搭放在她的腰前。
呼延厲盯着牧喬手臂搭在柳茵茵腰上,眼睛氣得冒出火。
“柳、茵、茵。”
“既然決鬥在明日, 那今夜她就還是阿拓勒的俘虜, 難不成将軍以為我阿拓勒都是好欺負的?阿拓勒的財産是你想要就要的?”
莫日極輕描淡寫的兩句話, 激起了周圍殷奴人的怒火,發出叫嚣的聲音。
牧喬的手摸向腰後的佩劍。
柳茵茵卻按住她的手臂, 搖了搖頭, 輕聲道:“将軍放心, 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牧喬對此表示懷疑, 就呼延厲那副樣子, 足足有兩三個柳茵茵那麽寬大, 此時的表情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柳茵茵不願再給牧喬惹出麻煩, 更不想牧喬為了她和莫日極生死決鬥。
柳茵茵越過牧喬, 走了出去,在牧喬面前福身, 故作輕松地柔聲笑道:“将軍休要戲弄妾身了,妾既已委身于此地,便不會再回霁國。”
莫日極的眉心一皺,陰測測地開口:“呼延厲,你就是這麽教底下人的,這裏輪得到她說話的份?”
呼延厲擡手,冷聲命令左右:“帶柳夫人回帳。”
牧喬伸手要去拉住柳茵茵,柳茵茵卻已經閃開,順從地走到了兩個殷奴人之後。
牧喬只摸到她決絕的衣擺一角。
柳茵茵走後,莫日極看着牧喬,眯起眼睛,唇角帶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悠悠道:“牧将軍何不再去喝一杯,明日過後,可就再也喝不上這人間美酒了。”
牧喬冷眼和他對視,“天色已晚,我就不喝了,酒便留着三日後公主大婚時再喝罷,只是不知到時,可汗還能否到場了。”
莫日極的唇角繼續勾着,陰森森的眼裏神情怪異。
許久的沉默和僵持。
莫日極轉身離去。
出了牧喬的營帳,方才還唇角帶笑的莫日極臉色當即陰沉下來,他一把扯住了躲在帳後的阿缇。
阿缇發出一聲尖叫。
莫日極拽住她氈袍的領子,一路往偏僻無人的地方拖。
阿缇雙腿蹬地,奮力地掙紮,氈袍勒住她纖細的脖頸,讓她難以呼吸,張着嘴,舌頭不受控制地伸了出來,眼睛直翻白眼。
就在她快要斷氣的時候,莫日極将她甩開,用力朝前扔去。
阿缇猛地摔在地上,她捂住小腹,劇烈的墜痛從小腹傳來,她的臉色慘白。
莫日極卻不管這些,踩着她的側腰,将她壓入泥裏,扯起唇角:“我把你養到現在,真是把你養精了,連伺候人都要別人替你?”
阿缇跪在地上,連爬了兩步,雙手握住莫日極的獵靴,哭求道:“哥哥,阿缇錯了,阿缇再也不敢了,饒我這一次,我、我還懷着牧野的孩子!”
莫日極睨着腳邊的阿缇,若她不提牧野還好,提起牧野,莫日極心中便有一股道不明的憤怒情緒。
他諷刺道:“你覺得牧野有把你放在眼裏嗎?”
牧野看阿缇的次數,甚至不如一個被他們虜來的霁國女人。
廢物一個,給她機會都勾引不來。
說完,莫日極沒再看一眼阿缇,走出了暗處。
莫日極的臉色沉得比夜色還要沉,不知為何今夜如此氣憤,大概是他發現原來牧野也不過如此,成了愚蠢的雄性動物,被低劣的雌性所操控,受她們驅使,做出愚蠢的決定。
可問題是,他怎麽也被牧野害得,摻和進了這一場決鬥。
他媽的。
柳茵茵去還是留,和他有什麽關系?
而且牧野說是生死決鬥,他怎麽還答應了!?
莫日極氣得想殺人。
-
翌日。
樂平一早就命侍女去請莫日極,昨日她睡下的早,醒來才知道夜裏發生的事情。
樂平特意好一番梳妝打扮,坐在珠簾之後,溫柔低語:“我聽聞可汗今日要與牧将軍決鬥,何必那麽認真,早晚我是可汗的妻,能否為了我,就放過那一位霁國女人,送她回家去。”
隔着珠簾,樂平端坐着,金釵華麗,學着過去的王皇後,倒是有了兩三分當家主母的氣勢。
然而莫日極只是斜斜地睨着樂平,輕嗤道:“公主還未嫁給本王,就已經開始當自己是可敦了?在阿拓勒,女人做不了主。”
聞言,樂平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過去從沒有人敢如此不給她留情面。
樂平被噎了一會兒,還想開口再說什麽,莫日極卻已經沒了耐心,轉身大步離開。
帳內侍女們垂首默立,氣氛凝滞。
長公主還未嫁給莫日極,就已經受他如此無禮的對待,若是等嫁到阿拓勒,真不知道将會過的什麽日子。
樂平握緊了拳頭,沉默許久,最後呼出一口氣,用如常的語氣道:“去請牧将軍來。”
牧喬到樂平帳內時,珠簾已經被撤了。
樂平滿臉都是擔憂之色,怨道:“牧将軍如何為了一個女子,便冒這樣大的險,還賭什麽生死決鬥。”
牧喬卻是一臉輕松,笑道:“別擔心,等莫日極一死,和親也和不成了,我帶公主一起回去。”
霁國與殷奴的和親明文寫着,樂平嫁給的是莫日極,若是莫日極死了,這親也不必結了。
樂平一怔,難道她還有希望能回霁國嗎……即使是渺茫的希望……
她望着牧喬,嗫嚅兩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提着繁重的裙擺,撲進牧喬的懷裏,緊緊攥着她的衣服,小小的身體不斷顫抖。
樂平她一點也不勇敢,她不想要嫁給莫日極,她想母後想皇兄了。
牧喬輕輕拍了拍樂平的後背,“我走了。”
樂平将她抱得更緊,許久才松開,眼角泛紅,輕聲說:“我等将軍回來。”
-
莫日極将決鬥的地點選在了呼倫湖,呼倫湖是阿拓勒人的母親湖,位于草原最高的山坡上,湖水清澈見底,仿佛将整個天穹都納入其中。
莫日極不讓任何人圍觀,他煩極了那些吵鬧的聲音。
活着的人,自然會走出呼倫湖。
這一日,草原上的天氣極好,陽光明媚的刺眼。
牧喬随莫日極走到湖邊,眼底閃過驚豔之色,她的目光被湛藍清澈的呼倫湖吸引。
莫日極瞥她一眼,果然牧喬的眼睛和呼倫湖是那麽的相像,甚至比呼倫湖還要澄澈。
莫日極盯着她的眼睛,許久才收回目光,諷刺道:“将軍還有心情欣賞風景?”
牧喬笑了笑:“可汗這地方挑的不好,一會兒血該髒了這一池的水了。”
莫日極不再跟她迂回往來,抽出背後的彎刀,朝她刺去,涼涼道:“将軍放心,本王會讓你死遠一些。”
牧喬利落地擡起劍,閃身躲過他的攻擊。
刀劍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莫日極的身形高大,宛如一頭巨獸,陰影将她籠罩住。
牧喬深知若是戰局拖得越久,對她越是不利。
她的眸色一沉,眼底閃過森森的殺意,在莫日極強勢的進攻裏,找到機會,催動內力,震開他的彎刀,一劍刺向莫日極的心髒。
長劍刺穿莫日極的衣服,卻被他的護心鏡擋住,力量反噬,牧喬的手腕一陣發麻。
牧喬本以為方才那一擊已經能夠結果了莫日極,不想他竟然如此卑鄙無恥。
若非莫日極戴了護心鏡,此時他已經死了。
莫日極也未料到牧喬的身手如此敏捷,劍鋒如此淩厲,他眼睛一眯,擡腳踹在牧喬的胸口。
牧喬反應迅速,當即收了劍,倒退撤去。
莫日極步步緊逼。
牧喬的手腕因護心鏡震得發麻,尚未恢複,只能步步後退,最後掠過湖面。
靠近岸邊的湖水清淺,将将過腳踝,石塊鋪底。
平靜無瀾的湖面激起浪花,漣漪一圈一圈往外散。
莫日極将彎刀用力一扔,彎刀在空中快速旋轉,朝她飛來。
牧喬翻身躲過莫日極的彎刀。
她頭上的玉發冠撞到湖底的石塊,碎成兩半,稠密的烏發披散開來,水滴在發間滾落,閃爍着星子般耀眼的光。
她的臉上被湖水淨潤,陽光下,肌膚近乎透明,兩頰泛着緋色,如無瑕白瓷。
莫日極在岸上望着牧喬,不知為何,忽然有一瞬的失神。
牧喬撿起碎裂的一塊玉,如一枚暗器射出去。
莫日極回過神來,側過頭,碎玉還是割過了他的脖頸,劃出一條血線。
莫日極的手掌蹭過脖子,掌心裏一片猩紅。
他啐了一口,接住飛回的彎刀,踩過湖面,朝牧喬再一次猛攻去。
呼倫湖的湖底落差極大,靠近岸邊的水面清淺,然而在五丈之外,一步之差,湖底便深不可測。
牧喬不知其中落差,被莫日極逼得還在向後撤去,忽然,她的腳底一空,整個人墜入了湖中。
湖水鋪天蓋地将她裹挾,很快便往深處沉去。
牧喬忽然腦中閃過一息念頭,當初在宮裏時,陸酩無意得知她不會孚水,夏日在行宮避暑時,将她扔進池裏,硬是讓她學會了孚水。
不然今日,她就要沉在這一片異域草原的湖底了。
牧喬屏息凝神,蹬着腿,快速地解開腰帶,将細長的腰帶朝上甩去,纏繞住了岩壁生長出來的枝藤。
牧喬将腰帶在腕上繞了兩圈,借力游回水面。
莫日極站在湖邊,就等着她出來,擡腳往她的肩膀上踩去。
牧喬像是料到他會如此,從水中伸出一只手,攀住他的腿。
牧喬的手按進他的腿內側,感受到她纖細的指尖壓入他的腿肉裏,莫日極忽然渾身一麻,竟被她拖進水裏。
莫日極的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只看見面前飄過一抹玄衣。
他擡手抓住牧喬的玄衣。
牧喬身上沒有腰帶,玄衣在水中散開,被莫日極一扯,竟直接扯了下去。
陽光透過水面,水底光線斑斓,莫日極看見了牧喬玄衣之下,纏繞在胸前的裹布,起伏有致,骨肉纖瘦,鎖骨精致,不像是男人,倒生得像是女人那般雪白細膩。
莫日極橫過彎刀,割斷了她背後的裹胸帶,一對生動的蝴蝶骨躍然而出。
牧喬覺得胸前一松,連忙按住胸前,朝水面游去。
他們同時從水裏浮出。
水珠五光十色,仿佛虛幻。
莫日極的神情變得極為複雜,一時失語:“你……”
牧喬的眼底凜冽,透出濃濃的殺意:“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