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牧野醒來時, 眼尾還殘留有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單薄的裏衣雖幹燥,卻仿佛還攜着潮熱的溫度。
想到一直做到黎明還未結束的夢,牧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巴掌, 羞憤欲死。
牧野伸手去拿榻邊桌上的茶壺,卻發現原本放着的茶壺不見了, 許是晨間綠蘿趁她睡時拿走換新茶去了。
牧野食指在額間擰了擰:綠蘿, 水……” 她的嗓音聽起來嘶啞極了。
綠蘿快步走了進來,捧着一杯溫熱的茶。
牧野從她手裏接過茶杯,遲疑一瞬, 猶豫地問道:“晨間你進來換茶時, 可發現什麽異樣?”
牧野害怕她管制不住自己,在夢裏做的那些事情,洩露在了現實裏,發出什麽聲音, 讓綠蘿聽了去……
綠蘿看了一眼榻邊空蕩蕩的矮桌, 眼睫微顫, 很快,她低下頭道:“奴婢進來時, 将軍睡得正安穩, 并無什麽異常。”
聞言, 牧野放下心來, 将茶水一飲而盡, 卻仍覺得不解渴。
綠蘿見她喝完, 接過茶杯, 小心問道:“将軍可要起了?”
牧野的手撐在榻上, 使力起身,不料沒撐住, 跌回了床上,她才發現自己渾身發酸發軟,竟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牧野面色一滞,沒想到這一夜邪夢,當真消耗陽氣。
“幾時了?”她問。
綠蘿回道:“巳時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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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不料她睡了那麽久,今日要出征,如何也再耽誤不得,她強撐着起身。
“更衣。”
往常牧野并不常叫綠蘿替她更衣,只是今日實在沒有力氣,只能請綠蘿代勞。
綠蘿繞到牧野身後,替她穿衣,忽然瞥見牧野左肩後的一枚紅印,臉色驚慌,忙拉起中衣,将那一枚紅印隐藏在無人知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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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綠蘿擔心牧野吃了酒,夜裏喚她,因而睡在了外間。
牧野果真睡不安穩,時不時有翻身的聲音傳來,綠蘿睜着眼,索性不睡了,就那麽守着。
忽然,她聽見裏間傳來杯盞摔碎的脆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大聲。
綠蘿打了一個激靈,立刻掀開被子,鞋也顧不得穿,端起桌上的燭臺就跑進了裏間。
裏間的熄了燈,一片漆黑,只有她手裏的燭臺映出光,朦胧看清裏頭的景象。
昏暗的床榻邊,分明地站了一個男人,身形提拔修長,光是一個模糊的身影,就散發出凜然的威儀之姿。
然而這一份威儀,很快便被床榻上的人拽下了聖壇。
牧野閉着眼,眉間緊蹙,雙頰通紅,竟顯出平日裏看不見的嬌媚。寝衣被她自己嫌熱扯開,這時已然從肩頭滑落,露出大片雪白。
寝衣早就被她的汗浸濕,薄薄的貼在身上,勾勒出起伏有致的腰肢,映透出白裏染粉的肌膚,好像一條白蛇,緊緊纏繞着男人。
好像只有在這樣緊密的碰觸裏,她周身的燥熱才得以緩解。
“出去。”
綠蘿怔怔地凝着眼前這一幕,直到聽見陸酩壓抑沉沉的聲音,頓時感覺不寒而栗,她猛地跪在地上,将頭埋得低低的,迅速地退出屋子。
綠蘿守在屋外。
影衛已在院子四處埋伏,任何人都無法接近。
熹微的日光刺破濃霧。
陸酩才從裏間出來,衣冠整齊,拿一條明黃的禦帕擦着手指,他隐在暗處,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陸酩命令道:“收拾幹淨,不準讓她察覺。”
綠蘿不敢怠慢,戰戰兢兢道:“是。”
待陸酩離開,她從地上爬起,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裏屋。
寝衣已經沒有穿在牧野的身上,她依然沉睡着,整個人趴在床榻上,被衾只蓋到了她的臀間,如綢緞般的黑發披散,遮在背上,背部雪白的肌膚隐約可見。
綠蘿小心翼翼地将她翻了一個身。
窗外的微弱月光灑在牧野的臉上,她緊閉着目,眉眼間盡是疲倦之色,潮紅此時已褪去了些許,鼻翼間滲出細細的密汗,她的身下好似在水裏撈出來般濕透。
綠蘿将濕了的被子和褥單皆換成了新的,與先前一樣,又替牧野擦幹淨了身體,換上新的寝衣。
牧野精疲力竭,意識全無,絲毫沒有察覺。
一輛低調的馬車在清晨漸散的霧氣駛離将軍府。
陸酩靠在車裏,手撐在額前,難掩倦色。
“查清楚誰下的藥了?”
沈淩跪在地上道:“回禀皇上,是鄭國公送來的丫鬟。”
陸酩的眉心微蹙了蹙,半晌,淡淡道:“處理了。”
沈淩應聲:“是。”
陸酩思忖片刻,補了一句:“再找人代替那個丫鬟。”
昨日他答應了牧野不動那個丫鬟,如今丫鬟還是死了,牧野難免會算在他頭上,不如找個替身,省得給他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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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穿上玄色戰甲,下人牽來疾風
疾風的馬背和馬頭上也披挂着铠甲,威風凜凜,四蹄踏在地上,發出如戰鼓般的聲響,催人出發。
十萬玄甲軍在城門前整裝。
陸酩給她的一萬影軍沒有出現在此,早在陸酩給了她影令之後,牧野就已經讓影軍出發,作為前鋒,先走了一步。
她對影軍自有其他安排。
牧野給沈仃也配了一匹戰馬。
雖然牧野即将踏上征程,但陸酩給沈仃的任務沒有叫停,沈仃就還是得一路跟着牧野。
牧野對于總是藏在樹裏盯着她的沈仃已經可以做到熟視無睹,甚至心情好時,還會和他說兩句話。
沈仃騎上戰馬,感激涕零,從奉镛到燕北有兩千裏路,他就算輕功了得,也要跑斷了腿。
然而令牧野意外的是,顧晚竟然在随行軍醫的名冊裏。
她找到顧晚時,顧櫻正抱着阿姐的腿嚎啕大哭,小家夥穿着一件荷粉色的襖子,活像一個小粉團子。
她哭得眼淚鼻涕流進了嘴裏,哭得小臉像是被水洗過,紅得讓人心疼,最後連呼吸都不會了,呼哧呼哧地喘氣。
顧晚給顧櫻在人中上紮了一針,小家夥才緩過氣來。
牧野見到眼前這一幕,愧疚極了。
“顧大夫為何随軍?”她走上前問,“軍營不是女兒家該待的地方。”
聞言,顧晚擡起眸,深深地望着牧野,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将軍待得,我也待得。”
怕牧野還要趕她,顧晚解釋道:“是皇上命我随軍,專門負責為将軍治傷,君命不可違。”
牧野沒想到這竟然是陸酩的主意,他不是對顧晚……
怎麽又會舍得讓她随軍?
牧野不禁想起昨夜她和陸酩議論顧晚的話,難不成是受她的連累?
可她明明對顧晚說的盡是好話,牧野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反正她從來就不明白陸酩在想些什麽。
顧櫻卻是不依,見鬧阿姐沒有用,撲進牧野的腰間:“嗚嗚嗚!小野哥哥,你把我也帶去吧,我會很乖的,把我放進那個箱子裏!”
顧櫻指了指裝軍械的行軍箱。
牧野彎腰,把顧櫻抱起來,讓小家夥坐在她的手臂上。
“阿櫻乖,留在家裏好好的,等冬天來了,你阿姐就回來了。”
顧櫻吸了吸鼻子,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珠,認真地問:“真的嗎?冬天什麽來?”
“等阿櫻脫了身上這件襖子,過完夏天,秋天,再穿上襖子,下過雪,冬天就來了。”
顧櫻轉了轉眼珠子,小聰明地說:“那阿櫻就一直穿着襖子不脫啦!”
牧野被她逗得笑起來,故意揉亂了她的雙丫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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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城樓之上,東角樓內,陸酩負手站立,望着城外綿延的軍隊,寒風将他的衣擺吹起。
陸酩眯了眯眸子,看着牧野抱起顧櫻,和顧晚站在一起,三個人好像是一家人。
陸酩忽然想到遠處,若是當初他沒有給牧喬喝避子湯,現在他們的孩子怕是也跟顧櫻一般大了。
落子無悔。
陸酩從來沒有對任何事情後悔過,他不再讓自己去想了。
“回吧。”陸酩開口道。
沈淩一怔,問:“皇上不去送了?”
主子明明一下早朝就往城外趕來,怎麽只是遠遠看一眼就回了。
陸酩收回視線,轉身淡淡道:“不送了。”
他若去送,牧野估計會不悅了。
既然是她出征,他就不去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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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在路上以後,日行七十裏,如此行軍,已經是極限。
牧野擔心顧晚一個女子在軍營裏不安全,特意在自己的主帥營帳旁,為她紮了一頂小帳。
牧野另外又挑了兩名機靈能幹的下屬,專護在帳外,囑咐他們若是有意外發生,只管保護好顧晚。
見顧晚被如此優待,軍營裏的男人們大大咧咧,玩笑話傳開了,甚至沒輕沒重地喊顧晚“牧夫人”。
這件事被牧野知道,但軍規裏沒有說不能油嘴滑舌,罰不了,她只能找出幾個最先起哄的,把他們叫到小樹林,一對多得打起來,把他們結結實實揍了一頓,這才消停下來。
當然牧野的臉上也挂了彩,嘴角被不知道誰扔來的石子兒刮破了。
牧野本來不想管,但顧晚卻上心極了,怕留下疤,紮營休息時,進了她的帥帳,替她擦藥。
牧野反而相當不配合,不肯讓她擦藥。
“這點小傷,哪裏需要處理。”她怕被軍營裏的弟兄們笑話。
顧晚只能搬出陸酩。
“皇上命我照顧好将軍,若是出了問題,回去是要被責罰的。”
牧野笑了笑:“他舍不得罰你。”
牧野想起當初在商船上的日子,她呢,是被陸酩像拴狗一樣拴在了床上,顧晚卻是一直行動自由。
陸酩怎麽會罰顧晚。
聞言,顧晚一驚,料想牧野是從哪裏聽說了宮裏的流言蜚語。
她趕忙解釋道:“我與皇上清清白白,絕對不是宮裏傳的那樣。”
牧野見她說的誠摯真切,不知為何有些羨慕。
顧晚能義正言辭地說她與陸酩清清白白。
可牧野卻說不出口。
她和陸酩如何能算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