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很快, 牧野的臉又漲得通紅起來。
她刻意回避那天,只當陸酩那天是發了瘋,把她誤認成是牧喬, 就當是被狗咬了。
結果卻被陸酩毫不避諱地說了出來,還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牧野張了張嘴, 艱難道:“殿下要将牧喬置于何處?”
陸酩冷呵:“她不是與孤早就和離了, 她不是說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将軍不是讓孤再也不要去煩她,現在知道提她了?”
牧野現在寧願他把她當成是牧喬的替身,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瘋得徹底。
“殿下若是有那樣的喜好, 宮中太監弄臣多的是人選可供殿下賞玩,恕臣不能相陪。”
陸酩看着她,輕扯唇角:“你現在沒得選。”
“……”
牧野和他陰沉沉的眸子對上,她忽然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好像被無盡的黑暗攫住了, 她正被拖往地下。
許久的沉默後, 牧野打破了僵局,她啞聲道:“我想出去透透氣。”
陸酩同意了她的要求, 解開了床榻上的金環, 卻扣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牧野看着他腕上的金環, 鎖鏈連着她腳踝處的金環。
陸酩真是知道如何讓她感到屈辱。
牧野改了主意:“我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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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像是陸酩的奴隸一樣, 被他拴在鏈子上牽出去, 被船上的所有人圍觀。
陸酩知道她在介意什麽, 解開自己身上的玄色裘衣, 披在了牧野身上。
他的裘衣寬大, 罩在牧野身上,長出許多, 拖到了地上,遮住了她腳上的金環,連帶那一條鎖鏈也隐在了裘衣裏。
陸酩戴着金環的手也探進裘衣,抓住牧野的手,不顧她的掙紮,十指交錯緊扣。
“這樣就沒人看得見了。”
牧野狠狠瞪他,手上用力,擠壓他的手指。
陸酩面不改色地看她。
他的手上骨節分明,硌人得很,最後反而是牧野疼得不行,松開手。
就這樣,她被陸酩牽着,第一次走出房間,走出了船艙。
牧野不動聲色地張望着這一艘船,将看見的每一條路都記在腦子裏,很快構建出了船內的結構。
走到甲板上,牧野深深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着海水的濕氣,好像她污濁的五髒六腑都幹淨了。
只可惜今日的天色不好,陰沉得很,沒有陽光,就連海都呈現出一種詭谲的暗色。
“洇城現在如何了?”牧野問。
“南陵王領兵在戰。”
聞言,牧野稍放下心來,轉而問道:“那皇宮裏呢?”
陸酩的眸色忽然沉了,凝視她許久,知道她表面在問皇宮,實則是在關心裴辭的境況。
他冷聲道:“宮裏的事,還不用你操心。”
牧野覺得跟陸酩講話,真是要小心翼翼,她不過想借機關心一下他的境況,還沒問出口,就得了他一張冷臉。
牧野也不再跟他說話了,只往前走,一直走到船頭,海翻湧上來,打濕了她的衣擺。
陸酩拉她往後。
牧野沒動。
她轉過頭,看着陸酩,把一直壓着的憋屈發洩出來,狠狠地道:“我真想把你推下去。”
比起方才牧野跟他假意逢迎,她這樣實話實說,反倒讓陸酩笑了。
他提醒道:“別忘了把鏈條砍斷。”
陸酩眺望遠方,大海無垠,襯得他們極為渺小。
“聽聞海的盡頭有一座蓬萊仙島,要不便讓船一直朝東去吧。”
牧野冷漠道:“你自己去吧,我要回燕北。”
陸酩:“你覺得如果是牧喬,她會願意跟我走嗎?”
“不會。”牧野想也不想地否認,“就算她腦子壞了要去,我也不讓她去。”
陸酩唇角的笑意壓了下去,不再言語。
牧野感覺到陸酩扣住她的手越來越涼,比落在她臉上的海水還要徹骨。
隔着厚重的裘衣,他身體的寒意浸透進來。
牧野和他再沒有什麽要說的了。
牧野回到房間,陸酩正在解鎖他腕上的金環,要将她鎖回床榻上。
牧野等的便是這個機會。
她從被衾裏摸出一彎鋒利的雞蹬子,朝着陸酩的腹部快速紮去。
陸酩察覺到了,卻沒有擋住她的動作。
牧野發現陸酩的反應變慢了。
半個雞蹬子直直紮進他的腹部。
牧野看見被衾上滴落的血,血是深深的黑色,好像墨跡。
她感到一陣痛快。
即使被陸酩困住,她也不想要陸酩太好過。
要是他以為她能被馴服,那他就錯了。
牧野感覺到掌心裏也浸滿粘稠的血,她握緊剩下的半個雞蹬子,要往裏深紮下去。
陸酩發出一聲極低的悶哼。
下一瞬,沈淩沖進了房間,看見裏面的一幕,躍身掐住牧野的脖子,用力往牆上按去,震得牧野後背傳來劇痛。
“沈淩!”陸酩沉聲道。
沈淩遲疑片刻,松開了手。
牧野的脊骨好像要被撞斷了,五髒六腑跟着碎裂,她直不起身,沿着牆壁滑下,坐在榻上,脖子已經印出一圈紅色。
牧野終于意識到影衛的真正實力。
陸酩看着她,擰了擰眉,一只手按在傷處止血,另一只手将解開的金環重新扣回床上。
陸酩沒有去管自己身上的傷,擡起牧野的臉,目光在她脖頸間的掌印上停留,而後緩緩上移,對上牧野一雙不肯服輸的眸子,在昏暗的環境裏閃出無法磨滅的光。
牧野仰着頭,無所畏懼地和他對視,她盡力忍着,但還是悶咳了起來,嘴角流出猩紅的血。
陸酩凝着那一抹蜿蜒的血線,眸色幽沉下來。
“出去。”他道。
沈淩垂首,無聲地倒退出房間。
侍衛一左一右将房門緊閉。
牧野的神經立即緊繃起來,不知為何,便猜他想要幹什麽,她別過臉抗拒,卻被他緊緊壓住下巴。
陸酩緩緩傾身,陰影籠罩住她。
第一次被陸酩吻的記憶還殘存在于她的腦中。
在這件事上,她越是抗拒,越吃苦頭。
牧野學乖了,她像是被上了封印一般,一動不動。
誰說她沒有被馴服。
陸酩的薄唇冰涼,碰上她的。
牧野的身體微不可見地顫栗。
陸酩将她唇角的血舔舐幹淨。
清甜的血,散發出一股幽香,另在他體內不斷蠶食的東西安定下來。
它安定下來了,卻激發出更強烈的欲念,對血的渴望。
陸酩在她的齒縫間試探。
牧野驚恐地發現,她竟然主動張開了嘴,不受控制地下意識回應。
好像這件事情,她和陸酩已經做過了無數次,連身體都記住了,主動配合他。
這樣的反應,讓她痛苦而絕望。
陸酩吮吸完她口中每一滴血,終于放開了她,拉扯出一絲淡粉色的唾液,留在她的唇角。
牧野靠在牆上,後背冰涼,胸口卻滾燙,呼吸起伏,心髒跳動得劇烈,好像要跳離她的胸腔。
她發出的喘息聲,心髒的過分跳動,發軟的身體,讓牧野陷入極度的自我厭惡,幾乎想殺死自己。
她擡起手,手腕用力地擦了擦嘴唇。
陸酩将她表情和動作裏的厭惡看在眼裏,每一次他的吻都讓她那麽惡心嗎。
他的心涼了下去,腹部的疼痛和滿手的血提醒他,當然了,她現在是牧野,不是牧喬,不是那個會為他擋劍的牧喬。
陸酩不想再去看她那一雙眼睛裏的厭惡。
離開房間,陸酩負手站立,沒有看沈淩,淡聲道:“去領罰吧。”
沈淩跪在地上,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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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牧野發現來送飯的影衛換成了沈仃。
沈仃比起沈淩來說,話要多些,尤其跟顧櫻關系好,牧野吃飯的時候,顧櫻都要爬他脖子上去了。
“小沈哥哥,大沈哥哥怎麽不來啦?”顧櫻好奇地問。
沈仃抓住她的荷粉襖子,如她所願,把她放到了自己脖子上騎,回答說:“他有別的事去了。”
雖然他嘴上這麽說,但臉上卻露出愁容。
沈淩怕是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了床了,沈仃去看望他才知道,原來昨日太子殿下在船裏遇襲,沈淩護主不利,才遭了罰。
沈仃帶人連夜将船裏船外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襲擊的刺客。
且不說沈淩的武功高出他不知幾籌,殿下自己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測,除非像上次洇城那樣,出動了數千名死士,專攻殿下一人,恐怕這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他。
牧野打量着沈仃的表情,猜測陸酩并沒有把昨天在她房間裏發生的事情告訴旁人,否則以沈仃藏不住心事的脾氣,早就對她吹胡子瞪眼了。
不過牧野的飯食裏,再也沒有任何含有骨頭的食物,就連魚刺,也一根一根提前剔出去。
今日海上風平浪靜,牧野暈船好了許多,也吃下不少飯食。
用完午飯後不久,顧晚便來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牧野喝了湯藥,坐在榻上,閉目,讓她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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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酩的房內,王太醫正為他腹部的傷口刮下腐肉,換上新藥,重新包紮,換下來的舊紗布被黑血染透了。
陸酩的腹部原本就有傷在,好不容易快愈合了,又添了新傷。
王太醫撚起一塊刮下的腐肉,眯了眯蒼老的眼睛,神情嚴肅。
“傷了殿下的暗器可是抹了毒?”
按理用了他的藥,傷口不應該愈合得那麽慢,一日過去,竟連血都還未止住,甚至還生了腐。
陸酩未答,靠在榻上,他翻過左手手掌,看見中指指尖浮現出一條極細的淡粉色血線,蜿蜒如蛇。
血蛇一直延續到第二個骨節的位置,比最開始他發現時,長了一寸。
陸酩的臉隐匿在陰影裏,幽沉眸子地凝着那一條如蛇般的血線,神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