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牧野沒想到陸酩竟然會做這樣大的讓步, 怕他反悔,确認都不再跟他确認,接話道:“那我上去給你找件衣裳。”
說完, 她三步并兩步邁上了樓。
牧野打開衣櫃,挑出原屋舍女主人的衣裳, 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她穿都顯短的襖裙,陸酩要穿,估計小腿都遮不住。
她逐漸意識到這個方案的不可行, 南方百姓本就身形相對嬌小, 一個比丈夫還要高的女人,紮在人群裏,不是更加顯眼。
這時,陸酩也慢慢走上樓來, 雖說他吃了王太醫的藥, 傷勢緩解了一些, 但到底不能那麽快就行動恢複如常。
牧野終于翻找出一件最長的衣裙,裙子是嶄新的, 沒有漿洗過的痕跡, 大概是裁縫學徒做出來的衣裳, 尺寸皆大出的一倍。
她決定忽略掉方才想到的事實, 轉過頭, 展開衣裙, 伸到陸酩面前, 眼裏有藏不住的笑意。
“殿下覺得這件如何?”
陸酩的臉色如常, 沒有特別難看,也沒有很好看, 坐至榻上。
“你挑就行。”
牧野又找了一條同色系的腰帶,“殿下可需要我幫你更衣?”
她一口一個殿下,聽着更像是故意諷刺。
諷刺高高在上的太子啊,有一天也會受她脅迫,穿女人的衣裳。
牧野一點不心疼他,只想報當初在東宮,被他逼着穿宮裙的仇。
當時她有多屈辱,就希望陸酩現在有多屈辱。
Advertisement
不過陸酩這副配合的模樣,屬實讓她的樂趣少了許多。
陸酩垂眸,凝着那條衣裙,“不用,你出去。”
牧野聳聳肩,走出房。
她站在廊下,望着遠處的濃煙,等了一刻鐘,房裏始終很安靜。
牧野等不住了,敲敲門,“你好了沒?”
陸酩淡聲道:“進來。”
牧野一把推門而入,放肆地往裏打量,入目看見了坐在梳妝鏡前的陸酩。
陸酩的長相本就精致好看,如今穿上女子的衣裙,非但不顯得突兀,反而透出別樣的美感,如月神般清泠泠,可遠觀不可亵玩。
他正對鏡梳發,梳着女子的盤發,手法并不見生疏。
牧野好奇問:“殿下怎麽還會女子盤發?”難不成是他本來就有這樣的癖好,難怪答應扮妻子時那樣爽快。
陸酩回答:“以前看過宮女給牧喬盤發。”
牧野坐在榻上,手肘撐着梳妝臺,盯着陸酩的修長十指繞過如墨如綢的長發,慢條斯理,不疾不徐。
“那你給牧喬盤過嗎?”她問。
陸酩的動作微頓。
“沒有。”
牧野想想也知道會是如此,陸酩這樣的人,一身傲氣,怎麽可能會放下身段,為牧喬梳妝盤發。
“難怪牧喬不跟你過了。”
陸酩側過臉,凝着她看了許久,半晌,只“嗯”了一聲。
“是我不夠好。”
牧野對上他的眸子,漆黑而認真,反而令她一瞬間失了語。
她的眼睫顫了顫,不知道為何,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有這個覺悟還是不錯的。”牧野恢複淡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也不用再想了,殿下以後對沈姑娘可以體貼一些。”
畢竟牧喬跟陸酩都已經和離了,再說這些也于事無補。
如果不是牧野提起,陸酩都想不起沈知薇,他皺起眉。
“和她有什麽關系?”
“殿下不是來年春天要迎娶她為妃。”
“不過是個側妃。”
名頭聽着好聽,但放在尋常人家,與妾侍本質沒有分別。
牧野理解為何陸酩現在只立側妃,大概是皇家剛廢了牧喬太子妃位不久,若是不過一年就冊立新妃,擔心民衆替牧家打抱不平,說皇家忘恩負義。
她不置可否:“側妃以後也能扶正。”
陸酩一字一頓:“我一日未曾答應和離,牧喬一日就還是太子妃。”
牧野就怕他說這話,她無奈道:“牧喬是不可能會回頭的。”
陸酩直直凝着她。
“為何。”
“牧氏祖訓,除非死別,否則不許夫妻之間休棄或和離。”
“所以牧喬不是當她死了,就是當你死了,也一定不想你去煩擾她。”
陸酩沉默許久,最後狠盯着牧野,冷冷道:“她休想。”
“……”牧野覺得她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陸酩聽不進去她也沒辦法,轉了話題:“趕緊走罷。”
他們走出房,遠處的樹影搖曳。
沈淩不放心太子殿下,雖說讓他退至五裏之外,但磨蹭了一會兒,想要盯一盯牧野。
畢竟牧野和殿下之間的關系,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他怕牧野忽然發瘋,加害殿下。
殿下現在真要打起來,可應付不了牧野。
只是沈淩望着從房裏出來的兩人,牧野一身玄衣利落,而站在其身側的殿下,一襲素白衣裙,挽着婦人的發飾。
沈淩的呼吸瞬間停了,差點沒站穩,翻下樹。
陸酩眼眸輕擡,隔着樹影重重,眼裏的寒光如刀剜過。
沈淩後背直發涼,無比後悔為什麽沒有老老實實退到五裏外。
他擡手捂住眼睛,覺得回到奉镛以後,殿下極有可能會摳了他的眼。
牧野吹了一聲悠長口哨。
放生在山林間撒野的疾風很快飛奔而來。
陸酩讓她:“你先上。”
牧野看他一眼:“沒有讓妻子坐後面的,你先坐前面。”
陸酩:“……”
等他們坐上馬,陸酩在前,牧野在後,她圈着陸酩,兩只手繞到前面,拽住缰繩。
陸酩的身形修長,時不時擋住她的視線。
牧野一邊禦馬,一邊嫌棄道:“長那麽高幹什麽。”
“……”
陸酩一聲不吭,默默偏了偏頭。
“往哪走?”牧野問。
此地靠近洇城,但洇城是肯定去不了的,離洇城最近的,便是泯城。
只是泯城的情況未可知,二皇子尚且連一座山都不肯放過,泯城之內,必定也到處是他的眼線。
陸酩沉思片刻:“先去梧鎮。”
梧鎮位于東南方,距離泯城和洇城的距離相當,但離奉镛的距離卻更遠了。
牧野疑惑:“你不是要趕回奉镛?”
她聽裴辭的意思,奉镛裏應該已經亂了套,二皇子就是不想他回去,等着取而代之。
陸酩垂下眼,凝着面前牧野抓住缰繩的手,後背時不時貼上她的胸前,若即若離的溫軟相碰。
他緩緩道:“不急。”
奉镛城亂上一陣也無妨。
為了照顧陸酩的傷,牧野沒有騎得很快,在傍晚時分,到了梧鎮。
不過出乎牧野意料的是,一個只有千戶人口的小鎮,鎮口竟然也有士兵把守,對出入梧鎮的百姓一一盤查。
牧野握緊缰繩,猶豫一瞬。
前面傳來陸酩鎮靜的聲音:“進吧。”
聞言,牧野松開缰繩,夾了夾疾風的馬腹,示意它繼續往前。
經過鎮口,果然士兵将他們攔下,盤問道:“進鎮裏幹什麽去的?”
牧野擺出笑臉:“大哥,我們夫妻倆要去泯城走親戚,路上走錯了路,看天色已晚,想到鎮上歇個腳。”
士兵在他們身上打量,尤其是在陸酩的臉上看了許久,他生在梧鎮,長在梧鎮,沒見過這樣谪仙似的美人,赤果果的目光垂涎欲滴。
陸酩微微蹙眉,別過臉。
嬌羞的模樣,更勾人了。
士兵追着他的臉看過去。
牧野伸出手掌,擋在陸酩面前,聲音沉了沉:“大哥,可否放行了?”
士兵看向牧野,見她臉色陰沉,才反應過來,那麽盯着有主的婦人看,不算有禮。
他輕咳一聲,揮揮手:“走吧走吧。”
梧鎮沿梧河而起,丈寬的河道裏木船來回蕩漾。
牧野和陸酩騎馬而過,兩個人都是放到人群裏鶴立雞群的,時不時惹來注目。
尤其是陸酩,原本他的長相就夠好看的了,做成女子打扮後,更加近乎妖色。
要不是看他身後還坐着一個牧野,黑着一張臉,兇神惡煞,不像是好招惹的樣子,這幫男人們怕是恨不得立刻撲上來。
牧野在陸酩的耳邊不滿嘟囔:“我就說用鍋灰抹臉吧,就你要招搖過市。”
陸酩卻是一臉淡然。
反而在想還好沒讓牧野穿女裝,這幫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可真夠惡心,要是落在她身上,保不準他一個沒忍住,讓影衛一雙雙眼睛剜了去。
鎮中是唯一歇腳的客棧,小厮牽走疾風,安置在馬廄。
他們進了客棧,牧野張口就來:“兩間房。”
陸酩立刻給了她一個眼神。
牧野這才反應過來,看向店掌櫃,笑笑:“說錯了,我們夫妻二人,一間房就夠了。”
回到房間,牧野叫小二送來飯菜,他們這一天,除了中午吃了半只兔子,就什麽也沒進食。
客棧的飯食口味一般,還不如在陸酩指導下,牧野炒的那盤兔子肉。
用過飯,陸酩說要出去一趟,打探周邊城池的消息。
牧野皺皺眉:“算了吧,你穿成這樣出去,消息沒打探到,說不定還惹麻煩。”
她起身:“我去,你留在房裏。”
不過許是因為梧鎮人煙少,消息閉塞,牧野什麽有用的消息也沒打探到,天色已沉,只能先回客棧。
但她回到客棧,發現陸酩并不在房裏,不知去了哪裏,只在桌上留了一張字條告知她。
牧野輕啧一聲,不耐煩地坐在八仙桌上,等着陸酩回來數落他。
傷還沒好就到處跑,淨給她添亂。
客棧的房間隔音不好,隔壁傳來動靜,像是男人的低吟,痛苦而壓抑。
牧野警惕起來,莫不是隔壁有誰在對人用私刑?
以防打草驚蛇,她輕手輕腳從房裏的窗戶翻出,一躍而起,落在了屋頂上,揭開隔壁房間的瓦片。
透過瓦片的一隅視角,牧野看清了房內的景象。
瓦片正對床榻。
床榻之上,疊着兩具白花花的身子。
牧野愣在那,仿佛受了極大的沖擊,許久都忘了如何反應,只知道瞪着眼睛不住地看。
發出叫聲的男人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仿佛極為享受其中,而另一個男人嘴裏污言穢語和上下的動作不停。
直到一刻鐘之後,他們偃旗息鼓,躺在榻上不再動彈,牧野才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懂了什麽,默默将瓦片重新蓋上,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間。
牧野從窗戶跳進去時,陸酩正站在房裏,大概是方才的畫面給她的沖擊還未散去,她被陸酩吓了一跳,眼神飄忽躲閃兩下,嗔怒道:“不聲不響的幹什麽。”
陸酩被她說的莫名其妙,問道:“正門不走,怎麽翻起窗戶了?”
“你管我。”牧野坐到桌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猛喝一大口,才壓住了一股随時要湧上來的作嘔之感。
牧野擱下杯子,抹了抹嘴角:“我明天要去看個大夫。”
陸酩擰眉:“怎麽了,你哪不舒服?”
牧野抿抿唇,掙紮許久,覺得現在也就只有陸酩能和她聊聊這件事了。
她嗫嚅兩下,艱難地開口:“我看到別人的那個東西了。”
陸酩一怔。
牧野擡起頭望着他,眼神裏備受打擊,小聲地說:“可能真是我有問題……”
怎麽他們都有那個醜東西,就她沒有。
陸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