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牧野被押上了牢車。
原來,禦林軍在昨日的刺客身上搜出了一封通敵信,其中包含有禦林軍的布防圖,信上印了牧野的私印。
而牧野在圍獵隊伍受到襲擊時,人卻不在,更加顯得她在這件事情裏摘不幹淨。
所有的刺客在被抓到的時候,都咬舌自盡了,唯一找到的證據,就是這封信。
牧野坐在牢車裏,安然自若,淡定得不像是待審的犯人。
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是她做的事情,她并不怕。
對牧野的審問要等到了奉镛之後再進行,禦林軍尊上命,将牧野關在牢車裏限制了自由,除此之外并沒有太多為難。
牧野在牢車方寸之地裏束手束腳,無聊得要發黴了。
她靠在欄杆上,無聊到開始數人頭。
數着數着,牧野在人群裏忽然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背影,像極了裴辭,在庸碌之輩裏顯得分外紮眼,一襲青衣,如修竹松柏挺拔。
牧野的目光凝在他身上,疑惑地皺起眉。
對方似是感受到了她直白不遮眼的目光,緩緩回過身。
牧野看清了遠處男人的樣貌,果然不可能是裴辭,而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江骞行。
江骞行的目光靜靜和她對視。
牧野是第一次認真看這一位新晉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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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骞行是霁國立朝以來,第一位連中三元的狀元,他也因此名聲鵲起,說霁朝出了百年一遇的人才。
江骞行的身邊圍着其他青年才俊,卻沒有一個人的氣質能比得上他,那般清雅出塵。
牧野忽然想,若是先生也入仕途的話,不過是連中三元,想必對于他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只不過宦海沉浮,比那臭水溝和糞坑還要污濁,再幹淨的青蓮也要染污,不知道眼前的狀元郎能堅持到幾時。
兩息之後,牧野和江骞行心照不宣,互相移開了眼。
牧野垂下眸,輕輕嘆一口氣,開始有些後悔,後悔沒有聽先生的話。
早知道便找個借口,不來這什麽圍獵了,竟沒有一件事情是順的,不如留在燕北清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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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平聽聞牧野涉嫌通敵,被押在牢車裏,趁着隊伍中途休息時,鬧着陸酩帶她去看望。
陸酩一開始不肯,但耐不住樂平在他耳邊小鳥兒似的叽叽喳喳,吵得他頭疼,最後終于同意了。
樂平靠近牢車時,看見牧野不知從哪裏揀來三顆石子兒,蹲在牢車裏扔石頭玩,兩顆石頭高高抛在空中,剩下一顆石頭被她拿起,丢向空中時緊接着又接住落下的石頭。
陸酩盯着牧野玩石頭的把戲,手指靈活,動作娴熟,他的眉心微蹙,看了許久,神情變得複雜。
他記得牧喬以前參加宮中宴會,覺得無聊時,也會找來三顆玉石,偷偷在桌案底下扔着玩。
樂平走到牧野跟前,指着小石頭,興致勃勃地說:“嫂嫂玩這個也很厲害。”她跟牧喬學了好久也沒學會。
牧野擡眼,看見走來的是樂平,笑了笑道:“她就是我教的。”
樂平的臉貼到了牢車的木頭欄杆上,睜着烏黑明亮的眼睛,“牧将軍你也教教我吧。”
牧野将空中的石子兒抓回手裏,又放回地上,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從腰間玉佩墜着的纓絡上扯了三顆裝飾用的圓形玉珠。
“石子髒,用這個玩兒吧。”
樂平望着牧野朝她攤開掌心,掌心裏落着三顆玉珠,樂平雪白的小臉泛起淡淡粉色。
不過樂平和牧野玩了沒多久,陸酩站在遠處,食指輕擡,示意宮女把她領回來。
樂平身為一名公主,蹲在囚犯的牢車前,多少不像樣,就算有陸酩的默許,其他人不敢說些什麽,也不能太由着她胡來。
樂平還沒學會丢石子,撇撇嘴不高興,瞪了一眼掃興的宮女,依依不舍,拿走了牧野的也玉珠,寶貝兒似的裝進了錦袋裏。
牧野覺得樂平和陸酩一點不像兄妹,小公主性子鮮活,比陸酩要讨喜多了,瞧她笨手笨腳的樣子,算是給她解了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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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獵隊伍走了一天,還沒有到下一城。
即使有重兵護衛,承帝還是怕途中再有埋伏,下命連夜繼續行路,等到了城裏,再做休息。
夜裏沒有陽光,溫度更低,牧野坐在牢車裏,牢車四處透風,她吹了一天風,頭疼發作起來。
裴辭先前給她的藥,在前日落水時便丢了,如今沒有藥,她只能硬忍着疼。
牧野疼得靠不住牢車,躺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圈,額前滲出密密的汗,嘴裏咬出血。
負責押送的禦林軍見牢車裏牧野的動靜有異,用劍柄碰了碰她。
牧野的手在瞬間攥住了他的劍柄,快得禦林軍都來不及看清她的動作,便被牧野繳了械,被一個困在牢車裏的人。
牧野下意識的防備用完了她全部力氣,沉沉的鐵劍掉在地上。
禦林軍拿回劍,猶豫片刻,最後別開眼,沒有去管。
夜裏下起雪。
謝治來到隊伍最末巡邏時,看見牧野渾身被雪覆蓋,像是頭奄奄一息的野狼,怕是等不到回京,就凍死了。
牧野通敵罪名來的蹊跷,所有的刺客全都查不到來處,卻偏偏搜出了一封牧野的信,反而更像是栽贓嫁禍。
承帝當了那麽多年皇帝,雖然老了,但帝王心術可沒丢,不可能看不明白其中蹊跷,卻仍把這罪名直接扣在了牧野的頭上。
陸酩知道承帝是動了想除牧野的心,來時路上,迎接牧野的百姓浩浩蕩蕩,當真是壓過了皇家的威風。
他這位父皇的眼裏,可不容人。
通敵叛國和謀逆的罪名不是小罪,光是問斬不夠,還要牽連九族,若是如此,勢必會累及牧喬。
陸酩主動接下承帝逮捕牧野的命令,想把審問權留在他的手中。
确認完牧野的情況,謝治掉轉馬頭,往隊伍前方去。
陸酩聽了謝治的禀告,擰了擰眉心。
他今日漱了不知多少次口,那柔軟的觸感仿佛還在他唇畔殘留,久久難以散去。
若非牧野是牧喬兄長,而北方殷奴人還賊心不死,牧野的确該死了,那條河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陸酩最後還是去請見了承帝,勸說承帝,事情尚未調查清楚,将牧野關押在牢車裏,被沿途百姓見了,恐衆人議論,民心不定。
承帝雖面色不善,但到底怕悠悠之口,讓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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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聽見鎖鏈撞擊的聲音,牢車的門打開了,禦林軍帶她上了一輛馬車,又怕她逃,用鎖拷将她的手和馬車內部的橫欄拷在一起。
馬車裏沒有燒炭,也不算暖和,但比起四面漏風的牢車,已經好了不少。
牧野緊閉着目,忍住頭疼,想要趕緊疼暈過去也好,這樣就感覺不到疼了。
不知過了多久,圍獵隊伍在子時抵達城裏,因次日又要早早出發,大部分人都留在隊伍裏,原地休整。
牧野越疼反而越清醒,馬車裏的橫欄都快被她握斷了。
她感覺到馬車悠悠停下,周圍有人走動的聲音,很快又安靜下來。
經過一天的舟車勞頓,除了巡邏的護衛,其餘人都找地方休息去了。
沒了車馬聲的遮蓋,牧野覺得頭疼的更加無所遁形,腦子裏像是有千百只蜈蚣在爬行和撕咬,連帶她的五髒六腑都疼了。
忽然,牧野感到一陣轉瞬即逝的寒意,厚重的車簾被掀開,從外面進來一個人,無聲無息。
牧野艱難撐起眼皮,面前是一抹青色衣擺,空氣裏散發出一股淡淡青竹香。
她想要繼續往上看,男人微微側身,整個人靠在了車窗前,擋住了簾外透進的光。
馬車裏的光線黑暗,她夜視能力雖好,但密不透風的室內,加上頭疼讓她眼花,看不清男人的臉龐。
“怎麽又不好好吃藥?”男人的聲音低緩,在狹窄的車內回蕩,振得牧野耳膜發麻。
牧野聽出是裴辭的聲音,來不及驚訝,沒有被鎖拷扣住的手抓上他的衣擺。
“先生。”牧野的聲音嘶啞極了。
“我把藥丢了。”她的語氣裏含了許多的委屈,還有三分的怨恨。
牧野在疼得死去活來的這段時間,腦子裏沒少把陸酩千刀萬剮。
“這麽粗心大意,藥是能丢的?”裴辭還在不緊不慢地訓她。
牧野緊緊攥住他的衣擺,把他的衣裳都扯皺了,什麽也聽不見去。
“藥,給我藥。”
裴辭的手指按在牧野的額角,指腹微涼,打着轉兒,不過只幫牧野按摩了兩下,那清涼的手指便離開了,順着額角緩緩下移,最後攏上牧野的臉。
男人的大掌将那張精致隽秀的臉攏得嚴絲合縫,只露出一雙濕潤的眸子,像是一頭受盡折磨的小狼,野性全都被磨了去,可憐兮兮,求主人垂憐。
“先生……”牧野低喃,聲線是平日裏不曾有過的軟綿。
裴辭卻并不心軟,淡淡問:“知道錯了嗎?”
牧野連忙點頭,又怕黑暗裏他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撲到裴辭身上,湊得極近說:“知道了。”
她的手不老實,在裴辭身上摸索,想要找藥吃。
裴辭不動了,由着牧野摸,感受着她纖細的手指,隔着衣物布料,蹭過他的腰間。
牧野找了半天也沒有摸到藥瓶,腦袋頂住裴辭的胸口。
“先生,好疼啊,給我吧。”
裴辭張開雙臂,将她摟進懷裏,牧野蜷縮成一團,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裴辭将她臉上被汗浸濕的碎發撩開,露出一張蒼白脆弱的臉。
他緩緩道:“忍着吧,疼過了才長記性。”
放出去的小狼不乖,玩野了,讓她不要摘面具,倒是忘得一幹二淨,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就摘了。
該罰一罰。
牧野疼極了,又氣裴辭不肯給她藥,張嘴就在裴辭的脖頸處咬了下去,血染紅牧野的唇角。
裴辭的頸處傳來一陣刺痛,他輕輕笑了笑,差點忘記小狼也是會報複的。
裴辭擡起手,按住牧野的後腦,按向自己的頸窩,讓她咬得更深。
兩條彼此纏繞的細蛇,從裴辭的袖中悄無聲息地鑽出,一條銀色,一條黑色,如手指般長短。
黑蛇聞到血腥味,舔舐着裴辭脖頸流下的血。
銀蛇則推開牧野一層層的衣裳,冰涼濕滑的蛇身緊貼她的肌膚,沿鎖骨往深處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