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阿諾德的眼神瞬間一冷,但很快又笑起來。
他的眼睫微動,像是真正在思考一樣:“是這樣嗎……”他說着,将手輕輕搭在謝利爾的手腕上:“但是這聽起來并不是一場劃算的買賣。”
就在他話落的瞬間,休息室的門再一次被轉動。
這一次,門外的人顯然很急切,他迅速轉動着門把手,打開門的同時,嘴上還不忘擔憂地向裏确認着:“謝利爾?謝利爾你在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因為映入眼簾的畫面而直接怔在了原地。
蓋伊的瞳孔猛地瑟縮。
這一剎那,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震驚,到底是因為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與謝利爾疑似舉止親密更多,還是因為看到了謝利爾那張面具下的真容。
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已足夠讓人驚豔。
蓋伊不止一次想過謝利爾面具下的臉是長什麽樣的,是好看還是醜陋,是光滑平整,還是有着猙獰的疤痕。
他也設想過無數種看到謝利爾真容的畫面和場景。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征兆的看到了對方面具下的臉。
蓋伊說不出此刻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一股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情緒在他心尖漲滿。
密密麻麻的情愫就像撒在曠野上的種子,本該是在雨水與陽光的滋潤下慢慢發芽生長,卻因為驀然撞進眼底的姝色,在瞬息之間肆意瘋漲。
謝利爾收回手,直起身體看向還站在門口的蓋伊。
少年的發絲有些淩亂,額頭上泛着一層細密的薄汗,那一身原本熨燙得體的燕尾服,也起了深淺不一的褶皺,右側口袋的紐扣也掉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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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謝利爾此刻不用全知的能力,也能看得出來,從混亂的人群推搡中一路跑來這裏,這少年應該費了不少力氣。
其他的暫且不論,就對方急急忙忙的從混亂的大廳找到這裏,确實是出于一種擔心。即便這種擔心對于謝利爾來說,并沒有什麽必要。
不過少年人不摻雜任何利益的赤誠真心,總歸是十分可貴的。
所以下一秒,謝利爾唇角微勾,就着蓋伊剛剛未說完的話,回答了他一句:“我在裏面哦。”
他的嗓音裏帶着幾分輕淺的懶意,微微打趣的語調傳到蓋伊的耳膜中,就像是有一縷游絲在他的耳根處撓動萦繞。
蓋伊的耳朵一下紅了起來,在謝利爾與他對視的瞬間,他就像是被灼燒般移開視線。
但是很快,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又立刻走上前,用一種帶着些許敵意的眼神,一臉戒備的看向阿諾德:“你是誰?”
這個人在大舞會上套上另一個人的臉,明顯是別有用心。而且這張臉,總讓他覺得有幾分熟悉。
他應該是在哪裏見過的。
蓋伊開始從記憶中搜尋這張臉。
阿諾德的眉頭微微蹙了一瞬,他并沒有回答蓋伊的話,只是站直身體,不鹹不淡的陳述了一句:“看來應該把門鎖上。”
聽到阿諾德這話,蓋伊眼中的戒備頓時更重了。他往謝利爾所在的這邊又靠近了兩步,正準備說話,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又一個人走了過來。
是追着蓋伊跟過來的維爾。
比起蓋伊,維爾看起來還要更狼狽,無論是頭發,還是衣衫也都要淩亂很多。他襯衣上的領結不知是被誰扯了去,下颔右側的位置還被劃破了一道小口。
由于是急匆匆追上來的,他的氣息還有些急促,走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将手靠在門框邊緣平複着紊亂的呼吸:“蓋伊你別……”
後面的話就和蓋伊的情況一樣,依舊沒有說完,在看到謝利爾的時候,就全卡在了喉嚨裏。
謝利爾輕輕摩挲了一下胖烏鴉的小腦袋,說了句:“第三個了。”
蓋伊下意識問道:“什麽第三個?”
他話音剛落,維爾的身後就傳來了奧格斯格的聲音:“怎麽杵在這門口不進去?”
奧格斯格将雙手放在維爾的肩上,使了幾分力道将他順勢往前推了幾步。
在奧格斯格的後面,跟着進來的……
還有公爵艾諾文。
胖烏鴉飛到謝利爾的肩膀上,它看着奧格斯格和艾諾文因為看到謝利爾的臉而齊齊微愣的模樣,随即又看了看剩下三個人,最後在謝利爾的耳邊回道:“謝利爾,是五個!”
它顯然沒忘記謝利爾在這些人進來之前說的那句話:“最多容納五個人的時候就很擁擠啦!”
它歡快的回答着。
“啞啞啞啞”的聲音在因為無人發言而靜谧無聲的休息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聽着這一小段烏鴉叫,距離謝利爾最近的阿諾德,看着這只穿着禮服的烏鴉,眼眸微眯,若有所思起來。
烏鴉在黑暗魔法裏是死亡與毀滅的象征,但是在遙遠傳說中,烏鴉被稱為主神的使者。
它們擁有預知的能力,與啓示和神秘的知識有關,代表着智慧和啓迪。
阿諾德雖然不使用黑暗神術,但是雙子中的厄威斯一直用的是黑魔法。
阿諾德見過不少烏鴉,不過那些烏鴉并不具備特殊的靈性。唯有這一只,讓他覺得它擁有與人同等的智慧與思維。
所以果然還是與魔鏡本身有關嗎……
阿諾德看向烏鴉的眼神加深了些許。
胖烏鴉下意識抖了抖,莫名感覺到一股冷瑟的寒意。
謝利爾瞥了阿諾德一眼,随即用指尖安撫性的摩挲了一下胖烏鴉的腦袋,示意它繼續用餐就行:“繼續吃吧。”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有一種并不明顯的、慢條斯理的輕淺與柔和。
聽到這聲音,站在維爾身後的奧格斯格和艾諾文,也将驀然撞見謝利爾真容的那份驚訝與驚豔收斂。
艾諾文想到那日在甜品店的時候,那是他與對方的正式見面,也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的外貌産生了好奇。
那個時候,他的腦海裏描摹過無數張臉,卻沒有哪一張臉能與對方身上那種神秘的、正邪難明的氣質相匹配。
現在,他意外看到了這位黑發占星術士面具下的真容。這過分秾豔瑰麗的姿容,像筆觸濃郁的油畫,哪怕對方什麽都不做,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也一眼就在旁人的腦海中,留下深刻而厚重的一筆。
艾諾文又想到自己為這場宴會特意所做的占蔔,那個被無數星線交纏的星點,明明位于風暴的中心,引發争端,卻又獨善其身。
他警惕着旁人不要靠近這一抹星點。
結果此刻,在這并不寬敞的休息間裏,在他看到對方真容的那一剎那,艾諾文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是不是也成了那衆多星線裏其中的一條。
相比于艾諾文靜默式沉思,奧格斯格的表現更為直觀而外露。他收回放在維爾肩上的手,往側方邁開一大步,好讓自己的身形完整出現在謝利爾的視野中。
看着因為他的動作而擡眸與他對視的黑發青年,奧格斯格嘴角微揚,對着這位漂亮的占星術士露出了一個大咧燦爛的笑容。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他一點也不避諱的說道,大大方方的表達了自己的驚喜。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屬于行動派的奧格斯格就立刻走上前,站到了謝利爾的身側。
他的身體略微前傾,将臉湊向謝利爾,顯然是打算更近距離的打量謝利爾的五官。
一旁的艾諾文見狀,挺俊的眉頭頓時微微一皺:“奧格斯格。”他喊着奧格斯格的名字,一貫溫和的語氣裏也帶上了幾分隐隐的警告。
奧格斯格沒有理會艾諾文,而是繼續向謝利爾湊近。
這位親王有着最純正的艾塞亞國的血統,面部輪廓深邃而硬朗,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露出的肩頸和手臂皮膚上,戴着繁複華麗的黃金飾品。
或許就是因為這種繁貴中又透着幾分野性的裝扮,讓他在不斷向前湊近的動作之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發現了目标的野獸,帶着一種對獵物的逡巡之意。
謝利爾沒躲,只是略微挑了挑眉,帶着幾分随性散漫的意味。
也正是因為這樣,此番此景,反而更像是一條狼犬在不斷試探着親近主人。
在距離謝利爾還有半個手臂的時候,奧格斯格停下了靠近,他像偏獸瞳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謝利爾,細細的打量起謝利爾的五官。
片刻後,奧格斯格笑道:“怪不得要戴着面具。”他站直身體,半開玩笑的說道:“這要是在我們艾塞亞國,是要被争搶着回去當伴侶的。”
這話剛說完,蓋伊就皺起眉頭反駁:“什麽争搶回去,老師這麽厲害,誰敢起那種心思,也不看有沒有那個實力。”
這是蓋伊第一次稱呼謝利爾為老師,言語之間無不袒露着對謝利爾的維護,以及對謝利爾實力的認可。
同為謝利爾學生的維爾,也難得贊成的點了點頭。
一直沒有說話的艾諾文看了蓋伊一眼,目光又在謝利爾臉上停留了兩秒後,才轉而看向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阿諾德。
看着這位僞裝成布魯克的亞裏蘭國親王,艾諾文眸色一冷,只有語氣還算低緩:“閣下僞裝成伯莎利頓國的成衣匠商,我是不是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一場宴會的混亂是你造成的。”
阿諾德微微一笑,就像是沒有聽懂艾諾文的言外之意一樣,輕描淡寫的回道:“我不過只是想來見識一下加西亞大舞會。”
“是嗎,”艾諾文也微微笑起來,眼神中的冷意卻越來越深:“我還以為這是亞裏蘭國在向伯莎利頓宣戰。”
“這可真是誤會了,”阿諾德從容淡然的解釋了一句:“今日來只是我個人行為。”
蓋伊冷呵一聲。
他就說怎麽會有熟悉感,原來是亞裏蘭國的親王。
蓋伊還沒忘記進來時看到那一幕。
雖說當時的那個畫面好像是謝利爾占據了上風,但是兩人靠得那麽近,這亞裏蘭國的親王明顯是不安好心。再者,即使他并不關心當下的局勢,也知道這位親王僞裝身份來到這裏,必然另有目的。
謝利爾看着幾人你言我語的樣子,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而這一坐下,五個人全部看向了他。
謝利爾背靠着座椅,頂着五個人的視線,好整以暇的說道:“外面的混亂已基本平息了,你們繼續待在這裏,不覺得擁擠嗎?”
蓋伊想也沒想,脫口就道:“不覺得。”
謝利爾擡眸瞥向他。
蓋伊埋在黑發下的耳根倏地一紅,只覺這微微斜睨的眼神,好似有一根細小的針在他的心尖輕輕紮了下。
他掩飾性的輕聲咳了咳。
維爾看了蓋伊一眼,随即說道:“我是跟着蓋伊的。”簡而言之,蓋伊不走,他也不走。
聽到這話,蓋伊薄唇微抿,耳根處的紅暈散去之後,看向維爾的眼神裏,也多了一抹隐約的冷意。
他可不覺得維爾想留下,僅僅是因為這個理由。
至于奧格斯格,則是掃了一眼四周,直接睜眼說瞎話:“我覺得還挺寬敞的,不擁擠。”
艾諾文微微扶額,輕嘆了一口氣。
此刻這種情況,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他将目光從謝利爾身上移開,再次看向阿諾德:“雖然并不歡迎,但畢竟也算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勞請閣下随我去見賽奧王後。”
說到這後半句的時候,他的語氣稍微溫和了一些,但是湛藍色的眸中閃爍着銳利卻更重了。
阿諾德并不意外的回道:“看來我如果不去的話,是無法從宴廳走出去了。”
說到這,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奧格斯格之後,才不急不慢的繼續說道:“不過既然艾塞亞的閣下也在此,不如就一起去與美麗的王後敘敘舊。”
奧格斯格聞言,英挺的眉梢淩淩挑起,正準備說話,艾諾文就已開口:“這是自然,伯莎利頓對待鄰國來客,從不厚此薄彼。”
他原本就沒有打算放任奧格斯格留在這裏。
對于艾諾文來說,阿諾德出現在這間休息室已經足夠讓他警覺。對方是為魔鏡而來,卻在混亂中出現在謝利爾所在的休息室,這其中必然存在着某種隐情。
到了這個時候,艾諾文自然不可能認為謝利爾只是一個備受王後寵愛的占星術士這麽簡單。
雖然他理解賽奧王後對他的不完全信任,但是在這場大舞會之後,他還是有必要單獨與賽奧王後再下一盤棋,聊一聊這位容貌惑人的占星神術師。
至于現在,無論出于何種原因,這兩位鄰國的親王,都不該繼續待在這間休息室裏。
而維爾和蓋伊……
艾諾文看向這兩人,眼中劃過一抹思索。
察覺到艾諾文的意圖,蓋伊直接表态:“我要待在這裏。”他對加西亞大舞會本來就沒什麽參加的欲望,之所以會期待,也是因為謝利爾。
謝利爾在這間休息室裏,他沒進來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都進來了那自然不想再出去。
只是蓋伊心裏想得好好的,這話剛說完,一道夾雜着血腥的凜冽寒氣就從門口侵襲而來。
這一剎那,除了早就知道情況的謝利爾,所有人都下意識朝着門口看去。
利森維恩站在門口,挺拔的身姿立于門檐的陰影之下,他手上握着沾滿鮮血的騎士之劍,黑色的軍裝有大大小小的的劃痕,右側唇角的下端也被劃出一道血痕。
他目光冷然的看着裏面,俊美無濤的臉上雖然并沒有太多表情變化,但是淺色虹膜裏的眼神就如這把還在滴血的劍刃,充斥着寒光肆意的肅殺。
阿諾德的視線在利森維恩那沾滿鮮血的騎士之劍上停留了兩秒,随即輕輕嘆息一聲,帶着幾分遺憾的說道:“果然是又失敗了。”
即使這次他已經部署得足夠缜密,暗處調派的改造劍士也足夠強勁,最後卻依舊被斬于利森維恩的劍刃之下。
看來對于利森維恩的實力,他又該重新評估了。
艾諾文看向阿諾德,眸色愈深:“關于今日之事,王後會與閣下好好交談。”
阿諾德輕輕笑了笑,沒有接話。
而利森維恩,從始至終都沒有理會這些人。
無論是阿諾德,還是艾諾文,又或者是其他三人,都沒有被他真正看在眼裏。
因為并不在意這些人,所以連他們說的話也一并被排除在腦海之外。對于不重要的存在,連看的必要也沒有。
艾諾文倒是習慣了利森維恩這幅樣子,他看了一眼那把染血的騎士之劍,拿出一張手帕放在了盥洗池上。
末了,他才看向阿諾德和奧格斯格這兩位鄰國的親王。
“亞裏蘭國的阿諾德閣下,以及我親愛的友人奧格斯格,我們也該走了。”
奧格斯格擺了擺手:“雖然很可惜,但是看現在這種情況,不走也似乎不行了。”話落,他俯下身,在謝利爾的耳邊說道:“下次見。”
利森維恩的眸光閃了一下,這一瞬間,一股銳利的寒意直直朝着奧格斯格逼近。
奧格斯格挑了挑眉,并沒有做什麽。只是随後,在跟着艾諾文和阿諾德身後離開的時候,從利森維恩身邊經過的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又回頭看了一眼謝利爾。
“對了,焦糖味的曲奇很好吃。”他的唇角愉快上揚,留下這句話之後,才不急不慢的離開了休息間。
伯莎利頓國的公爵艾諾文和兩位鄰國親王一走,這下休息間裏,除了謝利爾和利森維恩,就只剩下了蓋伊和維爾。
蓋伊站在原處,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正如他說所的那樣。
蓋伊不走,維爾自然也選擇留下。
謝利爾在兩個少年的臉上淡淡掃去一眼,最後看向蓋伊:“你們也出去吧。”
蓋伊聞言還想再說什麽,但是在接觸到謝利爾的眼神後,最終還是選擇了聽話。
維爾看了一眼謝利爾,又看了一眼蓋伊,沉默了兩秒後,擡腳跟了上去。
在這兩人都離開休息間後,利森維恩将門關上了。他走到盥洗池前,沉默無言的開始清洗染血的長劍。
利森維恩不說話,謝利爾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而是再一次在這清靜的休息室裏,喝起了那杯裝點着櫻桃與檸檬片的馬丁尼。
因為放置了一段時間,櫻桃和檸檬片中的汁水有一部分流進了酒液中,使得原本清甜的雞尾酒裏,多了幾分爽口的酸澀。
謝利爾喝進嘴裏,甜酸的味道在舌尖微微萦繞,他眯了眯,很喜歡這種味道。
盥洗池的水聲嘩啦呼啦的流着,利森維恩用自己的手帕将長劍清洗幹淨後,歸入了漆黑的劍鞘中。
做完這些,他才轉過身看向謝利爾。
謝利爾将透明的酒杯放下,他擡起眼眸,單手托腮,微微歪頭道:“速度還挺快的。”
因為剛飲過酒,謝利爾的雙唇變得比平時更瑩潤。在燭火的照耀下,仿佛被籠上了一層朦胧水潤的光澤,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吸足了水分的紅椿花,說話間,唇瓣微微翕動,有一種泠泠豔豔的蠱惑。
利森維恩的目光不自覺落到了他的雙唇上。
注意到利森維恩的視線停留處,謝利爾眼角眉梢間揚起一抹興味。這個異世界裏,至高的光明神是聖潔無暇的象征,他憐愛世人,衆生在他眼中皆是平等的存在。
他不偏不倚,不會對任何人存有偏愛,亦不會對任何人産生感情,他仁慈善良,卻也平靜淡漠,沒有真切的情感,沒有情欲的滋生。
這世間沒有誰能攻克他的心房,被至高無上的神明真正記在心上。
但是當光明神選擇讓本體沉睡,選擇将自身的靈魂分裂化成三具肉身的同時,就意味着這些化身,也擁有了和人一樣的情感,會動心動情。
盡管這些化身對于感情的産生,依舊比常人更緩慢,卻也不再是攻無不克。
謝利爾心裏有了思量。
光明神一共将靈魂分成了三個化身,他現在只弄到了利森維恩這個化身的血,剩下兩個化身的難度比利森維恩高了太多。
利森維恩是歸屬于“惡”陣營的化身,他是一把鋒利的刀,而刀總是伴随着血腥與殺戮。
他收割任務目标的生命,同時也在任務中受到程度不一定傷。
他本身不在意受傷,更不在意流血,所以當時在維爾納小鎮的那天晚上,謝利爾才能在與對方對打之後,借着報複的名義,順理成章的用自身神力化成的羽毛,順利取走對方的血液。
但是同樣的招式,同樣的方法,并不适用于另外兩個化身。
深藍之海裏的那位,因為海底族群和深海環境等多重因素的影響,體質十分特殊,真血并不易取。
這個不易,既是指生理上的,也是指精神上的。
至于無妄虛密林那具化身,與深海裏的那位相比,雖然并不存在什麽外在阻礙,但是由于這具化身是歸屬于“善”陣營,所以也是最接近光明神本體的存在。
他雖然不是聖體,但是自身卻有聖光庇佑。
這聖光肉眼不可見,會對所有懷有異心、懷有邪念的接近,形成一種天然的排斥。能讓他免去諸多危險,就像是疊加了一層幸運buff,無論走到哪裏,都能有好事發生。
在這層聖光的加持下,這具化身就算是意外受了傷,也會以極快的速度愈合。
如果是要用羽毛取走他的血液,在那因為聖光而産生的天然排斥力的作用下,恐怕謝利爾才剛動手,對方的傷口就已經愈合了。
三具化身,三種陣營,同時也是代表了三種能力。
蘭歐大陸的利森維恩屬于惡,擁有絕對的武力。
無妄虛密林裏的那位屬于善,擁有絕對的親和。
至于深藍之海的那位屬于混沌中立,擁有絕對的權勢。
三個化身對應的這三種能力都還處在成長的階段。無論是哪一種,到達極致之後,都能成為三大板塊的主宰。
言歸正傳。
因為這三種化身能力的不同,他要弄到光明神另外兩個化身的血液,就不能硬來,不能像獲取利森維恩血液那樣,以打殺開始,再以打殺結束。
武力是最簡單、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但是這個方法,也只有用在代表着武力的利森維恩身上,才合适。
所以對于另外兩個化身,需要用相對迂回一點的方法。
雖然他即使不用光明神化身的血液,也能破除作為魔鏡的限制,但是那需要花費更漫長的時間。
對于謝利爾來說,在已知有捷徑可走的情況下,他自然會選擇更快的那一條路。
雖然這條路伴随着諸多風險。
但是這對于每天白天都只能待在鏡子裏的他來說,這種風險反而更有趣。
早在獲取到利森維恩鮮血的那天晚上,他對于光明神另外兩個化身的血液獲取,就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
此刻,看着利森維恩這個光明神靈魂的化身之一,謝利爾準備做一個最後的确認。
他站起身,朝着利森維恩走去。
面對謝利爾的靠近,利森維恩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謝利爾一步步走向自己。
在兩人的距離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時候,謝利爾停了下來。
他擡起眼簾,看着近在咫尺的利森維恩。
而利森維恩,也靜靜凝視着他。
謝利爾并沒有在這雙眼睛裏看到太明顯的情緒變化。
但是這并不意味着這雙眼眸的深處,沒有波瀾。
謝利爾眼眸微挑,金色的狐貍眼在橘色的光影裏流轉出潺潺幽光,直接點出了利森維恩此刻的想法:“你在等我做些什麽。”
利森維恩嘴唇微動,承認了:“是。”
謝利爾輕輕笑起來,這樣倒是簡單多了。
他需要利森維恩這個光明神的化身之一做一個驗證式的确認,而利森維恩同樣也想用他來确認或者驗證什麽。
“既然如此的話……”
謝利爾伸出手,将掌心貼在了利森維恩的後腦勺。
利森維恩薄唇緊閉,克制了反擊的本能。
謝利爾看着他:“低頭。”
說話間,他的手往下用了幾分力道。
利森維恩順着這股力道傾身,在他低下頭之後,謝利爾湊向了他。
利森維恩看着眼前這個黑發青年的唇與自己的唇越來越近,他以為對方會與他雙唇相貼。
但是下一秒……
謝利爾發出一聲極輕的淺笑,然後吻上了他唇角下端的那一道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