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在謝利爾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賽奧王後罕見的錯愕了兩秒:“甜品店……講故事?”
如果不是從謝利爾口中說出來,賽奧王後甚至會認為這其實是一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她需要的是能夠進到無妄虛密林的高階神眷者,這些神眷者的神術必須足夠強勁,經驗也必須足夠豐富,只有這樣,組建出的雇傭小隊才能夠在重要關頭協助好利森維恩。
她實在很難想象符合她要求的神眷者,會和謝利爾所給出的這一句回答沾邊。
甜品店尚且可以認為那位神眷者是一個甜食愛好者。但是把當甜品店和後面講故事這三個字組合到一起之後,就多少顯得十分怪異了。
但她知道魔鏡不會說謊。
既然魔鏡給出了這個回答,那就代表着這個叫拉格倫的神眷者是最合适的人選,他不僅符合她對這支雇傭小隊的标準與要求,甚至其實力遠超過她心裏內定的那幾個高階神眷者。
換而言之,這個拉格倫,是被魔鏡認可實力的高階神眷者。
想到這,賽奧王後表情微斂。
她一直有在暗中注意伯莎利頓國中所有等級為高階的神眷者,這些神眷者的個人信息、人際關系包括實時動向,她都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然而現在魔鏡說出的這個神眷者,于她而言完全陌生。如果沒有這一問,她甚至不知道有這麽一個能力者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對方就一直在萊伽聖恩學院的附近,算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她卻一直未曾發現。
賽奧王後嘴唇抿了抿,心裏有了一番計較。
她繼續問:“那家甜品店的名字是?”
謝利爾把店名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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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奧王後聽得一驚,眼睛危險地眯了眯。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家甜品店是克裏森經常去做勞務換取利頓幣的那家。
是單純的巧合還是早有預謀?
賽奧王後心裏這麽想着,也直接将這疑問說了出來。
雖然這句話裏她沒有提及克裏森的名字,但是她知道面前這個作為魔鏡的黑發青年,明白她的意思。
謝利爾也确實是明白。
不過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需要他以魔鏡體才能回答。
算算時間,距離他上一次在魔鏡中回答問題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一個月的時間也快到了。
謝利爾看着賽奧王後道:“如果下一周的這個時候,你依舊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會告訴你。”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謝利爾不認為賽奧王後會将一個月一次的回答,浪費在這種只要她細細徹查下去,就能發現蛛絲馬跡的問題上。
畢竟作為魔鏡體的謝利爾,一個月一次的那個回答,不存在任何限制和束縛。無論持有者問出什麽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又會牽扯多廣或者是對世界軌跡的發展影響有多大,都沒有關系。
只要持有者問了,他就會給出答案。
賽奧王後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下一秒她十分自然地岔開話題,把關注點重新放在雇傭小隊的人選上。
“那麽關于這個拉格倫,我該用什麽方法讓他同意加入雇傭小隊?”
無妄虛密林被視為死亡禁地,去往那裏就代表着生命随時被懸在最鋒利的刀尖上。
一個有能力卻只待在甜品店講故事的高階神眷者,賽奧王後很難想象該用什麽方法讓對方同意這趟危險之旅。
謝利爾輕輕笑了笑,鎏金色的瞳孔裏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美麗的王後,你不妨猜猜他講的都是什麽故事。”
賽奧王後聞言,神色頓了頓,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微微睜大了:“他講的故事與無妄虛密林有關?”
賽奧王後有些驚駭,說話這話的同時,一個更大膽的猜測也在她的腦海裏浮現:“莫非這個拉格倫去過無妄虛密林?”
謝利爾點了點頭:“他在無妄虛密林裏待過一段時間。”很短的時間,不過相比那些還沒踏入無妄虛密林的神眷者,拉格倫好了太多。
賽奧王後若有所思起來:“曾經去過無妄虛密林,平安回來後也在講相關的見聞事跡,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測他對無妄虛密林依舊抱有很高的探索執念,而這種執念讓他願意再踏入那片神秘的領域?”
“是,”謝利爾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所以只需要告訴他同行的領隊者是利森維恩。”
“我明白了。”賽奧王後點了點頭,心裏的疑惑在得到解答之後,她的唇角也愉快上揚起來。
她看向解答了她疑惑的謝利爾,黑發青年戴着她親自挑選的面具,随性從容地坐在高腳坐椅上,修長筆直的雙腿垂放着,純黑的衣衫和純白的繃帶在燈光的照射下,有一種泾渭分明卻又分外和諧的美感。
像是被什麽觸動了一樣,賽奧王後突然邁開腳步走到了謝利爾面前。
她俯下身與謝利爾的目光平視,湛藍色的眸底深處浮現出對謝利爾不加掩飾的喜愛。
而在這份喜愛之下,又隐隐流轉出一抹別樣的缱绻。
這一抹缱绻是有些旖旎的,暧昧的。
是一種女人對于男人的那種想要更深入交流的動容。
隐秘而又晦澀。
謝利爾擡起眼簾,目光停留到賽奧王後的臉上。
這個伯莎利頓國現任的最高統治者,無疑是十分有魅力的女人,金色長卷發下的肌膚似白雪細膩,明豔,風情,像一朵肆意盛開的玫瑰。
她追求極致的美貌,同時也追求無上權利。
雖然是刺殺前國王才奪得的王權,但是謝利爾個人并不覺得這有什麽。
畢竟歷任王國統帥的交替,都是伴随着腥風血雨與陰謀争論,能坐在最高位的王座之上,沒有哪一個統治者是真正清白和幹淨。
不論其他,謝利爾對于賽奧王後是欣賞的。
她漂亮,聰明,有足夠的野心和手段。
這很難不讓人另眼相看。
但也僅此而已。
所以即使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空氣裏的氣氛也越來越缱绻,謝利爾的眼神也依舊很平淡。
最後,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賽奧王後停下了繼續湊近的動作,她盯着謝利爾看了兩秒,并不意外、卻有幾分遺憾的笑了笑。
随後她主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不過卻依舊俯着身沒有站直,而是就着這個彎腰的姿勢,執起謝利爾的左手。
下一秒,她就像眼前這個黑發青年第一次現身時對她做的那樣,雙唇在對方的手上落下了一個極淡的吻。
她的紅唇上塗着豔麗殷紅的口脂,為了避免在黑發青年手背的繃帶上留下痕跡,她的唇瓣碰的是那露出來的修長指節。
很輕的一下,不帶有任何情念與欲望。
就是表達着一種喜歡,一種偏愛。
謝利爾垂眸,看向賽奧王後,面具下的眼眸透着幾分随性和散漫。
賽奧王後輕輕一笑,紅唇微張,對他溫聲說道:“你是我的寶藏。”
在她說完這句話時候,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賽奧王後道:“進來。”
話落,身着騎士軍裝的利森維恩推門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賽奧王後還執着謝利爾的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
謝利爾看向利森維恩。
利森維恩也看了眼謝利爾,在視線交彙後又率先錯開。
謝利爾知道他在敲門前,已經在門外站了好幾秒,王後對他說的那句話,利森維恩必然也聽得清清楚楚。
賽奧王後看着走進來的利森維恩,松開謝利爾的手,直起身道:“我要說的話,琳蘭是否已經傳達給你?”
利森維恩嗯了一聲。
賽奧王後點了點頭,随即走到由水晶和紅瑪瑙砌成的柱架旁,取下了放在上面的謝利爾的移動小屋———魔鏡體。
她拿起這面鏡子走到利森維恩面前,十分慎重的說道:“利森維恩,保護好魔鏡。”
謝利爾站起身,學着賽奧王後的語氣對接過鏡子的利森維恩說道:“利森維恩,保護好我。”
利森維恩看了謝利爾一眼,收回視線後再次嗯了一聲,不過這次,明顯比剛剛那一聲更清晰更低沉分明。也不知是在回答賽奧王後,還是在回答謝利爾。
兩分鐘之後……
獨自前來阿布科諾古堡的利森維恩,回去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個謝利爾。
利森維恩的住所離阿布科諾古堡并不遠,半個小時左右,謝利爾跟着利森維恩來到了他的房間。
房間的空間不大,陳設簡單,沒有多餘的裝飾,也沒有什麽生活氣息。乍眼一看,就和旅店的房間差不多。
這其實也很合理。
利森維恩基本都在執行任務,在外面夜宿的次數遠比在家更多。
謝利爾将房間掃了一遍之後,徑直走向牆角的一處儲物櫃。
利森維恩眼睫微動。
謝利爾很快在儲物櫃前停下,準确無誤的從櫃子的二層拿出了一臺嶄新的留聲機。
他将這留聲機放到桌面:“既然都已經買回來了,不拿出來聽,等着它在角落結蜘蛛網?”
利森維恩聞言,下意識想說儲物櫃很幹淨不存在這種情況,但是話到了嘴邊,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看着黑發青年将買留聲機送的唱片放到轉臺上,在刻着格齒的唱針開始緩緩轉動之後,動作自然地坐到一旁的木櫃上。
留聲機裏傳出舒緩悠揚的旋律,是一首利森維恩做任務經過一些店門時,偶爾會從裏面聽到的音樂。
利森維恩對音樂并沒有執着感。
這種用留聲機聽着樂調的閑雅生活,也與他一點不沾邊。
但是那日在經過街角的一家聲樂店時,鬼使神差的,他還是走了進去,置辦了這一件他根本用不上、也不會去用的留聲機。
出于什麽原因,利森維恩現在并不想去深究。
只是當時這麽做了。
将它買回來放到儲櫃之後,一次也沒有拿出來過。
如果不是面前這黑發青年拿出來,他甚至已經忘記曾經買過它。
謝利爾并不在意利森維恩此刻在想些什麽。
他坐在深灰色的木櫃上,聽着從留聲機裏傳出的大管風琴音,這婉轉浪漫的音調讓他放在身側的手,又習慣性的用指尖敲打起平滑的櫃面。
看着這一幕,利森維恩微微一頓。
這似曾相識的畫面讓他想到在格爾剎北區的時候,在那間旅店最頂樓的房間裏,這個黑發青年也是如同現在這般,坐在木櫃上聽着留聲機裏傳出的音律,有一下沒一下配合着旋律敲出細微的聲響。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櫃子的顏色不同,留聲機裏的音樂不同。
那一次的旋律,混雜着雨滴落下的聲音,在窗棂上青鳥和灰雀的伴奏下更輕快,而這一首,要更慢,更緩,也更纏綿。
利森維恩很少會用到這樣的形容。
但是此刻,他确實從這首旋律裏聽出了一種悱恻感。
這讓他回憶起放這首音樂的那些店門裏,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成對而坐,在他們的桌面中間都放着一個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束鮮豔的玫瑰。
而玫瑰,在伯莎利頓國,象征着明媚,熱烈和美好的感情。
這一首音樂,似乎是與愛有關。
利森維恩薄唇微抿,看向了正在聽着音樂的謝利爾。
他看着對方面具下享受在音樂中的雙眸,這一瞬,利森維恩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買下留聲機的那一刻,是不是因為潛意識裏預料到了會有今天這一幕。
或許是有的。
想到這,利森維恩身上那種凜然的壓迫和銳利,雖然并沒有任何消減,但是琥珀色的眸底深處,卻浮現着一抹有些柔和的若有所思。
注意到利森維恩的眼神變化,謝利爾停下用指尖敲打的節拍,饒有興味的說道:“你似乎在思索什麽,有困惑的話,我不會吝啬于給你解惑。”
雖然利森維恩作為光明神的化身之一,即使他回答了利森維恩的問題,也不會獲得相應的能力點數,但這不妨礙他現在這麽說。
利森維恩沒有困惑,他只是看着謝利爾,語氣平靜的問出一句:“你什麽時候回鏡子。”
謝利爾反問:“你這是在催促我嗎?”
利森維恩不說話了。
謝利爾眉梢微挑,輕笑一聲回答:“至少等我把這張唱片聽完吧。”畢竟現在時間還早,他待在鏡子裏不如這樣待在外面。
說完這話之後,謝利爾就沒再理會利森維恩,而是繼續聽起了音樂,那垂放在木櫃漆面的手,也再一次随着旋律的起伏,用指節輕輕敲打起來。
室內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與窗外皎潔的明月交融到一起。他閉上眼,那張異常妖冶詭異的面具下,濃長的眼睫如同一條密閉的弧線,像蝶羽,煽動時如羽毛飄飛,靜置時也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利森維恩沒有收回視線,他的目光在謝利爾閉着的雙眼上停留了片刻,随後他眼眸微垂,移向了謝利爾那跟着節奏敲打的手。
在那露出來的指節上,利森維恩看到了一抹紅色。
這紅色并不是很豔,是一種很散的、像是暈染後的痕跡,只是因為謝利爾指節的皮膚實在太白,才有了醒目的對比。
看着這一抹紅色痕跡,利森維恩第一次産生了一種覺得它很礙眼的情緒。
他知道這是賽奧王後口脂的顏色。
因為不久前,賽奧王後的雙唇碰過那裏。
利森維恩的腦海裏回想起當時走進房間所看到的畫面,此刻再看這一抹紅色的口脂,那種想要抹去的情緒,就像是被點燃的火苗,從他心底悄然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