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演
第25章 別演
聞柿猝不及防, 臉頰蹭上了謝書程的外套。
布料不算磨人,甚至可以算得上舒服,鼻尖萦繞着男人熟悉的清冽氣息, 竟莫名有了些安心的感覺。
許是困狠了, 聞柿這會兒身上沒什麽力氣, 料想這人也不會放開她,她索性輕“嗯”了一聲, 便保持這個姿勢,閉上眼不動了。
這般毫無防備,像貓兒露出了柔軟的肚皮。
謝書程指腹在她頸間摩挲了兩下,眼底露出星點柔軟。
聞柿睡得迷迷糊糊, 閉上眼只能聽見周圍機器發出的各種電子音樂交織在一起。
直到感覺自己靠着的懷抱動了動,她以為謝書程提醒她要走了, 睜眼, 卻發覺謝書程任由她靠着,雙手動作卻沒停, 正用眼前的娃娃機抓娃娃。
她睜開眼的時候,正好一個玩偶被夾了上來。
感覺到聞柿睜眼, 謝書程垂下眸望她:“再休息會兒?”
聞柿搖搖頭, 自覺已經清醒許多,從他懷裏掙出來。
謝書程任由她離開,帶點兒遺憾地扯扯唇,彎腰去撿那只被夾到的娃娃,徑直塞進了聞柿懷裏。
玩偶很軟, 是只小狐貍的樣式, 做工不錯,聞柿接過, 抱在懷裏,端詳了一會兒。
上挑的眼睛,懶懶的表情。
還挺像謝書程的。
聞柿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沒忍住偏過頭去瞥謝書程。
這會兒謝書程正朝四周的娃娃機打量,看還有沒有什麽好看的玩偶。
就這麽漫不經心地朝着旁邊打量,電玩城裏藍藍綠綠的光落在他臉上,并不顯得難看,反而映得他五官有了些冷冽的少年感。
他好像對聞柿的視線有天生的感應,在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幾乎是瞬間便回望向她,問:“有想要的嗎?”
聞柿心頭慌亂一瞬,欲蓋彌彰随便指了一個,謝書程便擡腳走過去。
聞柿低頭又盯了一眼懷裏的小狐貍,猶豫兩秒,也跟了上去,站在他身邊。
專注玩娃娃機的男人不像什麽金銀窟裏走出來的輕浮小謝總,更像是在認真讨姑娘歡心的普通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清醒,思緒就這麽亂飛,聞柿盯了謝書程一會兒,又驟然被不遠處的一道奚落聲吸引了注意——
“你別是一個都夾不起來吧?”
是趙希彤的聲音。
聞柿循聲望去,透過玻璃看見另一處夾娃娃機前,任野和趙希彤的身影。
角度問題,她和謝書程的身影正好被身旁的機器擋住,她能看得見他們,他們注意不到她和謝書程。
任野此刻正站在夾娃娃機前,上一個被夾起的玩偶脫鈎,他有些暴躁地狠狠薅了一把頭發,“這娃娃機都有設定的,怎麽夾都夾不到啊,他鈎子就有問題……”
一邊的趙希彤笑得不行:“是誰剛才說夾娃娃有技巧,易如反掌的啊?現在怎麽着又怪這怪那了?”
“你來呗,我給你夾你還不滿意了,”任野“啧”了一聲,又往機器裏投幣,“這麽多次了,下回肯定能抓到!”
這回娃娃倒确實被穩穩夾了起來,連帶着聞柿也都跟着緊張起來。
結果到最後仍在洞口不遠處脫了鈎。
“……”
趙希彤笑得更歡了:“怎麽還是沒抓到啊任哥?”
任野覺得沒臉:“別說話!”
聞柿有點想笑,身側的動靜又很快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還沒等她扭回頭去看謝書程,懷裏便又被塞了一個玩偶。
“我抓到了。”
謝書程依舊是那副萬事不在意的嗓音,落得輕描淡寫。
聞柿卻隐隐聽出來了點較勁的意味。
她“嗯”了一聲,低頭望向懷裏的玩偶。
謝書程第二次夾起來的是一只小布偶貓,毛茸茸的。
“這只還挺像你。”
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過來點了點布偶貓的鼻頭,謝書程玩笑般開口。
聞柿沒應聲,繼續盯着懷裏兩只玩偶。
她的懷抱很小,兩只小動物挨在一起,狐貍緊緊貼着小布偶貓。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聞柿耳朵尖驀的有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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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新專輯的發布很快提上日程,熱度超出預期。
可謂一場極為漂亮的翻身仗。
最興奮的當屬任野,頗有一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揚眉吐氣感,這段時間整日在群裏問要不要一起出來慶祝一番。
奈何這段時間其他幾個人事兒都蠻多的,幾乎湊不到一塊去,最多就需要商讨什麽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才能聚一起匆匆開個會。
任野又閑得發慌,只能找了他那幫子狐朋狗友,整日醉生夢死。
然後等路東或者趙希彤哪個人得空,順便去接這個醉鬼,沒少被這兩個人數落,但他骨子裏就頑劣,越數落他越不聽。
結果昨兒個是兩個人一起去把人拖回來的。
聞柿點進群就看見趙希彤和路東輪流往群裏發任野喝醉發瘋的視頻。
視頻裏男生撲倒在滿地積雪上,一會兒翻一個面,嗚嗚嗚地捂着臉——
“我不是就想!慶祝一下嗎!都快過年了我們人都聚不齊,嗚嗚嗚嗚是不是富貴了之後友情就淡了!你們不能這樣!”
趙希彤掌着鏡頭直抖,笑得要瘋了:“噗嗤……我們噗哈哈哈……我們沒那意思……真的是太忙了……”
“那就讓我在這兒喝呗,你們不跟我一起喝,我自己每天喝,喝死我算了!”
任野壓根兒跟別人不在一個腦回路上,又給自己翻了個面,衣服上全是雪粒子,撲簌簌往下掉,他絲毫不在意,還用沾滿雪的手臂往臉上抹來抹去。
視頻最後以趙希彤一句嫌棄的“神經病”和瘋狂晃動的鏡頭結尾。
路東發完視頻,忍不住還是又多嘴了兩句。
大路朝東:【要不我們還是可憐下他,跟他喝一頓吧?】
大路朝東:【這都幾天了,他再這麽賭氣也不是辦法。】
聞柿想想也是,任野表面看是樂隊裏年齡最大玩最開那個,實際上作得不行,但也好哄。
她把最近空出來的時間發過去,讓他們看着定日子,便放下了手機,走出房間去喊謝書念:“念念,時間到了,回來繼續上課——”
謝書念正蹲在冰箱旁邊啃冰淇淋,聽見聲音忙“诶”了一聲,問聞柿:“聞老師吃不吃冰淇淋?”
“不用。”
望見小姑娘叼着個甜筒匆忙上樓,聞柿沒忍住叮囑:“大冬天的,冰的別吃太多。”
“好呢。”謝書念眨巴着眼睛,慢慢啃。
聞柿也不急着讓她吃完,一邊等她吃一邊翻她作業,突然又聽她小聲湊過來八卦。
“你知道嗎聞老師,我哥這個八百年手機鈴聲只設默認的那種人,我那天聽見他換成你們新歌了——”
這姑娘倒是一刻不停想把人撮合成。
聞柿笑了笑,只回了聲“是嗎”。
今天在謝家沒見着謝書程,謝書念在送聞柿離開的時候刻意解釋了一句:“年底了嘛,我哥工作蠻忙的。”
說到這,她又忍不住笑:“自從你來了,我哥今年回這邊的次數簡直是往年的好幾倍,之前都是求着他回來……”
聞柿挑了挑眉,說不清自己什麽感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過來給謝書念上課的時候,都能碰到謝書程“正巧”在家。
這會兒人不在,居然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明明一開始那段時間,她都是躲着他回來的時間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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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野哭來的“慶功宴”定在了下一周的周末。
人一高興,定了個酒樓包間,說是講究個排面,又提了不知道是從誰那兒順來的一堆白酒紅酒,整一個不醉不歸的架勢。
聞柿見狀,深知今天這一醉是逃不過了,暗自拍了拍趙希彤的肩膀:“靠你了。”
趙希彤比她酒量好太多。
感覺到聞柿賦予的重望,趙希彤嘆了口氣,先給自己灌了兩杯茶墊肚子。
事情也确實跟聞柿料想的一樣,先慶祝再展望,再到豪言壯志淩空萬裏,喝到最後,任野這個到處找人碰杯的醉得愣神,菜沒吃兩口,跑過去縮在角落,讷讷地低了頭。
“之前我也不是故意想那麽鬧的。”
酒勁兒一上來,他開始沉痛反思自己,低着頭,頭發亂七八糟的樣子像只狼狽的大狗,“我就是有點兒擔心啊,擔心咱們這回發展起來了,大家都各自認識新朋友新圈子了,這個樂隊就生疏了。”
任野深吸一口氣,“我也不想咱幾個從那麽小就培養起來的情分到頭來變成什麽同事關系……”
他絮絮叨叨說着,也沒人打斷他,包間裏幾個人都默默聽着。
任野說得對,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擺在這裏,大家也都深谙他講義氣重情分,只是沒料到還會像這樣患得患失。
趙希彤無奈輕嘆一口氣,走過去安慰他:“你放心,我們——”
話沒說完,任野擡頭就瞪向她,聲音沉了幾分:“特別是你,你不是一直嫌棄我不想要我,你中學那會兒一開始接近我不就是為了——呃!”
趙希彤太陽穴青筋挑了挑,聽他越說越起勁,反手就把自己手裏的筷子往他嘴裏塞,忍無可忍:“你還要翻這老黃歷到多久!”
事出突然,她筷子插得急,一下子捅到了人喉嚨眼,任野幹嘔一聲,轉身又蹲垃圾桶旁邊,要吐不吐。
“……”
趙希彤自知理虧,放了筷子,又頗為頭疼地跟到他身邊,想要道歉。
結果任野又抱住了她的腿開始鬧。
趙希彤:“……”
神經病!
路東尚存清醒,過去想分開兩個人,任野死不放手,場面一時亂作一團。
聞柿也想幫着穩一下局面,可惜自己也不知不覺被任野灌了挺多,紅的白的混着喝,到頭來一動就頭暈,只能先呆着,尋思找個機會先溜掉。
不知道這麽一鬧這幾個人又要鬧到多晚。
正當她嘗試喝茶醒酒時,手邊手機鈴聲響了。
看見備注是謝書程,她便接聽起來。
電話一被接通,謝書程就聽見了那頭鬧哄哄的聲音:“還吃飯呢?”
聞柿“嗯”了一聲。
很短的一聲,因為她沒什麽力氣說話,腦袋暈乎着。
謝書程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了,直接說:“等我來接你。”
聞柿本能拒絕:“不用。”
謝書程反問:“你自己回得去?”
“趙希彤跟我一起。”聞柿抿抿唇,本能警惕地豎起了刺,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醉酒的樣子,“而且我也沒多醉。”
“行,沒多醉。”謝書程被她執拗得發笑,“要是趙希彤真有能力送你走,你可不至于都這樣了還呆在那。”
“……”
謝書程也不跟她廢話,撂下一句“等着”就挂斷了。
等他到包間的時候,就看見趙希彤左邊推着路東,右邊一條胳膊被任野抱得死死的在翻舊賬,而聞柿坐在另一頭,趴桌子上像睡着了。
早在謝書程開門的時候趙希彤便注意到了他,看向他的表情簡直像看到了救星,沖他狠狠擠眉弄眼,自己則費勁吧啦從任野手底下掙脫出來。
“謝總,謝哥,謝小爺……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你要不幫我安頓一下聞柿?”
說完,她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又抱着她開始哭的任野,又苦笑了一聲。
謝書程原本就要走向聞柿的腳步一頓,倒是有些驚訝地擡眸望向她,雙眼微眯,饒有興致:“你就這麽信任我?”
趙希彤還算清醒,怔了怔便聽出他的潛臺詞,神色又放松了些:“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這人看着浪蕩,但謝家家教擺在那,對誰都算是行止有度,再如何也做不出這般自損身份的下作動作。
不然以謝書程這樣的身份,真想要聞柿,早就有千百種方式強逼她就範,連趁虛而入都不需要。
謝書程揚眉,眼底情緒頗為愉悅:“那我還得謝謝你的信任。”
他不再廢話,長腿一邁便停到了聞柿旁邊,伸手去想戳她臉頰。
男人身上還帶着些從外邊進來的寒意,聞柿感覺到了,皺起眉不悅地拂開他的手:“別碰我。”
謝書程樂了:“認不出我是誰了?”
聞柿眼神挑起來瞥他,像是認出來了,沒再說話。
謝書程得寸進尺,湊近了些,勾唇,“自己站得起來麽,站不起來我幫幫你?”
聞柿再一次拂開他,修得微尖的指甲無意識戳在他臉頰上,落了小小兩道紅印。
真跟貓抓似的。
謝書程不覺得疼,慢條斯理順着指尖過去捉住手腕,順手輕輕摩挲。
聞柿只掙紮了兩下,沒再有力氣,便随他去了。
謝書程用了點力把人扶起來,便見她自己站直了,往外頭走。
聞柿從小養成的警惕感讓她在外不常放任自己喝酒,除非周圍人絕對安全的環境,否則不會給自己喝多的機會,所以幾乎沒有過喝醉時候。
但她酒品很好,就算不清醒,也不會像任野那樣抱誰就哭。
如果不是走路不太能走直線,謝書程在後頭看着,都以為她還正常着。
他落在她後頭兩步,時不時拽她一下幫她正正路線,十分鐘之後終于讓人上了車。
謝書程坐回駕駛位,拿起手機順手回了個消息,扭頭便見聞柿直勾勾盯着他,精致的一張臉在夜色裏愈發顯得清冷豔麗,神色怪平靜。
謝書程挑眉:“怎麽了?”
“聽說,你手機鈴聲換了?”聞柿問。
都這狀态了還記得這些事兒,謝書程笑了笑,承認:“是,怎麽,不讓用?”
聞柿沒接他話,低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通訊錄,“試試。”
電話撥過去,謝書程的手機很快亮起,響起一段音樂,昏暗安靜的車裏稍顯突兀。
“聽到了?”謝書程問,作勢便要挂斷。
“等下。”聞柿開口阻止,聽了會兒才頗為滿意地點頭,“挺有眼光,這首最好聽。”
頓了頓,她說:“你接吧,我不打擾你。”
“……”
謝書程覺得自己這會兒多半沒法跟一個醉鬼講邏輯,幹脆笑了聲,聽她的話接通了。
聞柿低頭瞧見自己這邊的電話也接通了,放耳朵邊:“你在哪兒?”
謝書程悠悠地對着手機裝模作樣:“我在接你。”
“哦。”
聞柿應了一聲,徑直便要拉開車門出去。
“……?”
謝書程哭笑不得地阻止:“你幹什麽?”
聞柿挂斷電話,有些不悅自己的動作被阻攔,還是耐着性子照實解釋:“謝書程來接我,我去找他。”
謝書程這會兒是徹底被她氣笑了。
這姑娘喝醉了不吵不鬧是真的,但也完全不講邏輯。
“回來。”他頗為強硬地拉着人手臂,把人摁回位置上,重新将開到一半的車門關緊,不容拒絕地彎腰就去把安全帶給她系上,不理會她微微的抗拒。
聞柿顯然對這個束縛自己的東西感到不滿,低着頭把那根安全帶扯了兩下,顯然賊心不死。
謝書程微低下眼神就瞧見她皺眉不爽的模樣。
他眼尾微挑,擡手捏起她下巴,迫使她直視着他,笑得咬牙切齒:“那你再看看,你面前的又是誰?劫財劫色的土匪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