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絲扣
情絲扣
“阿嚏!”流雲山裏,顏衡坐在屋裏,莫名打了個噴嚏。
“所以你真的被小孩綁架了?”桌子旁有個白衣男子,容貌與顏衡相似,桃花眼裏此刻滿是戲谑。
眼前的男子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顏秋,此狐沒什麽別的特長,一張嘴能說得你氣結。
她回流雲山五日了,今日她哥才從北域回來,一進屋就開始嘲笑她。
“你怎麽不提我揍了黑熊,還帶了那麽多財寶回來?”顏衡沖她哥翻了個白眼。
“說起那黑熊,你也真是膽大,為何不叫上我一起去?”顏秋喝了口桌上的茶。
“你?”顏衡斜睨他一眼,“你別拖我後腿就行。法術修煉那麽久了,連個狐貍崽子都打不過。”
“放屁!好歹我年長你五十歲,就算修術法不如你,好歹不會幫倒忙。”顏秋氣得跳腳,指着顏衡鼻子大罵。
“不過說來也巧,我聽說你弄傷那黑熊後,正好有個修煉得道的蛇妖路過,直接逮了那熊煉丹去了。”顏秋接着說道。
顏衡不以為意地捋了捋頭發,動作間露出手腕上的鏈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你這手鏈極好看,也是從那娃娃家裏偷的?”顏秋捉過她的手腕,舉到眼前仔細觀賞。
“光明正大的事情,能叫偷嗎?”顏衡頗為無語,“明明是那小丫頭非要送我的,拒絕都拒絕不了好嗎?”
“不對勁,你這鏈子好像不是俗物。”顏秋盯着手鏈看了半天,忽然正色道。
“當然不是俗物,那戶人家看着就極闊綽,這是你這個窮酸家夥能看出門道的玩意兒嗎?”顏衡說着就要收回手腕,一臉鄙夷。
“一邊去,我不是說它值錢,這鏈子似乎被注了法術。”顏秋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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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多修行了五十年的人,他剛一看見便發現這鏈子上的珠子間有靈光流動,顯然不是普通玩意兒。
說話間顏秋便要摘了那鏈子,誰料竟然取不下來。
那鏈子牢牢地系在顏衡手腕上,不僅無法摘下,還疼得顏衡龇牙咧嘴。
兩人心裏一驚,莫不是着了那小姑娘的道,這玩意要吸了她的壽命?
顏秋見她面露擔憂,于是拉起她道:“我瞧不出什麽門道,咱們着阿嬷去看看。”阿嬷據說已經活了上千年,道行極深,見識廣博,顏衡他們這些小狐貍最愛聽阿嬷講故事。
阿嬷手裏撐個長杖,此刻正坐在樹下打盹兒。
“阿嬷,你快來瞧瞧衡兒手上是個什麽東西?”顏秋害怕妹妹中了捉妖師的計,慌忙道。
阿嬷睜開有些渾濁的眼,拉過顏衡的手腕轉了一圈,片刻後吐出三個字。
“情絲扣。”
“情絲扣?”兄妹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顏衡急忙坐下來抱住阿嬷的胳膊:“這玩意兒傷人嗎?為何會取不下來?”顏秋坐在阿嬷的另一邊,也焦急地看着阿嬷。
阿嬷不慌不忙地拍了拍顏衡的手背:“不要緊,這鏈子不傷人。”随後阿嬷就将這鏈子的原委細細講述了一遍。
“情絲扣用容海州鲛人一族産出的珍珠制成,上面還能穿上自己喜歡的裝飾和鏈子,但若是沒有加入術法,便只是條普通的手鏈而已。要施法,必須找修為深厚的道長或高僧開光。
這施了法後,鏈子就有了別的能力。手鏈的主人可以将它贈送給自己的心悅之人,哪怕那人不喜歡自己,只要戴了這手鏈,立馬就會對手鏈的主人死心塌地,只要主人不死,就會一直愛他。”
顏秋冷哼一聲:“人類就會搞這些歪門邪道。”
“可我沒有感覺愛上什麽人啊?”顏衡皺着眉道。
“這情絲扣最主要的功效只對人類起作用,放在咱們妖怪身上就大打折扣了。你的确不會立馬愛上給你手鏈的人,但你有沒有從她身上聞到奇怪的味道,并且每次睡覺都會夢到她?”阿嬷接着道。
顏衡瞬間就想到了走的那日在蕭蕭身上聞到的蓮花香。起初她還以為是小孩換了沐浴香料。至于做夢,她最近的确只要入睡,必然會夢到蕭蕭,本以為是和小孩待久了才變成這樣,現在想來全是受了情絲扣的影響。
“可給我手鏈的是個小孩,她應該不知道情絲扣的用途。”顏衡無奈道。
阿嬷道:“情絲扣的主人身死後,手鏈會自動認她的血親為主,想來這手鏈本來該是她父母的東西。”
在那家并未瞧見蕭蕭的母親,那便是她娘的遺物了。顏衡問道:“那該如何取下?被帶上的人或妖是不是自己取不下來?”
阿嬷點了點頭:“只有手鏈的主人才能取下來。但取下來需要什麽條件我就不知了。”
顏衡眉頭緊鎖,既是小女孩母親的遺物,那她就不該占有,只是看來小姑娘自己也不知道這手鏈的母親的東西。情絲扣只會讓她夜夜夢到蕭蕭而已,這不算什麽,只是日後若是蕭蕭發現自己将母親遺物随手送了別人,怕是會傷心的。
反正那戶人家應該常住商南,過幾日下山采買東西,再溜進去還她就是了。
三日後,顏衡黑着臉坐在屋外的大樹下。顏秋見她沒精打采的,于是幸災樂禍地跑過來:“怎麽這幅喪樣啊衡兒?”
顏衡嘆氣道:“這情絲扣,不光是做夢會夢到主人。”
“那還有什麽?”一聽和情絲扣有關,顏秋又正經起來。
“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出現那個小姑娘。再加上總是做夢,我睡不好,白日裏總犯困,可只要一睡覺,又要做夢。”顏衡眼下一片烏青。
顏秋聞言一把拉起她:“走,咱們現在就下山找那丫頭去。”
不消半日,兩人就站在那戶人家門口。
只是——
這人家大門緊鎖,連門環上都落了層灰,二人掐了個隐身術進屋,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兩只狐貍垂頭喪氣地蹲在院子裏。
“他們居然……搬走了。”顏衡聲音顫抖,眼淚汪汪。
“或許是外出游玩了,我找鄰居打聽打聽。”顏秋振作起來,拉着顏衡又出去了。
“大伯,您知道您隔壁這戶人家最近幹什麽去了嗎?”顏秋敲開隔壁的門問道。
“好幾日前我碰見他們收拾東西,說是要回家了。”大伯手裏抓了根兒蔥,看來正準備做飯。
“回家?這兒不是他們家?”顏衡驚訝地問。
“當然不是,他們兩月前搬來的,我也以為要常住呢。”大伯道。
顏衡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不動彈了。
“那您知道他們搬去哪裏了嗎?”顏秋語氣焦急。
大爺擺擺手:“沒事打聽人家幹什麽,老爺子我管好自己就行了。”
“二位若是沒別的事,我就不陪了,還要給我老婆子做飯呢。”大爺說着就要關門送客。
兩只狐失魂落魄地走了。
“怎麽辦啊——”顏衡一頭栽在桌子上。
“他們肯定是大寧的人,衡兒,要不我陪你一處一處地找。”顏秋摸了摸她的頭發。
顏衡坐起來搖搖頭:“我自己去吧。你在家陪着爹娘,畢竟是我惹出的事端。”
顏秋知道妹妹一旦做了決定就再難更改,只嘆了口氣道:“那你日後路上多注意,莫被捉妖師抓了。”
說完他又翻了個白玉石出來:“你把這傳音石當作玉佩戴在身上,遇上什麽事情立馬傳音給我。”
這種白玉石可用作傳音,只要在上面注入自己的術法即可。妖怪們的術法和妖丹都不一樣,一塊這種大小的白玉石最多可以容納五個妖怪彼此聯系。
再大的石頭甚至可以讓上百個妖怪注入自己的法術,被好多妖市上的店家用來聯系顧客。
顏衡告別族中衆人,就此踏上尋人之路。
這一找,便是九年。九年裏顏衡幾乎踏足了大寧的每一處土地,問遍了每個州縣的富貴人家,如今到了大寧首府燕都,事情總算有了眉目。
她沒想過那小姑娘竟然是公主,難怪當時只住了兩月他們就走了,想來是當時皇帝帶女兒出宮游歷,被顏衡偶然碰上罷了。
顏衡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如今她已經習慣了會夢到蕭蕭,不會像當初一樣難以入睡。只是她從未見過梁蕭長大後的樣子,所以夢裏梁蕭一直都是小孩模樣。顏衡困頓至極,幾個呼吸間就沉入夢鄉,和梁蕭抓蝴蝶去了。
公主府內,梁蕭沐浴一番,坐在鏡子前打理自己的頭發。她心裏煩悶,在為母妃的事情發愁。
十年過去,線索少之又少,若想為當年的事情找一個真相,只怕還要費上許多功夫。
“篤篤。”房門在此刻被人敲響,推門而入的是一位年紀稍長的侍女,懷裏抱着一件衣裳,正是白天梁蕭穿去夕鳶樓的那件。
“這衣服奴婢已經打理過了,就是上面缺了顆扣子,”月晝一邊疊衣服,一邊對梁蕭說,“等明日奴婢将扣子縫好了再拿給您穿。”
“有勞姑姑了,”梁蕭笑笑,“這麽晚了,姑姑快些去休息吧。”
月晝是梁蕭的母妃蓮妃留下的老人,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兩人的關系說是主仆,其實更像親人。
“好,服侍殿下睡下後,老奴就去休息,”月晝笑着扶起梁蕭,朝床榻走去,“對了,再過兩日宮裏又要進一批宮女了,陛下說殿下宮裏缺人,打算讓您先挑了順眼的,再往各宮送去。”
梁蕭靠在床上揉揉眉心:“我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到時候就交給姑姑去辦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月晝應下,替梁蕭拉上紗帳,吹滅了屋子裏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