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之後的日子終于開始順風順水起來。
安諾德自從轉回了普通病房, 身體情況便一日比一日好。
這一次着實稱得上是有驚無險,誰能想到神槍手也有失手的那一天,瞄準心髒的子彈竟只是射中了動脈而已。
用主刀醫生的話說, 子彈如果再往右兩公分, 只怕神醫也救不回來了。
第二個消息, 是關于陸振輝的法院判決。
身上挂着幾百條人命,不管再怎麽法外開恩, 也終究逃不開一個死刑。
殺人償命,大約就是這樣的結局了。
安喬聽說,期間她、陸潇,甚至是胡局等人想去探視,都被他一面也不見地拒絕了。
唯有在死刑執行的前一天,他提出申請想見淩月。
要說這輩子他最在乎的人,不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兒女,應該是這個與他朝夕相處了近三十年的女人。
隔着冰冷的玻璃, 多日不見的陸振輝比從前消瘦了一大圈。
然而在看見淩月的時候, 他皺着眉卻脫口而出一句:“你怎麽瘦了?”
淩月垂着頭沒說話。
實際上也不知道要與他說什麽。
他們兩人同床異夢了這麽多年,兩個女兒的事如同兩根魚刺,梗在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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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當年初識,他們也曾經有過相濡以沫的恩愛日子, 只可惜, 一切大概早已經在這麽多年的掙紮中消磨得一絲不剩了。
陸振輝從她的表情中讀出點什麽,自嘲地笑了笑。
有許多話已經到了嘴邊,可是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半晌,只是擠出一句:“……今後你和那個人好好過吧。”
淩月聞言, 終于慢慢擡頭看他一眼。
眼眶有點紅。
淩月是個柔善的女人。
雖然骨子裏帶着一絲韌勁,但這麽多年對着強勢的丈夫逆來順受慣了, 此時此刻也實在說不出什麽。
“……我知道了。”
陸振輝張了張嘴,良久,嘆了一聲氣。
對着淩月輕輕地語重心長地說:“月,這世上沒有百分百的好人。我陸振輝自認罪孽大得要下地獄,但,他就一定是個完全清清白白的好人嗎?今後沒有我在你身邊,不要輕易相信任何男人,即使是他,也不行。”
說完,他主動起身,帶着他最後的尊嚴,頭也不回地走了。
……
術後第三周,安諾德終于出了院。
再住進祁湛言和安喬的公寓似乎不太合适,住在陸振輝留給淩月的家中自然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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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安諾德便以淩月的名義在S市中心區又買下了一套小公寓,距離月亮城小區并不遠。
淩月也住在了那裏,就近照顧。
在這期間,安喬托人将在美國寄養中心的Rockey接了過來。
Rockey上了年紀,長途旅途飛得它頭暈腦脹,但在見到安喬的第一時間,瞬間恢複了精神,隔着老遠便歡脫地朝她奔過來。
順理成章地,Rockey住進了公寓。
祁湛言和安喬工作不忙的時候,喜歡窩在家裏,這個時候Rockey總是無比乖巧地伏在他們身邊的沙發上。
偶爾葉茵茵則會過來帶它與樂樂一塊出去散步。
兩只小家夥剛見面的時候還吵了一架。
原因大概是因為葉茵茵剛帶着樂樂過來的時候,它第一眼看到的是Rockey正舒舒服服地窩在安喬身邊。
小家夥吃上了醋,當即就不滿地“汪汪汪”狂吠起來。
然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立馬就被大塊頭的拉布拉多武力壓制了。
帶着滿臉的不屈,樂樂從此認命跟Rockey和平相處。
沒多久,美國那邊原本安德森家的家庭醫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說是為安諾德找到了合适的腎|源,随時可以進行手術。
這實在是個出乎意料的好消息。
但是家庭醫生同時指出了其中的風險,由于捐贈者與安諾德之間并沒有血緣關系,并且根據一切一些既定因素,比如安諾德的身體情況以及排異的可能性。即使這顆腎髒是目前為止最有可能移植成功的腎|源,但手術的成功率以及術後一年的存活率依然很低。
不做手術的話,以安諾德目前的身體情況來說,很可能只剩下一兩個月的時間了。
而做手術的話,成功率很低,但是能給安諾德帶來更多的時間。
在這一點上,安喬并沒有幹涉安諾德決定。
而安諾德則将這個選擇權交給了淩月。
父女倆都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似乎對生老病死也比別人看得更開一些。
是夜。
祁湛言聽說了消息,靠在沙發上問:“如果你媽媽她決定不做手術呢?你和你養父也沒意見?”
安喬搖搖頭,抱着洗完的草莓坐到他身邊,說:“我尊重他們的意見。他們如果同意固然好,手術成功的話或許他還能多活幾年。可萬一失敗了,過程中他可能比現在還要更痛苦。以這一點來說,我不能替他們做決定。”
聞言,祁湛言看她一眼。
一邊感嘆她豁達從容的同時,忍不住打趣:“聽你這副口氣,萬一等我們老了我躺病床上靠呼吸器吊命,你是不是也會跟醫生說,他這樣太痛苦了,還是拔掉呼吸器算了?”
安喬聽完,認真地想了想。
“如果你是真的希望活下來,我當然會尊重你的意願啊。”
祁湛言逗她:“那如果我希望活着,但是過程真的很痛苦呢?”
“如果真的堅持不了,那也沒辦法。”安喬靠進他懷裏,枕着他的肩膀說,“不過沒有關系。反正要是真到那麽一天,你走了的話,相信沒多久我也會跟你一起去的。”
或許以她獨立的性格來說,并不會尋死覓活。
可是如果失去他,就好像身體失去了水分,她或許會活着,可終究會感覺到生命力的流失。
聽完她的話,祁湛言良久沒答。
半晌後輕笑了一聲:“看來是想讓我走也走得不安生。”
她這番話意外地戳進他心裏。
他無法說出什麽“沒了我你也要好好過”的話來,但這一刻仍私心地希望,希望老天爺聽到了他們的話,願意讓他們白頭偕老。
……
淩月這一次似乎異常的果決。
她決定讓安諾德接受這次手術。
但安諾德也提出了個條件。
他仿佛預料到什麽一般,說希望看到安喬舉行過婚禮再走。
“什麽?爹地他真這麽說?”安喬坐在副駕駛,一臉詫異地回過頭來。
學校剛下課,祁湛言便說過來接她。
誰成想,她才剛上車,他就朝她抛過來這麽個定|時|炸|彈。
“怎麽了?你不願意?”祁湛言涼涼瞥她一眼。
“……那當然不是。”安喬有點尴尬地将發絲攏到耳後,“就是挺驚訝的。他怎麽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祁湛言開着車:“也不算突然吧。移植手術的成功率很低,他大概也早就做好了失敗的心理準備。”
說着,他笑着看她一眼,揶揄地問:“真的沒不願意?”
安喬哭笑不得,用得着為她的一句失言這麽耿耿于懷嗎?
她只得安撫道:“當然沒有。你明明知道我從小就想嫁給你呀。”
“說得也是。”祁湛言突然勾起唇角,“再說賊船都上了,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安喬還沒來得及從他這一句話中品出點什麽來,突然祁湛言從身邊口袋裏摸出個小東西,遞進她手裏。
安喬低頭一看——
她的護照。
嗯?
——嗯???
祁湛言老神在在地開着車,一副奸計得逞的得意樣:“其他手續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去一趟民政局,先把證領了吧。”
安喬捧着護照:“……”
祁湛言笑道:“怎麽樣?小時候的願望終于要實現了,開心嗎?”s
安喬:“……”
她走過最短的路,大概就是祁湛言的套路了。
時不時一不留神就能掉進他挖的坑裏。
于是乎,一個小時後。
一年不見得能更新一條的祁警官的朋友圈裏,終于冒出了一張新照片。
兩只纖細奶白的小手握着兩張結婚證,将它們擋住自己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了一張笑得唇紅齒白的唇瓣。
重新回到車上,安喬好笑地看着祁湛言低頭看手機的神情。
有點驕傲,有點得意,還有點滿足的傻笑……偏還出現在他那不笑便帶着冷峻的側臉上。
安喬心想……原來英明神武的祁警官,也有這麽傻兮兮的時候。
等她欣賞得差不多了,這才憋着笑問道:“看什麽呢?笑成這個樣子。”
聞言,祁湛言像是飛快地回了神。
唇邊的笑意一收,有點欲蓋彌彰地将手機抛進安喬懷裏,說:“當然是看他們那些人的留言了,傻死了。”
說着便發動了車子。
安喬含笑。
心想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随後她将他手機拿起來。
用自己的指紋解開屏幕,翻到他的朋友圈看了一眼。
短短幾分鐘,便跳出了幾十條。
大多數都是點贊的,還有些是安喬認識或是不認識的朋友同事同學等的留言——
“卧槽,萬年光棍居然扯證了。”
“嫂子笑得挺甜啊。恭喜恭喜。”
“完了完了,我妹妹要哭死了,局裏女同事也要哭死了……話說嫂子哪位?看起來有點眼熟啊,什麽時候暗度陳倉的?”
緊接着便是一些安喬也認識的。
猴子留了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童養媳小姐!美美美,祁隊眼光不錯。”
還有老袁的:“恭喜恭喜,紅包早就準備好了。”
緊接着就是小王的,一副高深莫測看穿一切的模樣:“哼哼,以為擋住我就猜不出是誰了嗎?”
連遠在歐洲的陸潇也發了一個皮肉不笑的表情,說:“我前腳剛走你就挖牆腳?你小子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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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喬看着看着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