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安喬的真實身份還沒有對外公開, 除了祁湛言和陸潇,也就只有認出自己女兒的淩月知曉內情。
對着樂樂,祁媽媽也就是順口說了一句, 并沒有将這話太放在心上。
轉頭看到淩月蒼白的像是哭過的臉, 心裏一陣狠疼, 憐惜地抱緊她。
祁母葉茵茵與淩月是認識幾十年的閨中密友,知曉淩月的過去, 也知曉這些年來她的不容易。
但是葉茵茵并不知曉原來陸振輝是個那麽可怕的男人,更不知道歷劫歸來的陸鹿,早就不再是從前那個陸鹿了。
趁着祁母在那低聲安慰淩月,安喬悄悄地轉身走了。
剛轉身沒走幾步,就被路過的一間辦公室內伸出的一只手拉了進去。
安喬甚至不用擡頭,就知道是祁湛言。
他似乎已經審完了熊樂,順着走廊過來的時候看見了她。
安喬暗暗深呼吸,努力将澎湃在胸臆的感情壓下去, 盡量用平穩的聲線問:“你忙完了?有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
“先別擔心那些了。”祁湛言輕嘆, 極力溫柔地将她擁進懷裏。
剛才在走廊上遠遠地他就看見她了。
面對着陸母,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安喬在他心中,一直是堅強的,她與大多數女孩子不同, 過早地經歷過很多本不屬于她那個年紀該經歷該承受的黑暗與艱辛, 柔弱的外表下,她其實有着一顆比很多人更堅硬的心。
可她還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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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湛言印象中,安喬只在他面前哭過兩次。
一次是今天,一次是他們确立關系的那一晚。
小時候的陸鹿更不用說, 是個天生心大,還有點沒心沒肺的鬼精靈, 別說哭了,她不把別人整哭就算好了。
長大後的她即使沒有了過去的記憶,依然活得鮮活又陽光。
她天生是适合笑的。
而祁湛言也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心痛得不行。
所以剛才一看見她的表情,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将她拉進空置的辦公室裏。
“我是想努力忍住不哭的。”安喬将臉頰靠在祁湛言的胸膛上,淚水已經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沾濕了他的衣襟。
面對祁湛言,她不想忍了,于是放任眼淚掉下來,盡情地宣洩。
“可是忍不住,我看見媽媽那個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就忍不住。”
安喬一直以為自己挺堅強的。
之前就算得知了陸振輝的真面目,她心中也沒有太大的感情起伏,更多的只是一種如同局外人一般的冷靜。
她當時腦子裏想的甚至是該如何抓住陸振輝,冷靜得近乎冷酷。
“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這裏交給我。”祁湛言低頭在她眼角吻了吻,最後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雙唇。
自從知道陸鹿的身世,他就一直在懷疑會有這麽一天,他擔心安喬會承受不住。
幸而她表現得已經比他想象中要堅強許多了。
“好。”這一次,安喬沒逞強,柔順地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
跟着安喬一起回家的,還有那只砸得她喘不過來氣的胖狗。
祁母将它養得實在是好,肉墩墩胖乎乎,還一臉傻白甜的天真無邪,安喬要走的時候,祁湛言只不過随口問了它一句“要不要跟她回家住?”,小家夥好像聽懂了似的,立刻跳起來屁颠屁颠跟她跑了。
一連串流暢的動作行雲流水,轉眼一人一狗就不見了,看得葉茵茵目瞪口呆。
祁湛言這廂忙得脫不開身,只能目送他們離開。
有樂樂跟着也好,小家夥是個開心果,至少能幫安喬解解悶換個心情。
安喬回了家,給樂樂扔了塊大骨頭,看它在客廳的地板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美滋滋地啃骨頭,心情似乎真的有點輕松了。
像是一陣雷陣雨過去,雖然依然陰沉沉的,可終究不再是濃雲密布,電閃雷鳴。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她忽然拿起手機給趙芸晴打了個電話。
研究生時期課比較少,趙芸晴這兩天都沒課,就幹脆回家住。
她家距離月亮城小區不遠,十幾分鐘後,門鈴便響了起來。
安喬給她開了門。
趙芸晴一眼就注意到安喬的臉色不太對,驚訝地問了句:“你怎麽了?”
她們經過之前的幾次催眠治療,關系早已經不像一開始的單純教授和學生的關系。
安喬很喜歡趙芸晴的性格,低調不張揚,但是內心很有主見與想法,最重要的是她心思很純淨。
不是說趙芸晴沒有複雜的心思,而是她願意用最真誠最純粹的态度去對待所有人。
在這一點上,她其實跟安喬有點像。
由于學的是心理學,見識過太多太多人性的複雜和陰暗,安喬會不由自主地喜歡幹淨透明的東西,就比如一顆幹淨剔透的心。
而趙芸晴也很喜歡安喬。
她覺得安喬是個知識面極廣,經歷很豐富的女人,有鋒芒卻不張揚,保留着一顆女孩子的溫柔純粹、平易近人的心,令她忍不住心生親近。
有時候女孩子間的喜歡,真的是直覺上的感應。
本來心理治療的基本要求,就是心理治療師與患者要有心靈上的溝通,簡單來說就是需要共情。
所以這些天來,安喬跟她說了很多當年的事情。
看着趙芸晴在對面沙發上坐下來,安喬自己之前在祁湛言懷裏時的心情說了出來。
她看着淩月的時候,會心痛,會想哭,可是想到陸振輝,卻只剩下冷靜與麻木。
這種情緒上的反應是最直觀的心理狀态。
“這可能是潛意識中的排斥?”趙芸晴猜測。
安喬沒點頭也沒搖頭。
半晌,說:“也或許是當年綁架案發生的時候,我可能就已經知道黑鷹就是陸振輝了吧。”
可惜的是,她全部都忘記了。
趙芸晴看看她:“難道你是想今天再進行一次催眠嗎?”
她們不是沒有嘗試過恢複綁架案時期的記憶,而是每次都失敗了。
安喬平靜地看着自己交握的手,說:“我覺得這次會成功。”
她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她的記憶一直是階段性恢複的。
随着現實中接觸到越多的真相,慢慢地她能夠回想起來的記憶也就越多。
就像最初她與祁湛言重逢,她在催眠治療中,第一個想起來的也是祁湛言。
慢慢地,随着她與過去接觸得越來越深,她能想起來的也就越多。
除了那段綁架案,除了她剛到美國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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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她知道了黑鷹的身份,知道了陸鹿的身份。
所以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她能想起一切!
……
果不其然。
這一次被催眠之後,安喬看到的景象遠比之前想起的那些要黑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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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才剛踏進這樣的情境中,就本能地感覺到不适。
四周是茫茫大雨,雷電交加。
校車停靠在山區,車上全部是驚魂未定的同學。
她正被一群哆哆嗦嗦的同班同學護在身後。
熟悉而陌生的女班主任,當着所有同學的面,當着那兩個劫匪的面,手指一指,指向了她。
“還有她。”
三個字響起的同時,天上剛好有一道閃電砸下來,照亮了所有人蒼白臉頰的同時,也令安喬看清了那兩個劫匪。
其中一個就是武達龍。
很快,被挑出來的七個人就被推進了面包車。
其他六個人面色灰敗,只能本能地蹲下來,抱住膝蓋。
更有軟弱些的女孩子嘤嘤哭起來,直接被吓破了膽。
之後經歷的一切,就跟段思成之前說的一樣,幾乎絲毫不差。
但是在最後,終于多了一段記憶——
繼他們逃跑被抓回去,段思成被父親帶走之後,小黑屋裏就只剩下安喬一個人。
到了半夜,那些人以為她已經睡着了,卻恰好被安喬聽到了他們與黑鷹的對話。
武達龍對黑鷹說,敲詐勒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段有為給了他們一大筆錢,其他人逃跑了警察恐怕很快會查到這裏來,他們必須要趕緊轉移。
他問黑鷹,剩下的那個女孩子怎麽處理?
然後,她聽到了黑鷹的聲音。
“處理掉。”
聲線中充滿了冰冷與殘酷。
黑暗中的安喬呼吸一窒,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怎麽可能認不出那聲音!
是陸振輝的聲音!是她爸爸的聲音啊!
然而那一刻她完全不敢那麽認定,她只能祈禱着肯定是因為黑鷹與她爸爸的聲音太像,她爸爸還在努力解救她。
随即,她聽到武達龍粗啞的□□了一聲,表示既然要處理掉,能不能讓他先玩玩。
下一秒,就聽見清脆的一聲“啪”。
他似乎被黑鷹打了一巴掌。
黑鷹似乎改了主意,輕蔑地哼了哼,說:“玩她?你配嗎?将她丢進明晚要出港的貨船裏,跟那群要偷渡的一起出去吧。”
安喬在海上飄蕩了一個多月,中途暈船又生病,簡直被折騰得不成人形。
幸好同船的一對中年夫妻很照顧她,才令她不至于死在船上。
船上除了船夫,大約還有四十幾個偷渡客,都準備去美國打|黑工。
到了美國,他們都是黑戶,永遠見不得光,別說沒有身份,連醫院都進不去。
安喬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千方百計都要去。
等到了岸上,在被集體送進黑工廠之前,安喬趁機逃了。s
郊外荒涼,幸好得到路過的司機幫助,加上她英語流利,很快就搭便車從野外到了城裏。
幾經輾轉後,她被好心人送進了福利院。
造化弄人。
因為在那裏,她遇到了……陸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