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花了陸潇一點時間, 終于将被銷毀的隐藏文件完全還原。
還沒來得及細看,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祁湛言, 換到左手接起來, 右手在鍵盤上飛快輸入, 将文件打了開來。
“湛言啊,你時間掐得剛剛好, 我正好将文件全部還原了,馬上給你們發過去。”
電話那頭,許久的沉默之後,終于響起祁湛言的聲音。
“阿潇。”
“嗯?怎麽了?”
祁湛言清清嗓子,看向一言不發面對着白板的安喬,轉過身低聲說:“我們鎖定了一個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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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快?”陸潇驚訝道。
畢竟幾個小時之前,他們都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态。
但随即他想到了什麽,皺眉說:“你們該不會真的認為是陸鹿吧?我知道她肯定有問題, 但是那怎麽可能啊?黑鷹初次作案的時候, 她甚至還沒出生呢!怎麽可能會是她?”
“是陸振輝。”
陸潇仿佛瞬間失了聲,滔滔不絕的江水撞上了大壩。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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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局長的辦公室大門緊鎖。
根據警局門衛的記錄,陸振輝今天根本就沒有來上班。
不僅是他,連陸鹿也不知所蹤。
手機聯絡不上, 陸家也沒有人。
他們兩個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陸潇回到警局的時候, 整個刑警隊內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在他踏入大廳的瞬間,仿佛有無數打量的視線如探照燈般在他身上來回,就跟在一刀一刀淩遲他似的。
視線所及,只能看到胡副局緊繃着身體, 站在幾名同事身後,要求他們盡快檢查全市的監控。
一回頭, 看到呆呆站着的陸潇,胡副局只得輕嘆一聲,上前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你先去辦公室吧,不要想太多。你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有目共睹,一定會努力查出真相的。”
陸潇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是懵的。s
迷迷蒙蒙地點了點頭,就被胡培良一把塞進了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
一個是他爸爸,一個是他妹妹,兩個人下落不明,陸潇也跟着成了重點關注的對象。
陸潇一時間聯系不上祁湛言,只能頹然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他不知道這一刻他還能做些什麽。
更不知道他一直以來最敬重的父親,怎麽突然間就成了他們市局通緝榜上的頭號罪犯。
此時,祁湛言終于回信。
只不過不是電話,只是回了一條消息:[我在聆訊室。]
他正在審熊樂。
陸潇盯着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像是在看着突然天翻地覆的世界裏最後一根稻草。
幾乎是立刻,他抓起手機,直接往聆訊室的方向跑去。
然而人還沒走到聆訊室,就在走廊上看到了安喬的身影。
她背對着他,小心翼翼地貼在牆角,伸着脖子朝走廊的另一頭望去。
不自覺地,陸潇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
走廊的盡頭,胡培良正站在走廊的長椅前,俯身安慰一個坐在長椅上捂着臉哭泣的女人。
那個女人……不就是他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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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潇立刻就懂了。
他爸失蹤,陸鹿失蹤,而他自己顯然一問三不知,胡局沒辦法了,只能派人将他媽先請過來。
然而在這件事上,他那個溫善低調的媽,又能知道什麽呢?
想到這裏,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陸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走到安喬身後。
“你在看什麽?”
“啊!”安喬被吓了一跳,整個人顫了一下,猛地轉過身來。
一見是陸潇,安喬頓時慌張起來,撇開眼睛否認:“沒有看誰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大半天,就是沒“只是”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想看看她?”陸潇平靜地說道。
聞言,安喬慢慢地、慢慢地擡起眼。
甚至根本用不着陸潇解釋,她就知道他指的是誰。
是,她承認。
她想悄悄地看媽媽一眼。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陸潇沒來由地覺得難受。
明明是母女,她卻只能躲在角落裏偷偷看她一眼。
“想看就走近了去看。”陸潇擡手揉揉她頭頂,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誰還能攔着你看自己媽媽?”
安喬微訝:“你……”
“我都知道了。”陸潇沒解釋太多,輕輕握住安喬的手,就将她往走廊上走去。
“媽。”
走近了,陸潇輕喚了一聲。
等到陸母擡起頭來,他說:“媽。”
今天早上陸潇出門時,一切還一如往常。
然而中間才過了幾個小時,眼前的母親仿佛比平時瞬間蒼老了幾歲。
但依舊看得出來,陸振輝的夫人淩月年輕時,必然是個楚楚動人的美人。
只是憔悴了些。
淩月的目光越過陸潇,落在了他身後的安喬身上。
見狀,陸潇識趣地讓開一步,沒說話。
将空間留給身邊的兩個女人。
安喬設想過很多次再次與家人見面的場景,也設想過很多次她跟陸潇坦白的場景,然而後者一句輕飄飄的“我都知道了”就帶過了,連帶着就将她推向了多年不曾相見的媽媽。
但,媽媽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誰嗎?
安喬覺得自己垂在大腿兩側的手在發抖,下一秒,她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淩悅一言不發地抱住她。
緊緊地,緊緊地抱住。
“孩子,對不起。是媽媽沒保護好你。”
安喬輕輕地靠在淩月的肩膀上,擡眸看向陸潇。
陸潇神情有點複雜,注意到她的視線,連忙偏過頭去略擡起頭,用力眨了眨眼。
然後上前,張開懷抱一把抱住了他至親的兩個女人。
過了一會兒,三個人仿佛終于從這闊別多年的懷抱中汲取到了足夠多的力量。
彼此松開手後,淩月望着自己的一雙兒女,仿佛下定了決心,緩慢地說:“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我對你們爸爸那些年違法犯罪的事情,真的不了解,他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從不會與我讨論那些事。但是,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
一切大概要從三十多年前說起。
在遇到陸振輝之前,淩月曾經有過一段非常短暫的婚姻。
前夫是個軍人,在境外的戰争中死亡之後,她遇到了陸振輝。
于是,她有了第二段婚姻,也有了生命中的第一個孩子。
陸潇快三歲的那一年,前夫居然活着回來了。
雖然她內心依然愛着前夫,可是當時她已經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只能跟前夫保持距離。
但陸振輝不那麽想。
他懷疑她要離婚離開這個家,甚至質疑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
“我知道,他當時希望我将那個孩子打掉,但是我沒同意,直到拖到了孩子七個多月,我早産了。孩子生下來之後,醫生卻告訴我孩子因為臍帶繞頸根本活不下來,因此我也只能認命。”淩月慢慢地回憶着,“一開始我給那個孩子起名就叫陸鹿。當時我以為她已經死了,所以在生下你的時候,将那個名字給了你。”
安喬一怔。
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之前她與陸鹿在校園偶遇的那天。
陸鹿對她說,原本屬于她的一切現在已經握在了她手裏,就是她的東西了。
現在想來,原來陸鹿早就知道一切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知道“陸鹿”這個名字,原本就是她的。
“你是足月生下來的,很健康。最開始的那幾年,我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你待在一起。即使我知道陸振輝還在懷疑你的親生父親是別人,我也必須裝作不知道,因為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孩子了。所以這二十幾年來,我只能裝聾作啞,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帶走,又眼睜睜地看着陸鹿頂替了你的身份,再次出現在這個家裏。”
安喬靜靜聽着。
心裏仿佛憑空長出了一根長滿了刺的荊棘,随着心髒的跳動,一下一下如同針紮般地刺進心裏。
原來,原來。
從前她只看到陸鹿的陰暗面,覺得那個女人又陰暗又瘋狂,直到這一刻,她從媽媽口中得知了另一面的真相。
心情有點複雜。
“阿月!阿月!”
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喚聲。
安喬和陸潇轉頭望去,看到祁湛言的媽媽飛快朝他們快步而來。
剛沖到他們跟前,就緊張地攬住淩月的肩膀:“你沒事吧?我剛聽阿言說了這事,就匆匆趕過來了。怎麽樣?聯系到你家老陸了嗎?”
的确是匆匆,祁媽媽似乎是在散步遛狗的途中聽說的這事,根本連回家換衣服都顧不上,直接穿着家居服就打的過來了。
當然,狗也顧不上送回去,直接一起帶過來了。
樂樂跟着跑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許久沒見的安喬,十幾斤重的狗子頓時撒丫子飛奔,後腿一蹬,直接就撞進了安喬懷裏。
安喬被它一撞,瞬間“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
樂樂在她懷裏撒嬌打滾仿佛還不過瘾,滾了幾圈就開始圍着她一圈圈打轉。
動靜太大了,惹得祁媽媽也驚訝地轉過頭來。
心想她家這狗子年紀大了,小時候挺活潑,這兩年對誰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怎麽唯獨對安喬這麽興奮激動?
下意識說了一句:“樂樂這是怎麽回事?把安喬當成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