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就好像一個習慣生活于黑暗的人, 主動走到了聚光燈下。
為什麽?
因為渴望陽光嗎?
即使這樣的行為無異于飛蛾撲火?
祁湛言與安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頭兒,這是現場附近找到的所有痕跡鑒定報告, 你看完簽個字。”猴子起身将報告遞過來。
祁湛言悄悄松開勾着她手指的手, 側身面不改色地接過報告垂眸看。
從頭到尾, 同在辦公室裏的人根本就沒發現他們倆之間的小動作。
趁着祁湛言看報告的功夫,猴子往安喬身邊一站。
面對面前密密麻麻寫滿的白板, 他看得有些眼花缭亂:“你們研究心理學的也太可怕了吧,這才多少線索,你就能洋洋灑灑分析出這麽多?”
安喬聳肩:“顯然還沒有多到足以鎖定黑鷹的真實身份。”
“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個方向開始查起。”祁湛言在報告上簽了名,遞回給猴子。s
安喬看向他:“什麽方向?”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是如何在當年綁架案發生之後将……陸鹿救回來的嗎?”
安喬飛快回憶起來,說:“你說你追查到了黑鷹與境外有資金往來。但是那條線索不是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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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她立刻明白了祁湛言的言下之意。
祁湛言看她一眼, 起身慢慢走到她身邊, 壓低聲音說:“但是,我們當年救回的根本不是你。你就不覺得蹊跷嗎?她當年才幾歲?如果她與黑鷹之間沒有什麽聯系的話,她怎麽可能做到這一切?”
安喬擡眸:“你想傳訊陸鹿?”
祁湛言點頭。
聞言,安喬抿唇思忖了下, 試探地說:“在傳訊她之前, 我想要傳訊另一個人。”
“誰?”
“段思成。”
“為什麽?你認為他跟黑鷹還有別的聯系?”
“那倒不是。”安喬将自己下午在學校門口撞見的那一幕告訴了祁湛言,“我總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你也知道,陸鹿她同是心理學專業,她也受過專門的催眠師培訓。如果段思成跟她的男女朋友關系就是建立在被催眠的基礎上呢?”
“陸鹿跟段思成那個公子哥兒在一起了?”一旁的熊樂剛忙完, 湊上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詫異道:“等等, 你是說,陸鹿催眠了段思成,才令他喜歡上她?催眠術有這麽誇張?”
“相信我,的确可以。”安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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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湛言擰眉,以他對催眠的簡單認識,催眠基本上來說就是不斷地給對方以心理暗示來達到催眠的目的,但如果對方內心産生抗拒的話,其實很容易能夠從催眠的狀态中脫離出來。怎麽可能真的存在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的情況?
熊樂好奇問道:“如果催眠讓一個人自殺,或是裸奔,也可以做到?”
安喬淡定自若地沖熊樂一挑眉,說:“很簡單,只要成功在對方的潛意識中塑造出一個情境,比如你手中拿着的一瓶安眠藥其實只是一罐糖果。裸奔就更簡單了,尋常情況下你當然不會當着別人脫衣服,但是如果塑造出了一個你在浴室準備洗澡的情境呢?”
只要足夠順理成章,自然不會産生抗拒的心理。
熊樂不自覺地抖了抖,爬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悄悄從安喬身邊挪開了兩步。
可怕,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不,應該說,會催眠的女人都太可怕了。
祁湛言看了眼手表時間,吩咐熊樂:“明天一早就通知段思成來警局一趟。”
……
依然在聆訊室內。
段思成好整以暇地坐在安喬對面。
鑒于上一次“愉快”的合作,段思成對安喬完全沒有什麽戒心。
“這一回還想問什麽呢?我以為上一次你們已經問到了綁架案全部的線索。”
其實段思成自己也不記得上一次自己坐在這裏曾說過什麽。
安喬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她說:“不好意思,段先生,我們今天請你來不是想詢問當年的綁架案細節,而是想問關于陸鹿的事情。”
“陸鹿?為什麽要問她?”段思成不解,稍稍坐直了身體,“我知道她也跟當年的綁架案有關,甚至是當年最嚴重的一名受害者。可是,我已經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了,當年她後來究竟怎麽樣了,我完全不清楚。”
安喬耳中的隐形耳機裏,傳來祁湛言堅定的聲音:“有問題。”
她微微一頓,擡眸看了角落的隐形監控攝像頭一眼。
用眼神問:什麽問題?
“我能夠确定,之前段思成認出你了,他應該知道‘陸鹿’根本不是陸鹿。但是他剛才的語氣,完全已經将她當成了真正的陸鹿。除非,他是在撒謊?”
安喬輕微地搖了搖頭。
剛才她近距離觀察着段思成,他沒有說謊。
至少,他在說那番話的時候,肯定腦海中也是那麽認為的。
“那麽只剩下那個可能性。”祁湛言說,“我之前就懷疑過,為什麽她有本事讓身邊的所有人都認定她就是陸鹿?很顯然,她知道在潛移默化中抹去大家對于你的記憶,然後通過催眠将那份記憶替換成她。身邊跟她接觸越多的人,比如陸潇,就越是深信不疑。但是段思成不同。當年案件發生之後,他立刻就去了國外,中間也根本不曾回來過,陸鹿她就算想要替換掉他的記憶,也沒有那個機會。”
直到現在。
安喬沉默了幾秒,擡眸看向段思成:“請問你和陸鹿,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段思成雖然疑惑,但還是據實以告:“前兩天。”
“我記得你初中出國之後,前段時間剛回來,你和陸鹿是什麽時候第一次見面的?”
段思成遲疑了下,仿佛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前兩天。”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安喬合上面前的筆記本,朝他微笑:“我問完了,謝謝你的合作。”
說完便要起身,卻被段思成叫住了:“安喬。”
她回頭。
他坐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半晌,忽然表白道:“我很喜歡你。”
整個聆訊室裏瞬間安靜,
耳機中,傳來祁湛言輕輕的意味深長的一聲:“哼?”
那鼻音般的聲音令安喬心頭一緊,連忙轉頭:“段思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是喜歡陸鹿吧?”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段思成覺得自己腦子是亂的,有很多想法在看到安喬的那一刻,叫嚣着想要沖出胸膛,但是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他只能順從本心般地實話實說:“……我應該也很喜歡陸鹿,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應該更喜歡你才對。”s
安喬看着他,心中更加确定他十有八九是被催眠了。
并且催眠的效果比她想象中更強。
她朝他走過去,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幾秒,随即放開來。
她擡頭對着攝像頭說:“我想他可能需要安排一個血液檢查。”
祁湛言沉聲:“你覺得他可能被下藥了?”
安喬聳肩:“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畢竟,陸鹿從前就對她下過一次藥。
驗血需要一點時間。
同事替他采完血後,段思成按壓着手臂,依然坐在聆訊室中。
安喬則趁機來到隔壁的監控室。
面對着監控屏幕,祁湛言擡眸看着她慢慢走近,問道:“你能抹去他身上催眠的效果嗎?”
“我試試吧。不保證能成功。”安喬不太确定地說。
說實話,不管是當年在學校,還是後來在FBI,或是在心理治療所,她處理過很多病例與案件,病人的訴求和罪犯的犯罪手法千奇百怪什麽都有,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她嘗試去改變甚至是抹消另一個催眠師的催眠效果。
逆向催眠,這是她從沒有真正接觸過的領域。
當然,心理學界對于這個領域的知識的少得可憐。
就好像是兩個催眠師之間的較量似的。
如果沒有足夠的經驗和能力,根本做不到這樣的事。
而如果陸鹿的技術和經驗遠在她之上的話,那麽別說抹消催眠效果,甚至安喬很有可能到最後都弄不清楚段思成究竟有沒有真正脫離催眠的影響。
祁湛言看她一副緊張的樣子,笑了笑,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拉進自己懷裏。
監控室不會有人進來,剛好可以讓他趁機再偷偷摸摸地抱一抱。
他貼在她耳邊,低頭低沉着嗓音慢慢地說:“那,我能不能對安教授額外提一個小小的帶有私心的請求?”
每當他用這樣的嗓音這樣的距離對她說話,安喬就覺得耳朵一陣不可思議的癢,背脊爬起一片酥麻的戰栗感。
特別的撩人。
她嗓子不自覺地低啞下來:“什麽……請求?”
“催眠結束之前,能不能另外給段思成加點料?”祁湛言慢悠悠地說,“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有沒有辦法讓他從此對你再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你瞎說什麽呢?”安喬頓時擡頭,哭笑不得地捶了他胸口一把:“信不信我給你加點料?”
祁湛言挑眉。
讓他對她不再有非分之想?
他勾起嘴角,朝她頗具深意地自信一笑:“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