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安喬從來沒想過, 她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面。
“陸鹿”她不是一直喜歡祁湛言的嗎?
一時間,安喬頭頂挂滿了問號。
說實在的,她能看出從前“陸鹿”對祁湛言近乎病态的執念, 長達八年的時間裏, “陸鹿”一直想要得到祁湛言。
是什麽令她突然轉而将目标轉移向了段思成?
錢?
別開玩笑了。
祁家書香門第, 家底不薄。段家跟祁家一比,簡直就跟個一夜暴富的煤老板一樣。
權?s
那就更不用說了。
祁湛言的爸爸是檢察院院長, 職級比公安局長還大。
那就是看上段思成這個人……?
安喬對此不予評價。
兩人略顯尴尬地對視幾秒。
陸鹿主動朝她笑了笑,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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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是挺久的。
上一次見面貌似也沒幾天,安喬依然清晰記得她們為什麽會不歡而散。
“是啊,好久不見。”安喬打啞謎似的接了一句,“感覺你變化挺大啊。”
才幾天時間,這麽快就能放下喜歡了這麽多年的人,轉而喜歡上另一個?
陸鹿眸光閃過幾分安喬看不太懂的神色, 抿緊唇瓣, 一副不想繼續寒暄的模樣。
一旁的段思成似乎注意到哪裏不太對勁,于是朝安喬客氣一笑:“我和女朋友還有事就先走了。哦對了,之前跟安教授提的培訓講座的邀請依然有效,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随時可以聯系我的秘書。”
說着, 便禮貌性地伸手,想跟安喬握手。
安喬垂下眼睛,正要伸手握住。
卻被陸鹿忽然伸手截了胡。
只見她勾住段思成的手臂,小聲在他耳邊撒嬌似的說:“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你公司玩的嗎?別耽擱了, 一會兒他們都要下班了。”
段思成沒法,只得依着她。
安喬目送着跑車飛馳而去, 良久良久,才終于收回目光。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時間。
已經快下午三點了。
安喬一拍腦袋,低喃了一聲“糟糕”,趕緊朝地鐵站跑去。
……
今天下午她要去福利院做義工。
記得上一次去的時候,她和院長阿姨約好每周日都會過去幫忙。
結果後來臨時被拉進調查組追查黑鷹的案子,警局學校兩頭跑,實在抽不出時間。
眼下警局那邊暫時不需要她幫忙,她也終于有空能夠履行承諾。s
窄窄的巷道盡頭,是福利院破落的大門。
孩子們大約是這世上最天真無邪的存在了,即使過着最清貧的日子,仿佛也能從中尋找到快樂。
無憂無慮的笑鬧聲中,漸漸日落西山。
安喬在院子邊上的長椅上坐下來,與上了年紀的院長阿姨并肩坐在一起。
院長看看她,又看看孩子們,不知想到了什麽,忍不住感嘆:“現在很少有人還會注意到這麽一間小小的福利院了。有了網絡,大多數人的視野被拉得太長,他們能看到西部的孩子條件艱苦,能看到非洲的人們食不果腹,卻看不到這些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生命。他們想着要為那些人捐錢捐物,可是那裏不是一樣呢?這裏的孩子又能比那些人幸福多少?”
安喬沒答話。
其實她可以想象。
像是他們這樣的福利院幾乎得不到太多的社會捐助,而政|府撥款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他們甚至養不起太多的孩子,每多一張嘴,或許就代表着其他的孩子們可能要少吃兩口飯。
院長感嘆完,轉而看到安喬怔忪的神色,以為是自己的話題太過沉重了些,連忙轉移話題,笑着說:“要不進來看看?”
一棟三層的小樓,加上小樓前的院子,這就是這間福利院的全部了。
房間裏面并不比外頭看起來強到哪裏去,然而卻能看出他們在努力讓這個“家”看起來盡可能地溫馨一點。
安喬沿着大廳裏的照片牆慢慢向前。
照片裏大多都是孩子,偶爾還會有幾張成年人與某個孩子和院長阿姨的合照。
大約是那個孩子被某個家庭領養之前留在福利院裏最後的紀念。
然而安喬走着走着,忽然眼神一定,驚訝地在一張照片前停下了腳步。
“陸鹿”。
照片裏的她看起來大約只有十七八歲,被簇擁在孩子們中間,與院長和其他社工站在一起。
她怎麽會在這裏?
“院長阿姨,她是?”
院長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瞅了一眼,認了出來:“她啊,那個小女孩人很好,六七年前就開始定期給我們福利院捐錢,到現在還是會每個月過來。不過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她的名字,只說她姓陸。”
安喬有些驚訝到不知道該說什麽。
似乎每一次與陸鹿見面,都在颠覆着她對她的印象。
從一開始大方得體的大家閨秀,到後來一廂情願追逐祁湛言的女人,再到後來對她下藥和張狂地說現在那一切都屬于她的“神經病”,每一次見陸鹿,安喬都有種仿佛又看到她新的一面的感覺。s
令人不敢輕視。
陸鹿不是柔弱無依的菟絲花,也不是風吹就散的蒲公英,她是支帶刺的玫瑰,是越美麗越劇毒的罂粟花。
然而現在,福利院的老院長卻告訴她,眼前這個女人是個善良的好心的不求回報的女人。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老院長跟着在照片牆前站定,感嘆着時光如梭,往事如白駒過隙。
“小陸幾乎不提自己的事。只不過我也能看出來,她如果不是跟福利院有什麽特殊的淵源,只怕也不會一堅持就是這麽多年。她跟我提過一兩句,說是自己是在美國那邊的福利院長大的,後來終于被親生家人找到,回到了S市來。”
安喬倏地扭頭。
“親生……?”
……
警局。
已經過了晚上九點,調查組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
将那些陳年的屍體從亂葬崗中扒拉出來,是個大工程。
而事後将屍體與警局的失蹤人口檔案一一對應起來,對號入座,是個更大的工程。
畢竟有些案子年代太過久遠,當初根本沒有錄入指紋或是DNA等可以鑒別身份的資料信息,這令警方的排查工作難度加大了不少。
安喬知道大家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捧着兩大盒外賣打包盒進來,招呼大家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小王第一個湊上來,拿了塊香噴噴的肉餅就啃了起來。
一邊誇張地感嘆道:“果然還是妹子知道心疼人,知道哥哥們餓肚子還特意帶外賣來,好感動。”
“感動?感動就多吃點,吃飽了才好幹活。”祁湛言正好從門外走進來,涼涼地看他一眼,“法醫科那邊同事人手不夠,正好,你吃完了就過去幫忙。”
聞言,小王哀呼一聲,連肉餅也顧不上吃了,扯着嗓子嚎:“頭兒,不帶這樣的,你明明知道那邊現在多少具腐爛的屍體,跟刨了法老的古墓似的,我哪敢去!”
可憐的小王連究竟哪裏得罪了祁隊都不知道,直接就被發配邊疆去了。
安喬轉過頭偷笑。
很顯然,就是那句抖機靈的“哥哥們”得罪他了啊。
祁湛言看着成熟又穩重,實際上會在很多奇怪的地方特別小心眼。
比如喜歡她只喊他一個人“哥”,就算是稱呼陸潇,也拐彎抹角地讓安喬直呼其名。
每每弄得安喬哭笑不得。
祁湛言沒注意到安喬背過身去的表情,将事情跟老袁和猴子交代了一下之後,慢慢走到安喬的座位前。
習慣性地懶洋洋往她桌上一坐,面對着白板和白板前的安喬。
安喬回頭看他一眼:“進展順利嗎?”
“順利。”祁湛言淡淡說,“目前已經确定了其中幾個人的身份,可以證實的确就是當年黑鷹拐走并販賣的女人和小孩。”
即便他的語氣淡定自若,安喬還是能夠感覺到他似乎胸中繃着一股勁,還不敢卸下來。
她心有靈犀般地問:“但是?”
祁湛言深吸一口氣,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伸手輕輕牽住了安喬的手。
“我總覺哪裏不太對勁。我們找到的證據很多,很充足,充足到足以定黑鷹的罪。但也僅此而已,那些證據還不能幫助我們鎖定他的真實身份。目前為止我們只知道黑鷹是個高智商高危險性的罪犯,卻始終沒有弄清楚他究竟是誰,有什麽樣的身份背景。”
關于這一點,安喬覺得犯罪心理或許能夠幫上忙。
可是,目前她得到的線索和信息太少了。
甚至,她還沒想通其中幾個關鍵的點。
祁湛言注意到她糾結的神色,側眸掃過白板上的字,了然地問:“你覺得什麽地方邏輯不通?”
“我想不通他為什麽這麽大費周章。”安喬說,“如果真的只是表面上看來的自首,他大可以直接走進警局裏來,将自己這幾十年來的一切罪行都供述出來。但是他卻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将線索告訴我們,讓警方去尋找證據。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祁湛言看向白板。
上面中英文夾雜,安喬從前習慣用英文,因此很多關鍵詞都選擇用英文記下來。
其中比較顯眼的一個詞是showing off。
炫耀。
後面打了一個問號。
這是安喬的一個猜測,但随即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會是炫耀。從我之前對他早年間的作案手法分析來看,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謹慎到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就絕對不會出手。就比如你們發現屍體的那個亂葬崗,連當地山民都不會進去,那一片區域不會有外人路過,近幾十年內都不會被開發,是一個絕佳的抛屍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