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聰明嗎?我想我只是比較幸運吧。”段思成俯下身, 雙手撐在沙發兩側,将陸鹿整個包圍在身前。
他的目光近距離仔仔細細地掃過陸鹿的臉。
美則美矣,跟他記憶中的陸鹿, 卻有着細微的差異。
至少, 安喬比她更像他記憶裏的陸鹿。
段思成盯着她, 說:“你長得跟陸鹿很像,但也沒有像到會讓熟悉她的人弄錯。除非, 你做過什麽手腳。”
陸鹿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望着他,像是洗耳恭聽地等待下文。
“我查過你,不,應該說,我查過陸鹿。臨床心理學專業,主修催眠治療。”說着,他慢慢直起身, 端起自己的酒杯小綴了一口, “聽說催眠術挺神奇的,能讓人不知不覺地跟着你的想法走。你是不是就這樣,一步步讓熟悉陸鹿的家人、同學和朋友,一點點忘記她, 然後從此把你當成她的?”
“你看, 我沒說錯,你果然很聰明。”
她細白的手指在酒杯杯沿輕緩地轉了三圈。
她慢慢地擡起眼,說:“既然知道,你還敢跟我單獨相處?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記憶也篡改了嗎?”
段思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露出自信的微笑:“很不巧,另一位你也認識的催眠專家曾經告訴我, 如果想要抵抗被催眠,其實也很簡單。再說了,來之前我就已經做了準備,就算你想将我也催眠了,像其他人一樣也從此将你當成陸鹿,我也會想起來的。”
陸鹿慢慢地擡起桃花眼,慢慢道:“誰說……我是為了這個來的?”
她紅唇輕吐,一字一頓地說:“你猜錯了兩件事。”
聞言,段思成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第一,我今天不是為了抹去你的記憶來的。”陸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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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踩着細跟跟的涼鞋,一步步踏過厚厚的羊毛地毯,走到段思成面前。
她細腰一扭,在沙發扶手上坐下來,低頭看段思成。
“第二——”她慢慢接過他手裏的酒杯,“催眠的方式有很多,我一向喜歡簡單粗暴的,下在酒裏,一分鐘就能見效的那種。”
段思成瞪大眼:“你給我下了什麽藥!?”
說完就要起身,卻被她一把按回了沙發。
“東莨菪堿。”陸鹿微笑,“也叫吐真劑。”
段思成臉色透白,終于意識到自己完全低估了眼前女人的危險性。
身體裏傳來一股昏昏沉沉的力量,壓迫着他逐漸陷進一種遲緩的境地。
他皺緊眉頭,強撐意識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想幹什麽?殺人滅口嗎?”
染着櫻紅色的指甲輕輕從他下巴劃到他的胸前,陸鹿輕笑一聲:“當然不,我從不殺人。”
她湊到他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地緩慢而清晰地問道:“我想要知道,你爸爸段有為和黑鷹之間所有的勾當。”
段思成一怔。
他爸和黑鷹有關系?
那怎麽可能?
來不及開口否認,下一秒,段思成感覺到腦袋開始不受自己控制,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攪成了一團漿糊。
眼前的一切景物開始變幻出無數的幻影。
仿佛所有的東西都在瞬間被無限放大、放緩。
整個世界慢了下來——
他向後仰倒在沙發上,陷進了黑暗。
……
……
耳邊傳來響指的一聲脆響。
安喬慢慢睜開眼睛。
她眨眨眼睛,緩緩将聚焦的視線放在趙芸晴身上。
趙芸晴試探地問:“能記起多少?”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用催眠術幫助安喬找回記憶。
催眠師只是個引導者,最終究竟能夠記起多少,得靠安喬自己。
“只能記起一些十二歲以前的生活片段。”安喬揉揉太陽穴,坐直身體,努力回憶自己記憶裏出現的新片段。
兩天來,趙芸晴幫她進行了三次催眠。
循序漸進的計劃很有效,慢慢地她已經能完整地回憶起從記事起到十二歲的大致事情。
她記起父親對她從小嚴厲,幾乎是不茍言笑。
小時候她還會覺得委屈,覺得爸爸對她一點也不好,她根本沒體會過什麽叫父愛如山,她肯定是撿來的。
後來發現爸爸似乎對陸潇更嚴厲,她只好默默将那點憋屈給憋回去。
要不然就是她和陸潇倆都是撿來的。
幸而媽媽對她很好。
幾乎是無微不至的好。
小時候每天帶她到處玩,等她上了幼兒園上了小學,媽媽就每天送她上下學。s
後來陸潇和祁湛言長大了些,上了高中,就由他們負責帶着她玩。
所以比起嚴厲的父親,她和陸潇一樣,都更親近媽媽。
“那麽後來呢?你被綁架和到美國之後的生活,依然一點也想不起來嗎?”趙芸晴問道。
安喬默默搖頭。s
想不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
“完全是空白的。就像是完整的記憶被人剪掉了一塊一樣,其他的記憶越完整,越能凸顯出其中那一年半的空白。”
對此,趙芸晴只能表示無能為力:“大概是我經驗不足或是能力不夠吧,每次想要将你往那方面引導的時候,總是失敗。好像那個瞬間我們之間的溝通就斷掉了一樣。”
“不是你的問題。”安喬深吸一口氣,接過她遞來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我的老師是催眠方面的權威,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我至少已經記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芸晴,謝謝你。”
安喬想,大約是因為她來到了S市,與祁湛言再次重逢,加上這段時間裏發生的林林總總的事情,才使得這回的催眠異常成功。
是的,很成功。
至少她已經找回了前半生的記憶。
終于能與“陸鹿”徹底對號入座。
兩人告別之後,安喬走在校園中。
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的大石仿佛被搬開了幾塊,她感覺一身輕松,連走路都有些飄飄然起來。
她記起了很多很多事。
記得小時候與父母相處的點點滴滴;
也記得自己每天跟陸潇拌嘴,更是經常吵着吵着就動起手來。
陸潇年紀比她大五歲,有時候動起手來沒輕沒重的,把她打疼了她就嗷嗷地假哭,然後得意洋洋地等着他被媽媽和保姆阿姨一頓胖揍。
後來陸潇長大了,似乎也逐漸意識到了男女有別,要照顧妹妹,所以頂多過過嘴瘾,從此再也沒動過手。
還有祁湛言。
早在她情窦初開之前,就走到她心裏的祁湛言。
安喬走着,順着林蔭大道一路走出校園。
擡眼望去,發現校門口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圍着不少學生。s
大約又有什麽活動吧,她想。沒什麽參與的興趣。
只不過要出校門必須要經過那裏,她只得保持着步速越走越近。
直到她走得足夠近,足以看清被包圍在人群中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段思成。
還有他那輛拉風的暗紅色瑪莎拉蒂。
後備箱塞滿了數千朵豔紅的玫瑰,仿佛比他的跑車更吸引眼球。
段思成靠在車門上,低頭擺弄手機,顯然是在等人。
來來往往的學生有驚嘆的,有駐足的,更有拍照的,圍了一圈的人,好大的陣仗。
安喬默默在人群後面站了一會兒。
心想,他等誰?
不可能是在等她吧,他們只有兩面之緣。
哦,對,如果算上初中那會兒就不止兩面了。
安喬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來,貌似初中的時候,就曾經有好多同學悄悄地告訴她,說隔壁班的班草段思成暗戀她。
當時安喬年紀小,一門心思都是學習,好不容易開出一點點情窦來,還都放在祁湛言身上了,哪裏還有心情搭理那些乳臭未幹的男同學。
想到這裏,安喬後背冷汗直冒。
心想自己在S大安安分分上課教書,可別一開始就鬧出緋聞來。
趁着身邊有三五個同學正要出校門,她趕緊跟在他們身後,借着視野死角,打算渾水摸出校門。
然而人還沒跨出校門,正在玩手機的段思成忽地一擡頭,正巧就看到了她。
他朝她揚聲笑道:“安喬?這麽巧?”
安喬心裏叫了一聲糟,只好停下腳步,轉身跟他打招呼。
“是啊……挺巧。”
說完,她略微一頓,疑惑地看向段思成。
巧?他不是在等她?
咦——那他是在等誰?
段思成揚起唇角,露出八顆大白牙,頗爽朗地笑道:“在等女朋友下課。”
安喬心中嘴巴都快張成O型了。
心想這位段先生真是厲害,回國才幾天啊,這麽快就有女朋友了?
随即她默默地轉念一想:不對,論時間,當時祁湛言從表白到确定關系,貌似也就……也就一個晚上。
那叫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
咳咳……她這顆一晚上就被盜的鈴哪有資格說段思成動作快。
安喬悄悄地汗顏了,巴不得立刻飄走。
正要告辭,忽然就看到段思成的視線越過她,突然綻開燦爛的笑意,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将迎面朝他們走來的女孩抱進懷裏。
兩人旁若無人地親了一口。
段思成笑着用溫軟的語氣低聲問:“上課累嗎?寶貝兒。”
安喬抖了抖雞皮疙瘩,尴尬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了想,只得回過頭跟他們打招呼。
剛一回頭,就對上了段思成懷裏女人的目光。
是陸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