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一夜過去。
安喬走出房門, 祁湛言已經穿戴整齊坐在了餐桌前,正低着頭看報紙。
面前放着咖啡面包,香氣袅袅。
聽到響動, 他擡頭看她一眼, 頗有點冷淡地說:“早。咖啡煮好了自己去倒。”
祁湛言不笑的時候, 眉眼間天生帶着幾分冷意。
然而經過昨晚,他即便是擺出十副晚娘面孔來, 也着實無法吓到安喬了。
因為,她一眼就看出來,他明顯就是在為昨晚她把他趕出房間而生悶氣。
她忍俊不禁,裝作沒有注意到他的冷淡,徑直往廚房走。
在經過他面前的時候,也淡淡地打了個招呼:“早啊,哥。”
輕飄飄的一個字。
果不其然,便看到祁湛言眉峰抖了一下, 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臉色緩和了不少。
安喬倒了杯咖啡返回餐桌, 直接在他身邊拉開椅子無比自然地坐下,挨着他坐。
然後拿起他沒看過的另外半疊報紙,上下掃了一眼。
唔,娛樂版, 沒什麽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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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言行舉止似乎終于取悅了他。
身旁的男人終于肯開尊口了, 問道:“吃吐司嗎?”s
安喬翻了兩頁報紙,頭也沒擡地應道:“吃。”
祁湛言等了兩秒,見她始終沒有要自己動手吃的意思,無奈地搖搖頭, 伸手替她拿了一塊。
臨交到她手裏之前,問:“果醬?”
安喬順勢拿過他手邊的另外半份報紙, 依舊沒擡頭:“黃油。”
祁湛言嘆氣,認命地伸手拿餐刀抹黃油。
這令他忍不住想起當年,從前他似乎也沒少做這樣的事,簡直熟稔得仿佛本能了。
抹好了吐司,他一手收走她面前的報紙,将面包放到她面前,終于問道:“今天有課嗎?”
安喬叼着面包答:“下午。”
祁湛言:“那早上跟我去局裏?”
刑警隊每個月會開工作例會,本月輪到這周一,今天大概全刑警隊的人都會到。
也就是說,如果安喬過去,肯定會遇到陸潇……和她的親生父親陸振輝。
例會的事情安喬自然也知道。
聞言,她拿着面包的手頓住了,猶豫了好半天才垂下眼,輕聲說:“……我還沒準備好。”
她早已經習慣了生命中只有一位父親的角色。
即使她這次遠渡重洋而來就是為了尋找記憶和身世,可這一切突然完完整整地擺在她面前,她還是會覺得無所适從,下意識地想逃避。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陸潇,還有那些消失在記憶裏的父母親人。
祁湛言對她而言就像是個美麗的意外。
意外之所以被稱之為意外,就在于它往往發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而面對陸潇和陸振輝……她覺得自己需要做點心理準備。
安喬猶豫着:“我、要不還是不……”
話沒說完,就被祁湛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熊樂。
于是他一邊拿起桌上咖啡抿了一口,一邊接起手機:“什麽事?”
電話那頭,傳來熊樂凝重肅然的聲音:“頭兒,出事了。”
咖啡杯驟然放下,祁湛言擰眉沉聲問:“說。”
熊樂報告道:“原本在監獄服刑的魯東哥,被人在裏面打成了重傷,現在已經送醫搶救,能不能挺過來還是未知數。”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緊接着熊樂又說:“還有,那個校車司機,昨天刑滿釋放的那個,今天早上被人發現死在郊外了。”
祁湛言皺眉。
又死了一個?
殺死武達龍的兇手雖說已經有了眉目,有可能是同在監獄的一名死刑犯,但案子還沒結,居然又出了命案。
黑鷹究竟是有多麽肆無忌憚,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
“我馬上過去。”聽完熊樂的簡述,祁湛言緊皺的眉峰反而皺得更緊,言簡意赅地丢下這麽一句。
挂掉電話之後,他轉頭看向安喬。
她顯然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完全顧不上先前的扭捏顧忌,飛快擦了擦手,起身說:“我和你一起過去。”
……
情勢有點嚴峻。
祁湛言和安喬到的時候,刑偵大樓內的氣氛已經空前緊張起來。
接二連三的命案裏,無一不籠罩着同一片陰影。
黑鷹。
究竟是誰?
究竟如何神通廣大?
祁湛言剛到就被胡副局叫走了,安喬便随即去找熊樂跟進情況。
熊樂這邊還在等醫院方面的消息,魯東哥還在搶救中,依然沒有最新的情況。
安喬比較在意的是那個校車司機,問道:“據說昨天不是已經讓大毛去帶人了嗎?為什麽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說到這個,熊樂也是嘆氣。
“昨天去的時候,監獄方面告訴大毛,說我們弄錯了那個司機的刑期時間,昨天才是刑期的最後一天,按照規定,當天24點之後才算刑滿。所以打發大毛今天再去帶人。突然臨時弄出這一茬,大毛也沒準備特批的提審手續,”
結果沒想到,大毛人還沒到監獄,上頭就來了消息。
告知那人已經死亡了。
安喬聽完,沒說話。
随後她獨自回到了調查組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只有空調依然工作着,呼呼地吹着冷氣。
就跟她昨天離開時一樣,桌上、櫃子裏、架子上依然堆積着一摞摞的卷宗資料,而白板上依然留着安喬寫滿的案件分析。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為什麽?
為什麽黑鷹每次都像是未蔔先知一樣,一旦警方有了什麽新的進展,黑鷹就總能快上一步,将線索的希望徹底扼殺?
之前是武達龍,他才剛松口想要轉污點證人,隔天就被人滅了口。
随後是魯東哥、那個司機,不管警方進展到哪一步,黑鷹似乎總有能力猜到一樣。
黑鷹,原來是個這麽可怕的人麽?
“黑鷹也是個人,總會有破綻。”祁湛言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聽到安喬的喃喃自語,神色冷凝。
安喬回過頭:“胡局找你說了什麽?”
祁湛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走到安喬身邊,與她一起并肩站在白板前面。
他的目光掃過白板,看到安喬新加上的信息。
在魯東哥和校車司機的進展後面,她畫了一個圈,圈裏寫了兩個字。
內鬼。
兩個字後面帶了一個問號。
他指了指這兩個字,偏頭說:“胡局也是這個意思。”
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如果說警隊內沒有人提前向黑鷹透露消息,恐怕祁湛言連标點符號也不會信。
關鍵是,如何揪出那個人來。
調查組的成立雖然已經對警隊內部公布了是為了追查黑鷹,但是所有的案件進展從未對外公布過。
也就是說,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人能夠接觸到關鍵信息。
調查組最初成立的幾個人也就只有老袁、大毛、猴子、陸潇,加上祁湛言和安喬。
再算上祁湛言的助手熊樂和實習生小王,但他們頂多負責聯絡,對實際內容也算不上了解。
如果真的有內鬼,基本上只可能在這幾個人中間。
那麽,會是誰?
s
祁湛言和胡局聊過之後,決定暫時将查內鬼的風聲壓下來。
按兵不動,以靜制動。
安喬說:“那我們兩個人的嫌疑可以去掉了。還有陸潇。”
祁湛言表示同意。
以他對陸潇的了解,陸潇對黑鷹的恨意完全不亞于他。
不得不說,即使從小就喜歡欺負妹妹,陸潇依然是個稱職的好哥哥。
所以陸潇絕對不可能會是幫黑鷹傳遞消息的內鬼。
那麽,就只剩下五個人了。
老袁、大毛、猴子、熊樂、小王。s
安喬輕嘆着說:“他們每一個人看起來,似乎都沒有任何與黑鷹勾結的理由。”
祁湛言說:“又或許,在黑鷹眼裏,沒有理由的人,反而更适合成為內鬼的人選。”
安喬腦海中,不禁回想起這些天來對黑鷹總結出的所有印象。
神秘、危險、殘忍、冷酷、狡詐……
不像武達龍那種完全憑喜好行事的精神病态者,也不像魯東哥那種以利益為先的“經營者”,他是一個高智商的犯罪者,一只盤旋在高空的鷹,懂得用一層又一層的計謀來跟警方周旋。
這麽多年來,他在警方的檔案中留下無數陰影,卻從未暴露于陽光下,就足見他的力量。
安喬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呼出來。
仿佛想要借這一呼一吸,将如山崩般傾倒的壓力順着呼吸舒緩。
她不得不承認祁湛言說的沒錯,神色凝重地分析補充道:“并且,只要他想,不管他們五個人之中的誰都有可能成為他的人選。而且在他看來,他們身上一定充滿了破綻。”
兩人說完不久,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陸潇。
一進門看到并肩站在一起的兩人,他倒沒怎麽意外,走過來說:“事情我都聽說了,說吧,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想必是胡局也告訴了他。
祁湛言也不跟他客氣,開門見山就說:“幫我查其他五個人最近各個方面的情況,包括他們的家人、經濟狀況等等,越詳細越好。”
“好。”陸潇一口答應,直接在座位上坐下。
十指在鍵盤上飛快輸入,查起所有人的資料。
安喬站在白板前遠遠地看了陸潇一眼。
總覺得,今天的陸潇有點憔悴。
下巴冒出了一層淺淺的青色的胡渣。
在她的印象中,陸潇是一個非常注重形象的人,別說胡渣,平時連一根亂翹的頭發絲都沒有。不管出門在外還是工作上學,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為什麽他突然有些不修邊幅起來了?